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七点半,周如意被抓起来刷牙,洗完脸脑袋还是困顿。昨晚和许闻松漫无目的闲扯到深夜,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出卫生间时许闻松正坐在书桌前看着眼镜发呆。
周如意从后伸出冰凉的手贴上他的脸,恶魔低语:“下次再拉我聊到半夜你就死。”
“嗯?”
许闻松回过神,仰头望他。乌黑的松软发丝向下垂,露出额头几分地,裹着水光的眼珠眨了眨,向下弯曲。
“哈哈,抱歉,我昨天太高兴了。”
周如意捂住他泛着淡青的眼睛:“困死你。”
“还好,等会在车上睡一觉就好了。”说着,许闻松话头一转,“我在想给你送什么礼物,怪我,没有提前准备。”
周如意不解:“什么礼物?”
“因为你昨天给我送了礼物,我也应该回礼。”
“不需要。你又不是没送过我礼物。”
“可那是见面礼,你千里迢迢来见我,我却什么都没准备。”许闻松拉下他的手,放在手心攥着,一副万分苦恼的模样,“其实我已经有了想法,只是时间来不及。”
“那就别送。我又不是小气鬼。”
许闻松摇摇头,固执地说:“这是友谊的平衡。”
周如意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回礼,敷衍道:“那就下次。”
许闻松不甘心地点点头,忽而亮起眼眸,想出个新主意:“要不你给我提一个要求,我最大程度满足你,怎么样?”
周如意看他这副可怜狗狗样,于心不忍。但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心动的东西都能轻易得到,比如牵手拥抱。实在想不出更想要的。
许闻松还在热切地凝视他。
周如意避开对视,思索间,乱飘的目光被一抹深色吸引住,心脏猛地起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说:“这个。”
刚一说完,周如意开始后悔。
那是许闻松酒醉那晚压在身下当成他亲的巧克力熊,让两人别扭许久的媒介。而且就算没有这茬事,这也有可能是许闻松抱着长大的玩具,承载了他已逝的童年。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周如意都不该要它。可是,想象到正太体型的许闻松抱着这只超大的熊睡觉,就被可爱得心动不已。
意料之内的,许闻松愣了一秒,难以置信地向他确认:“这只熊吗?”
周如意尴尬得红了脸,嘴硬道:“不给就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闻松连忙摇头,似乎是想到那晚的事,也开始脸红,羞涩地说,“我是想说,这只熊已经十岁了,光是胳膊就缝过好几次,而且最近一个月还没清洗过,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买一只新的。”
许闻松越是这么说,周如意的逆反心越强。
但不管怎样都不能硬要,只能巧取。
他思索一番许闻松的弱点,模仿他楚楚可怜的模样,失望地撇过头说:“算了。”
许闻松表情微怔,紧跟着噗嗤一笑。
许闻松看穿了他拙劣的小把戏,心却像水做的一样软,情愿上当:“抱歉,我太笨了,总是想不到你的心思……你想要我当然会给,只是怕你嫌弃。”
周如意被牵着手,哄得身上的尖刺都变成了棉花:“我不嫌弃。”
许闻松轻轻捏着他的指骨,问:“那,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想要吗?”
周如意不敢看他的眼睛,含糊地说了个意味不明的词:“可……爱。”
于他而言,熊不可爱,抱着熊睡觉的许闻松可爱。但在许闻松眼里只有可能是熊可爱。
“你好可爱啊。”
还有他可爱。
许闻松把他的意思曲解成了他想要可爱的大熊,但觉得喜欢玩偶是件羞耻的事,所以才这么别别扭扭。
理解了自以为理解的意思后,许闻松萌心大发,连着对他说了好几遍“你好可爱啊”。
周如意对此充耳不闻。
种田小队八点半出发。
除了周如意和许闻松,队伍一共有七个人,都是许闻松的大学同学。
领导者是和许闻松高中大学都同班的女生——余晌。
据她说,他们是在高中敬老节志愿活动里认识的。那时候他们**个人一起到村里给空巢老人帮忙,认识了一位热情的老奶奶,姓海。听村里人说海奶奶的家人八年都没回过家,每个月给她打五百块钱,没有一个电话。或许是因为孤独,因为想告诉家人自己不是累赘,年事已高还在田间插秧。
于是他们决定组成海奶奶后援会,每一年劳动节都回村看望她,帮忙种田。
时至今日,小团体有人再也联系不上,有人踊跃加入,只有许闻松和余晌从始至终都在。
小巴车开了两个小时抵达村口。
周如意听他们讲故事,睡了一路。
许闻松拎着他和行李一起下车时,一个男同学突然来了一句:“许闻松超级奶爸。”
“……”
周如意杀人的目光投向他。
男同学没有半点受惊的神色,和许闻松如出一辙的欠嗖嗖语气:“哇,好害怕哦。”
许闻松狐假虎威似的说:“哼,知道Kalyan有多可怕了吧。”
“至少比你可怕。”
“那就小心点,别招惹我大哥。”
“行行行,我走了。”
男同学一走,两人成了队尾。许闻松揽着周如意的肩膀,不紧不慢前进,笑嘻嘻地解释道:“他们都以为我是带孩子来旅游的。”
周如意恶狠狠地瞥了眼那个不怕事的男同学,又看回许闻松:“你才是孩子。”
“好呀。”许闻松欣然接受,甚至十分期待,“那接下来几天由你照顾我?”
“你等死吧。”
“哈哈。”
一行人步行前往海奶奶家。
路上,很多路过的村民都在和他们打招呼,看起来每个人都相熟的样子,说的普通话和方言都有,后者周如意完全听不懂。
熟知众多地区方言的许闻松说说笑笑,时不时扭头看他一眼,摸摸他的脑袋,像在向别人介绍他。
很快,余晌指着一座带着大院子的二层白色小楼说“到了哦”。远远看到栅栏门口一位站得挺直的奶奶在向他们招手。
“奶奶!想死你啦!”
余晌大喊着,飞奔向奶奶。
进门互相寒暄了好一段时间,奶奶打算亲自给他们做午饭,几个人围着奶奶吵吵嚷嚷地进了厨房。
许闻松帮他们搬行李,似乎早就已经默认了怎样分房间。
周如意百无聊赖地在客厅晃,在院子里晃,一晃晃进了后院。
白腻子刷的墙后用木栅栏围起长方形的鸡圈,一群红黑色的鸡挺着胸脯的厚毛在闲庭信步,“咯咯”叫着,头顶的鸡冠一步一动,威风凛凛。
这还是他在现实中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会走路、会叫的鸡。
周如意倍感新奇,凑近了几步,看到地上的鸡粪,又退了两步,远远观望。
最近的一只鸡看到他,晃着脖子靠近栅栏,从细缝里伸出鸡喙,然后是脑袋,侧着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咯咯咯”不停,接着把整根脖子都伸了出来,用力向外挤,肥大的身躯被挡在栅栏里。最后,它被卡在中间,出不来,缩不回去,乱了脚步。
“笨蛋。”周如意忍俊不禁,给它指了个地方,“门在那边。”
鸡还在努力缩回去:“咕咕咕。”
“你会下蛋吗?”周如意跟它打商量,“你表演一个我就把你推回去。”
鸡摇着红艳艳的大鸡冠,试图拔出脖子:“咕咕咕。”
周如意被可爱到,拿出手机给它拍了几张照片,挑出一张最滑稽的放进备忘录里,配文:5.1/晴/卡喉咙鸡。傻得跟哼哼差不多。
片刻后,鸡靠自己的努力脱离险境,装出没事鸡的样子混进鸡群。
周如意回到前院,许闻松正好下楼,两人隔着大门对视一眼。周如意路过门口坐上院里的秋千椅,看着许闻松朝自己走来。
“你去鸡圈了?”
“没有。”
周如意怕许闻松在楼上看到些什么,坚决否认。
许闻松坐到身边,踩着地晃动秋千,笑道:“我以为你太无聊自己找地方躲起来了。”
周如意不爽:“什么叫躲?”
“那……应该叫藏?”
“什么叫藏?”
“就是ci—ang藏。”
周如意给了许闻松一个“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
“哈哈。”
许闻松愉悦地前后大幅度摇晃秋千,扬起一阵阵凉爽的风。摇着摇着,忽然看向他抓着扶杠的右手和悬空的脚,笑得更欢乐了。
“踩得到地吗?”
许闻松欠嗖嗖地问。
“……”
周如意攥紧拳头。
为了证明自己腿不短,他向前挪动身子,刚准备碰着地,许闻松伸直腿把球千撑高,他既生气又害怕自己滑下去,立即抓紧扶把。
“要飞了哦。”
许闻松提醒一句,伸出右手揽过他的肩膀。
“冲呀。”
许闻松抬起腿,秋千向前冲刺,刮起一股大风,前后晃了一分多钟才停下。
周如意的头发上下翻飞,掠过脸颊的风吹进领口,缠绕脖颈。这种舒爽的感觉让他乐在其中。虽然很生气,但是坐秋千很好玩。
许闻松陪他晃了一会儿,打着呵欠说:“再晃下去,感觉要睡着了。”
周如意眼神威胁。
“哈哈……”许闻松把脑袋搁到背板上,半挨着他的肩膀,合上眼轻轻说,“我不会睡着的。”
下一秒,许闻松的腿没了动静。
周如意扭头看,肩上的脑袋一动不动,呼吸平缓。他嗤笑一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摘下眼镜,僵坐着等许闻松醒来。
约莫十分钟过去,余晌招呼他们吃午饭。
许闻松被呼喊声吵醒,迷茫地看着远处,傻里傻气地喃喃:“我怎么近视了?”
周如意捏了捏酸痛的肩膀,把眼镜还给他,莫名其妙道:“你本来就近视。”
“啊。”许闻松突然又倒下了,枕着他的肩膀,亲昵地蹭了蹭颈侧,问,“我怎么变傻了?”
“你本来就傻。”
许闻松早已清醒,故作糊涂,颇有兴味地逗他:“我怎么愁眉苦脸的?”
“因为你是苦瓜。”
“哈哈。”
许闻松乐不可支,道:“那你是娃娃菜。”
“你才娃娃菜。”
周如意推开他的脑袋,起身往回走。许闻松立马跟了上来。
屋里,一桌子人正在摆放碗筷准备吃饭,说笑间十分自然地说:“闻松可以不用下地了呀,毕竟要看孩子。”
“不行,我和闻松有深仇大怨,谁都可以看孩子,他必须下地。”
“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Kalyan是年纪小,又不是婴儿,哪儿需要闻松时时看着,就算调皮一点会乱跑,拿根绳子拴树边不就好了。”
周如意气得冷笑,眼中满是杀意:“我把你栓狗窝边上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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