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
会议室的灯太亮了。
亮得让空气都显得干净而乏味。
屏幕上滚动着一行行数据与能量波动图。
旁边的人在汇报:
“——圣杯的量子场仍保持稳定,但核心结构未被激活。
欧方那边认为这是一种‘冻结的智能意识体’。”
悠坐在长桌的一端,手指轻轻敲着笔。
节奏精准,一分不差。
但他并没有在听。
在他的脑海里,所有声音都在逐渐远去。
会议记录、能量公式、算法公式……它们交织在一起,
在脑海中构成一个巨大的、尚未完整的方程。
「——若意识可以被保存,
那么“人”这种生物是否只是一种可迭代的算法?」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悠博士。”
他没反应。
第二声。
“悠——博士。”
他抬起头时,会议室已经安静。
主座的人轻轻咳嗽了一声:“看来,您的思维已经飞到了圣杯里。”
众人轻笑。
悠只是平静地回答:“我在想它为什么不醒。”
那人挑眉:“你觉得它是活的?”
“它不该是死的。”悠答得很平静。
“所有静止的系统都在等待触发,只是条件未被满足。”
会议室短暂的安静。
那人笑了:“很好,那就由你来找出那个条件。”
悠抬头,看向对方。
那是一种命令式的笑容,温和、不可拒绝。
“您是说——要我接手‘圣杯计划’?”
“准确地说,是全面接管。”
那人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描淡写,
“欧方交接文件今天早上刚到,你是我们最年轻的首席科研员,也是最接近突破的人。
上级决定让你负责解析圣杯。
我们需要一个可以激活它的人。”
悠沉默片刻。
“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会议结束时,所有人都站起来收拾资料。
悠留在原地。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会议桌上,像一排整齐的光线切口。
他低头看着桌面上的文件封皮——
银灰色的封面上印着两个字:「GRAIL」。
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这个名字。
冷硬,像一个未完成的誓言。
那人走到他身旁,语气变得柔和些:“我们会给你配一个助理。年轻、有潜力。
她来自心理学与神经语言实验组,或许能帮到你。”
悠点头。
“下周她就会到。”那人说完,拍了拍他的肩。
“别太久不休息。我们不希望你像上一任负责人那样——
开始听见圣杯在说话。”
会议室重新陷入空旷的安静。
悠独自留在原地,手指轻敲桌面。
光的缝隙在他眼前一条一条滑动。
“说话?那只是未被翻译的波动罢了。”
他并不觉得这会是个棘手的项目——
“数据清晰,模型稳定,参数完美——一个等待解开的方程,仅此而已。” 会议结束后,悠没有离开。
他几乎是直接投入到了圣杯的解析工作中。一半是出于好奇,另一半,是首席研究员的骄傲。
“还配什么助理。”
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我会在三天之内解决……不,两天。”
_ _两天后,
实验记录堆成一叠,
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圣杯接收所有输入,却没有回应。
能量稳定,波动正常。
一切都像在运转,又像静止。
他更换频率、温度、能量强度。
结果都一样。
稳定,却没有回应。
「“是否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某种‘意志’的问题”。」
那种稳定,比失败更让人不安。
它像是一个不哭也不笑的孩子,
不是没有问题,
而是把问题藏得太深。
不过,越是这样,悠越想“更明白”。
理性令他执拗。
他开始忘记时间。
只有去卫生间的那几分钟,
他才发现外面早已是深夜。
他失眠。
入睡时常梦见自己仍在调节仪器,
梦里的数值与现实一样,
永远在小数点后闪烁——
一串无尽循环的微光。
这天清晨,
他从监控室的椅子上醒来。
窗外的夜色褪成了灰白。
咖啡的苦味、仪器的低鸣、
还有他自己的呼吸,
都变得一样。
那天傍晚,
他离开了实验室。
外面的世界飘着雪。
他没有目的,
只是想让自己从那种“稳定”里出来。
夜雪无声,像一层缓慢坠落的思绪。
悠推开咖啡馆的门,铃声在温暖的空气中轻轻颤动。
他点了一杯黑咖啡,坐在靠窗的角落,桌上摊开笔记与文件。
「能量输入正常。模拟意识正常。神经链路稳定,却无回馈!」
他在纸上写下这几行。写到最后一行时,笔尖停住。
他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雪。
光从街灯打进来,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纹。
那光——像死去的信号,一闪一闪。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那语调轻、断续,像风。
“……你就是太关注林澈了。” “你得学会把重心放回自己身上,别老绕着他转。” “你越想抓紧他,他越会往后退啊。”
那语气轻快,带着情绪起伏,
悠没有刻意去听,
但那声音穿过杯壁、纸页与思绪,
自然地落进了他的脑海。
他没有回头,
只是看着窗上那团白雾,凝结又化开。
“你要学会不说话,让对方多去想了解你,明白吗?”
那句尾音被笑声拖长,
柔软又带着某种温度。
悠的笔尖悬在空中。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听,
可那声音的频率与节奏——
却精准地进入了他的感知系统,
他静静的听着,
直到声音渐远。
空气恢复安静。
抓紧……后退?
圣杯……?
他不是不明白“沉默”背后的意义。
只是他太需要结果。
一切都该有反馈,
都该被解析、被定义。
「也许,我早就陷进了自己的回路。」
他轻轻叹了口气。笔还在桌上,墨迹在纸上晕开,像呼吸。
他没有继续写。只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雪落在窗边,一层叠一层,世界安静得像在睡。
他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先生——您的手套!”
他回头。是那个女孩,她从座位边拾起那只黑色手套,走过来递给他。
“外面雪大,戴上吧。”
悠愣了下,随即点头:“谢谢。”
门外风声呼啸。他戴上手套,掌心立刻被一股细小的热包裹。那种热不强烈,却在冷风里蔓延开来。
翌日清晨。
研究所的主走廊静悄悄的,
只有检测仪发出低频嗡鸣。
悠站在通道的尽头,翻看新助理的资料档案。
上面只有一句简单的描述:
冬·柚子,心理语言实验室。研究方向:认知共振与情绪干扰模型。
资料照片是黑白的,她的眼神看起来太亮,不合比例地亮,
像某种不该属于实验室的颜色。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悠抬头。
女孩从走廊那头走来。
步伐轻快,手里抱着文件,发梢被冷风轻轻吹乱。
她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早上好,悠博士,我是——”
那声音。
悠的心里一顿。
是她。昨晚的声音。
冬柚子也停了停,似乎也认出了他。
那笑容微微一滞,眼神里闪过一瞬的意外。
悠愣了半秒。
他没想到,会有这种巧合。
光从玻璃顶棚落下,
穿过她的影子,
恰好投在圣杯所在的房间门口。
悠看着她,思绪回到昨晚的雪。
他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
“——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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