周如意很快就将想法付诸行动。当着奶奶心腹的面,跟在许闻松身后跑了。
周如溯开车经过后门接应他们。周乐也挤了上来:“卧槽啊你们干这么刺激的事不带我!我也是跟小如意有血缘关系的好不好!”
周如溯笑着提议道:“那下次你就用大嗓门维护现场秩序。”
“什么叫维护现场秩序?”周乐满脸难以置信,“你们还能动手不成?”
“嗯……”周如溯假装在思索,睁眼说瞎话,“把你大伯父揍成植物人算不算动手?”
“啊?”周乐震惊,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质疑道,“那你怎么还在逍遥法外?”
“因为我是法外狂徒。”
“你搁这搁这呢。”
“你是不是北方人啊你,你的儿化音呢?”
“我没有儿化音了!?”
“你才反应过来。”
两人在前面吵吵闹闹,许闻松在后面乐。周如意最近一看他笑,就会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许闻松每次发现他在笑,就一直盯着看。
“看什么看。”
“你好看。”
“……”
这段对话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周如意看着许闻松脸上即将绷不住的笑意,无语凝噎,把脸转向窗玻璃,不再理会他。潜滋暗长的热慢慢攀升。
被无视后的许闻松开始加入前面的话题,鹦鹉学舌似的模仿他们的儿化音。作为一个纯正的静湳人,儿化音似乎太难为他了。
滑稽的发音引得周如意窃笑不止。随即反应过来,他的儿化音也消失了。
约莫半小时后,车辆抵达高铁站。
分离前,周乐不舍地分别抱了抱两人:“注意安全,玩得开心……可恶!我也好想去玩啊!”
周如溯插着口袋云淡风轻:“那你去呗。”
“我爸妈直接把我扫地出门怎么办?而且,我要把小如意的事跟他们说,让他们跟奶奶好好谈谈。”
“其实不用把他们扯进来。”周如溯给他出主意,“到时候有人问Kalyan去哪了,你就说他数学考了一百三被扫地出门了。”
“好像……也行。”
“反正让人越听越离谱就对了。”
周乐好不容易混进小团体,也不管哪方对错,只听周如溯的话,一脸正气地锤锤胸口,干劲满满:“没问题,交给我。”
周如溯被他的义气感染,上前来拍了一下周如意的脑袋,有些严肃地说:“等你回来我们就正式宣战,调整好心态。”
周乐拆台:“又不是真打仗。”
“我们这一帮子人聚在一起吵架跟打仗差不多。”周如溯一本正经道,“万一谁把谁气死了,某些行业可就少了个重要人物。”
周如意确信他在单指奶奶。
与两人分别后,周如意跟在许闻松身后检票进站。
少了那两个人的喧哗,走在陌生的站台,将要去往一个陌生的城市,忽然觉得有些孤寂。明明以前都毫无感触,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让他变得更敏感,更缺爱了。
好在许闻松会时刻观察他的情绪变化,然后变着法儿挑逗他。
许闻松把哭脸凑到面前:“呜……黄毛兔子怎么愁眉苦脸的,橘子福神也要伤心了,呜呜,好难过呀,可是幸福列车不欢迎哭哭脸怎么办?”
周如意停住脚步,感觉许闻松真把他当心智十四岁的小孩逗,嫌弃道:“幼稚。你才是黄毛兔子。”
“我发现了诶。”许闻松突然眯起眼睛,故作神秘地说。
周如意觉得莫名其妙,又有点好奇:“什么?”
许闻松一本正经:“成为傲娇的第一步,就是学会‘你才’话术。”
周如意不打自招:“你才是傲娇。”
“哈哈。”许闻松揽过他的肩膀,亲昵地搂着向前走,“对呀,我就是傲娇,我们都是傲娇,我是死傲娇,你是活生生的傲娇。”
“哼。”
周如意冷哼一声,撇开脸,不屑置辩。
许闻松还在喋喋不休:“傲娇一点有什么不好的,傲娇心思全写脸上,容易急眼又容易害羞,超级无敌巨可爱。”
周如意虽然不愿承认,但把自己对号入座,发现竟然全都能对得上,立即仰头瞪他:“闭嘴。”
“小如意凶巴巴。”
“你才叫小如意。”
“我叫小闻松哦。”
周如意嫌恶道:“油腻。”
“……”
许闻松不可思议地张着嘴,满脸悲恸。无言看了他一会儿,又合上嘴,抿紧唇一言不发,眼帘和搭在肩上的手一同垂了下去。
周如意心顿时乱了。愧疚感从心底冒上心头。
上高铁后,他试图寻找时机开口。
许闻松却一直在闭眼休憩,眼下原本白皙的皮肤泛出淡淡的青色——从他发烧那晚开始,许闻松似乎就没睡过一次好觉。
想到这些,他的愧疚感更重了。许闻松这么照顾他,他还总是嘴硬,从没说过一句好话。他想道歉,但许闻松不允许他道歉。
他想了一路能够替代“对不起”表达歉意的方式。然而许闻松一路都在睡觉,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抵达静湳市时已经是深夜。
许闻松拎着行李走在前面,宽松的橘色毛衣被夜里的寒风吹透,勾勒出瘦削的身形。平日里总是带笑的脸庞显得很凌厉。
周如意纠结片刻,选择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腕,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只轻轻喊了一声:“许闻松……”
许闻松扭头看他,露出微笑,明明心知肚明却假装事不关己:“怎么了?”
“……”
周如意算是体会到了眯眯眼的恐怖之处。许闻松纯真的笑容仿佛在一下下叩问他的良心。让他内心的罪恶感愈发强烈。
不过许闻松没演几秒就绷不住了。他嬉笑着凑过来,眨着眼睛问:“你是要哄我吗?”
这已经是近乎期盼的暗示。
周如意还是不明白该怎么做,小心翼翼寻求提示:“要怎么哄你?”
“很简单呀。”
许闻松说完,拦下一辆车,自顾自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向司机报出个地址。又开始缄默不言。
周如意被他的沉默惹得有些恼火,又不敢发火,暗自嘟囔道:“你就不能说清楚吗……”
许闻松听得一清二楚,跟他打商量:“你哄我一句,我就说清楚。”
周如意忍住火气:“我要是知道还问你?”
“哈哈。”许闻松笑了几声,好奇地问,“你没有哄过人吗?”
周如意嗤笑一声,自嘲道:“少爷不哄人。”
“那我可以成为特例吗?”
周如意看到许闻松闪着光的眼睛,感觉良心正被凝视着,于心不忍,点了点头。
答应下来后,他察觉到司机正以奇怪的目光盯着他们,脸瞬间就红了,压低声音说:“到酒店再哄……”
“好耶。”
半小时后,周如意站在独栋小洋楼前,陷入沉思。
他早该想到,许闻松说“去我家过年”指的就是他家,既然有家可回,完全没有住酒店的必要。而且,他作为未成年,一个人当然没办法住酒店。
他跟着许闻松进门,蹲下换鞋,打量起屋内的装修——和周家老宅截然不同的现代风格,大都是米白配色,各种各样的稀奇摆件,把房间堆得很温馨。
许闻松关上门,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家里的客房好一阵子没打扫了,还都是我和爸妈的书,你今晚先睡我房间,明天我再把客房整理出来。”
学术家庭在家里堆满书,貌似很合理。
周如意抬头问:“那你呢?”
许闻松把行李箱推到客厅,边往洗手间走边说:“我睡客厅。”
“……”
周如意对于许闻松自作主张地舍己为人的做法无语凝噎。
虽然不想睡沙发,但还没有蛮横到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就抢占床铺的地步。
他洗手时强硬地发号施令:“你,睡你房间。我睡沙发。”
许闻松无奈地笑了笑:“好吧。”
上楼前,许闻松叮嘱道:“楼上楼下都有淋浴间,一楼储物间有烘干机。这边没有地暖,你洗完澡最好不要光脚踩地板,也不要只穿一件长袖。”
“嗯。”
夜里气温太低,周如意快速洗了澡,没看到许闻松的身影,于是开始闲逛一层。
他发现每个房间里都堆满了书,类型非常广泛,从到最热门的网络小说和最冷门的鲁苏语教学,连月球生存指南都有。
以许闻松活到老学到老的学习态度,应该会把目之所及的书籍都看一遍,丰富知识库,再把自己认为有用的书籍琢磨透。
周如意觉得世界上最恐怖也最强大的人是求知欲最强的人。也就是许闻松这类人。
他逛完一圈,坐回沙发,完全没有困意。
这时,许闻松一身黑色睡衣,抱着一床被子走下来:“饿了吗?”
“不饿。”
“那早点睡。”
“……”
周如意靠着沙发背,面无表情地注视上方的脸蛋。
他不觉得许闻松的记忆力比他差。但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
“许闻松。”
他呼唤一声。
“嗯?”
许闻松坐到他身边,贴心地帮他扯正歪歪斜斜的领口。
微凉的指尖划过锁骨,惹得周如意颤了一下,立即坐直身子,满脸怨气地瞪他。但因为这双手,倒也不至于破口大骂。
许闻松更加肆意地揽过他的肩膀,笑意更盛:“怎么凶巴巴的,不是要哄人吗?”
周如意喉咙一哽。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脑袋低垂。
“你……先说怎么哄。”
“自己想的才显得真诚一点哦。”
被这么一说,周如意深觉自惭形秽,自我纠结半晌,话音细若蚊嘤:“我当时乱说的,你不油腻……你,很可爱,你知道我心口不一,所以,别生我气了……”
“哈哈。”
许闻松笑着把脑袋往他肩上靠,鼻息热乎乎地扑在脖子上,像根羽毛在搔扫,酥酥痒痒的。那双眼睛如同两面明镜。
许闻松面容柔和:“看在你态度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因为被更亲密地抱过几次,周如意的身体并没有产生预期中的强烈反应,甚至有了将要习惯的预兆。
他偏过脸呆呆看着许闻松。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换句话说就是,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周如意愣了一下,想对他这句肉麻话发表嘴臭评价,脸却不争气地红透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么羞耻的话。
许闻松被他的反应逗乐,继续说:“虽然不会生气,但有时候还是会自私地想让你哄哄我。我对你的耐心一定是不求回报的,可人都有孩子气的一面。我在和你说话的时候很开心,得到你的回馈会更开心。这就是所谓友谊的平衡。”
这段话很直白,周如意再怎么愚笨都能明白。但他的脸皮太薄,即便想说些什么,嘴巴总是张了又闭,不像骂人时张口就来。
“哈哈。”许闻松看出他的纠结,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又说,“你不用着急说什么,很多时候你只要喊我的名字,或者抱一抱我,我就会很开心。”
周如意权衡一秒,感觉这些事似乎不难做到。
他沉思片刻,先是弱弱地喊了一声:“许闻松。”
“嗯。”
许闻松期待地看着他。
周如意心一横,眼一闭,抱住许闻松的腰往他怀里钻,横冲直撞的脑袋撞上他的下巴。
许闻松痛呼一声:“啊,疼。”
周如意恼羞成怒:“疼什么疼,你自己要求的。”
“叛逆黄毛兔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闭嘴。要抱就好好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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