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势浩大的婚事结束之后，理查兹与简按照惯例回到城堡面见国王和教父，接受祝福。理查兹年轻气盛，顶着青年才俊殷羡的目光，颇有得意傲慢之色。

而简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变化，保持着小姐的优雅随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高贵小姐怎么会接受被家事困恼的事情呢。她接受的教育让她不愿受到传统的规训，自由的灵魂困在躯壳里等待飞翔，却日日**干涸，等不到爱，也等不到自由。

像空瓶子一样等待一个男人填满，是她最不能接受的结局。

她没有穿女仆安排的新婚女士的长裙，而是选了一身素雅丁香色裙，娇气地点缀细腻的金银配饰。

理查兹向她递出手臂，二人像新婚夫妇一样相视而笑。

简笑得违和假面：“穿起来倒也人模狗样的。”

“彼此彼此。”

城堡的老管家走到他们面前，为他们引路。

二人也算款款，国王和教父已经等在礼堂内，大批的贵族少女青年注目。

“陛下最宠爱公主，连大王子结婚都没有这样奢华，甚至让陛下等着给他们祝福。”

“那是自然，能让陛下这样的，只有公主。”

作为众女眷羡慕的、受尽优待的简听到对博因顿的赞扬，冷下微笑，双眼浸没在冰雪之中。

理查兹瞥见她的异样：“看来这件事公主最有发言权了呢。”

“喜欢当狗和被迫当狗还是不一样的。”简直言讥讽。

“贵宾犬不是贵宾，贵族不是贵人。”理查兹又扬起标准微笑，“公主不是公主，是可以随时交换的礼品。”

“是啊，还要天天看着别人羡慕这样的生活，太讽刺了。”简抬起眼，装作为他整理衣颈的贤惠模样，实则暗地威胁，“讽刺诗的制作人最容易被砍头。”

理查兹放弃对峙，他怎么样都打不过一个十足的疯子。

女仆铺陈好地毯，上面洒满鲜花，意欲走向美好。准备好一切，他们才被允许踏进礼堂。

真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亲自走向毁灭，走向人格的消融。

简从小接受最正统的宗教传授，她偏偏最讨厌被别人的思想左右，与其相信别人有一天出现拯救自己，不如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教皇端正肃穆，为他们洒上圣水。简在静穆处打量理查兹的表情，在看到他没有反应时皱起眉头。

理查兹偏头看到简的不满，笑了笑。

底下的群众还以为是**的把戏，在心里暗暗怨怼。

只有当事人能体会‘讽刺’。

这样的甜蜜，这样的亲昵，不知真相的贵族唯有羡慕欣赏，只有一人笑不出来。

瓦伦丁按理已经被暗中除去，一个不知名小国送来换取和平的质子死了就死了，博因顿不需要因此烦恼。

可是他借助原本的名号回到自己的国家呢？如果他利用信息差骗朝廷自己已经是新的国王呢？当他用十足的人马控制了有意见的大臣，把持朝政，挑起战争呢？

一切在云雾之后变幻着，瓦伦丁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行走在人群中推波助澜。他这一次来，只是想看看、看看她，但是怎样都看不够。

原本他是不被允许进入的，规则总是要违背一下才会开心。所以他易容后藏在人群里，真的很危险，可是见到简后，好像什么担惊受怕都不存在了。

丁香色很称她，独一份的优雅。

他贪恋着，又嫉妒着。

仪式结束，贵族被遣散，瓦伦丁只能收回目光，打晕守卫，计划离开。直到眼前一黑，倒在漆黑的走廊。

简被单独安排在书房，博因顿姗姗来迟，父女互相打了照面，什么话也没说。

博因顿坐在另一边，简这样的貌美，她的‘父亲’也不会差太多，无数女人也算是趋之若鹜，彩旗飘飘。

中年男人的沉稳、算计时的奸诈、话语间的成功‘心得’，都是这么的‘中年’。

“我的女儿，你走向了婚姻，这条路我铺设的这么完美，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简了然，博因顿的手段不差，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动作。“我什么都不满，因为一点也不完美，不是路不完美，是婚姻本身就是魔鬼。”

“女人的归宿就是婚姻，你为什么会不满？这就是你该走的路，这就是你的坟墓。”博因顿自以为正确地侃侃而谈，“能为皇室带来利益就已经是你的殊荣了，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婚姻就保住了你的后半生荣华富贵，你怎么能不感恩？”

“那是你的思想，不是我的，你居然想用这个控制我。”

“别忘了，你能拥有这样的婚姻还要归功于我，如果你的父亲不是国王，你又怎么得到从小的帝王教育，怎么得到衣食无忧的生活？！”

“还好我接受了教育，看到了你的可憎嘴脸，看到了无数女婴被溺死的悲剧，看到了你的无能昏庸，看到了婚姻的悲剧，看到我母亲死前的真相！”简坐在原地，用激昂的音调碾压男人的怒气，不屈、愤恨在一刻凝聚成型。

“是我养了你！她只是生了你而已，你居然敢忤逆我！”

“是啊，你拿着别人的钱挥霍，拿税金养活我！那是你的钱吗？你爱上了自己的亲姐姐，把她的孩子养大，你在□□！”

“啪”，巴掌印刻在简的侧颜，也终于毁去她心里最后一丝期待。

“看来是我太娇惯你，让你没有礼数！”

简不以为然，对他的脸结结实实地啐了一口，嗤笑道：“你从来都不是一个父亲，你没有自己的脑子，用武力和规矩绑架你的孩子为你卖命！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些儿子？你是在嫉妒他们！你害怕被人说薄情才优待我。装什么装？”

博因顿被戳中心事，气恼得红了脸，狰狞面目，怒斥道：“白眼狼！不过你硬气不了多久，把人抬上来！”

士兵听到命令，押着一个男人推门进来。简对这个人实在熟悉，明白博因顿心狠的手段，血丝蔓上眼球。

“他倒是对你很情深呢，两个狗男女。”博因顿淫邪撇开嘴扭曲地笑，：“只要你安稳做你的贵妇人，看好理查兹，发挥你的作用，我大发慈悲放他一条命。”

简大口喘气，回复镇静，瞪着他：“想让我就这样听你的话？做梦！有种你就杀了他！我骨头太硬，跪不下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做了什么！没了他，你的美梦就该醒了。”博因顿指着士兵，“把公主看住，把他，扔到牢里去！”

“是。”

书房的门被重重关上，博因顿转过身，握住金色的刀柄，闭上眼，手却细细摩挲这光滑的金属面。

礼堂内理查兹接到国王的命令后兀自坐上马车，突然在后门听到铠甲冷冽的金属声，抬头去望，只能看到一位穿着齐整的年轻人被押走。

他觉得不妙，让马夫赶紧出发。

马夫在半路拉紧缰绳勒停了马：“殿下，前面大道被封死了，走小道吧。”

理查兹心中隐忧不安，没多回话，只是“嗯”了一声。

这几天多有贫民作乱，道路被封禁不是什么罕见事，马夫熟练地驶进小道。

“砰”，急速的一声响，马被惊得前蹄乱踢，马车在惯性作用下向一边倒。

理查兹猝不及防，同样倒下去，几番跌撞，半身浸在河水中——他没有察觉到法术的气息，那就是人类在作怪。

“老大。”

“动作快点，别被看见。”

“好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