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在身后无声合上,外面的喧嚣与恶意像被抽走了气。
小冬缩在悬浮车宽阔的座椅里,手指揪着裙摆。车内是陌生的味道:皮革的醇厚、冷却后的洁净,其间一缕干燥的木质香,不重,却稳。她能听到极细的电流声,前排两位随行的存在感安静而明确。
他没看她的慌张,侧身操作浮起的私人光屏。光影掠过他的侧脸,线条更显利落。
事情来得太快。从被围观到坐进车里,不过几分钟。心跳渐缓,理智回笼,小冬开始不安:我是不是太轻率了?——像被人声逼到角落的人,忍不住跳上了一块看起来更安全的浮木。
“这里隔音。”
他的声音忽然响起,把她从心里拉回来。
“啊?真的?”她下意识接话,声音发紧,“太好了……我是说,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到了。”说完才觉得失态,脸颊飞红。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低声问:“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他目光未离开光屏,淡淡道:“认为什么?”
她停了一下,声音更小:“觉得我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他这才侧过眼,看了她一瞬,又收回去,语气平稳:“不是虚荣,是求生本能。差别只在方向——有人奔着利益,你只是远离恶意。”
小冬怔了一下。这种说法,她从没想过。
“很多人会靠近我,无关性别和年龄——像潮汐。”他手指在光屏上随意滑动,“至于他们的问题,各有各的。”顿了顿,又像随口带过,“我身边那群家伙,各有脾气。要是都肯被简单定义,很多事会省事——”
他停住,轻轻吐气,那点情绪沉下去。
她不懂他具体指什么,却捕到一丝不合他形象的烦意。这个细小的缝隙,让她紧绷的神经松了一线。
几秒静默。她垂着眼,手指还绞在一起。他像校准过余光,准确掠过她每个细节——轻颤的睫毛、被齿轻咬的下唇、发白的指节。确认情绪的波峰已过,他才在窗侧控制区点了一下。
“今天能见度很好,连远处地标都很清楚。”他开口,语气温和,像给她一个可以抓的方向。
悬浮车平稳抬升,驶入更快的空中通道。车窗透明度调高,城市像一卷清晰的画缓缓摊开:阳光在玻璃幕墙间折射,勾出明亮的光路;空中花园像悬着的绿岛,从立面探出,枝叶在风里细细晃。
她的目光被更细的东西勾住。虹光滑过一面幕墙,她在一处接缝看见一对白颊鸟衔着枯枝与绒羽,耐心垒着巢;其中一只低头,把食物送进雏鸟张大的嘴。转过一个弧线优雅的弯,远处一只黑猫卧在全息广告支架上,慢条斯理地舔着前爪,霓虹在它的毛上流过去,它不为所动。
这些生灵在钢铁间各安其位,不为人看,只是存在。她看着,嘴角轻轻上扬——也许她把“安稳”投在了它们身上。
他不再说话,任由她看。车内恢复了安静。座椅不知何时贴合成更适合休憩的弧度,风量悄悄降了一格,低微的嗡鸣像一条平直的线。
那缕木质香在狭小的空间里慢慢铺开,像一根看不见的线,把她从混乱里牵回能呼吸的地方——她总觉得这气味在记忆里出现过。
倦意来得很轻,不像压下来的,而像有人在肩上搭了一条干净的薄毯。
她的眼皮终于沉下去。车身一晃,离开了那截窗前的光。外面的人流重新涌动起来,但已经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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