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该学着正经些

霍金郡这一跪就跪到了天黑,期间只有姜妈妈来看过她,说了些体己话,也说了这些年张玉婉的艰难,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霍金郡不要再胡闹,多听张玉婉的话,万事也不要强出头,霍金郡只管点着头听着姜妈妈的唠叨,这些话她是从小听到大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自然也就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了。

“咳咳。”张玉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

“妈。”

“起来吧,水烧好了回屋洗个澡,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哦。”

霍金郡是害怕这个母亲的,不,这害怕里更多的应该是敬重,在霍家这样一个各色人等都有,四大染缸一般的环境,生存这么多年绝不是因为她生了个儿子这么简单,她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平常时候张玉婉宠她疼她,可每每只要自己一犯错,第一个垮下脸的也是她。

这个澡洗的并不舒坦,霍金郡心里七上八下的,拿水抹了把脸,怕等下又要挨骂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将霍金郡当作男儿来养,霍金郡的眉眼间从来都没有女子的娇柔,反而有种男子的英武,搭配一身的中山装整个人看上去顿时神采奕奕起来,愣谁看见都得称赞一声美男子。

“妈,我来了。”

“嗯,快吃饭吧。”

一桌子的菜,全是霍金郡爱吃的。

“没点酒?”

“多大点儿的人,还要喝酒!”张玉婉皱了皱眉头,还是给她倒了一杯。

“慢点吃儿,没人跟你抢。”张玉婉看着自己的“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伸手摸上了她的脸“你老实跟妈说,那些土匪真没把你怎么样?”

霍金郡咽下嘴里的东西,又咂了口酒,摇着头“真没有,他们一听我是霍家少爷就害怕了,然后就把我放了。”

“就这么简单?”

“对,他们说只要我回去不把他们供出来,这事就算了了,大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霍金郡把一些事情全都简化了,只挑了些没什么关系的说,毕竟她也不想让张玉婉一把年纪还要为她担惊受怕“妈,你就放心吧,我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您就别担心了。”

张玉婉抿着嘴,严肃的皱着眉头“往后不准你强出头,这次幸好你命大逃过一劫。”

“知道了知道了。”

“你又不耐烦!”张玉婉一巴掌拍在了霍金郡脑后,刚还想再教训,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大帅回来了,让少爷过去呢。”是周副官的声音。

张玉婉的眉头比刚才还要深,拉着一张脸,不悦的说道:“你遭了这么大的罪,他倒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现在才知道回来,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母子!”

对于这个霍金郡倒是看得开,她爹这个人谁都不爱只爱自己。

拿手绢擦了擦嘴,解开了领子的第一枚扣子,俨然一副流里流气的混混儿模样。

大厅里的霍德山敞着衣服,嘴上叼着烟枪,正一股一股的往上冒着烟雾,一看见霍金郡就开骂了“才从土匪手里回来,就欠了一屁股赌债!你他娘的是嫌老子票子太多花不完是吧!”

想也知道自己欠赌债这件事情是谁多嘴,霍金郡狠狠的剜了一眼周副官,接着便满不在乎的甩了甩手“不过就是玩玩罢了,总不能让人家说我霍大少欠钱不还吧,那样的话我还怎么在苏城里混啊!再说了,这钱是我问云逸朗借的,他又不着急让我还...”

“还说这个混球话!”霍德山摇着烟嘴瞪着眼“没有老子你算个球的霍大少!你有几个面子!还不都是你老子我给你的!在这里跟老子充大头!”

污言秽语一时间充满了整个大厅,婆子丫头下人的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这是去哪个狐媚子那里受了气,跑来教训金郡!”张玉婉踩着浅绿色莲花图样的绣鞋就走了来。

“老子一教训这个混球,你就来了!诚心给老子找不自在!”霍德山鼻孔的一张一合火气大得很“赶紧给老子滚滚滚!”

“金郡哪里惹着你了,好不容易从山贼手里死里逃生的回来,你不关心也就罢了,还要骂她!不就是输了钱,有什么比儿子回来还要紧!”张玉婉心疼霍金郡心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平日里可以打可以骂,别人绝对不行!尤其是霍德山,这个没儿子的时候想儿子,有儿子了又天天打骂的混账祖宗!

“你以为那个小蹄子能给你生儿子,所以你就这么不在乎金郡!”张玉婉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外头“我告诉你!装在肚子里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等生出来才知道!到时候要是个丫头,有你今天后悔的!”

霍德山一提这个就烦心,大家都说红妙会生儿子,可以往的时候大家也这么说,到头来还不都是丫头!折腾了十几年到头来就只有一个霍金郡,他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张玉婉,毕竟到现在为止她还是这个家里第一的大功臣,再说了儿子再不争气也总比丫头片子强吧。

“老子懒得跟你扯!”霍德山把烟枪握在手里将桌子磕的当当只响,又喊道:“你个混球东西!再敢赌钱老子打折你的腿!”喊完又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挥手“滚滚滚滚!赶紧滚!!”

张玉婉拉过霍金郡“走!”

霍金郡哦了一声便乖乖跟着走了!

回了屋子,张玉婉重重的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又去赌钱了,早就跟你说了,赌场里没有赢家!在这上面你栽的跟头还少吗?”说着又拍了拍霍金郡的肩膀“你的这些少爷习气得要收敛一下了,也怪我太宠你,平日里也没有约束过你,从今天起你不准出门,在家里好好呆着,我给你请个先生回来。”

“不出去!那怎么行!”霍金郡一听便炸了毛。

“怎么不行?!”张玉婉横眉竖起。

“我答应了阮筠要去看她呢。”

突然听了这话的张玉婉喉咙像是被插了一根刺,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后还是阴沉着脸“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哪里都不准去!”

张玉婉是不喜欢阮筠的,甚至可以说是讨厌,这与阮筠的身世有很大关系,毕竟那是苏城烟花柳巷有名的花魁。

阮筠何许人也,江南人氏,幼年时也是大户人家,可惜中途家道中落,父母早亡,与舅父流落至苏城,后又被舅父二十块大洋卖于汇春楼,自小生得一副好皮囊,没多久便成了汇春楼的头牌姑娘。

“妈,您别那么讨厌阮筠,她的命很苦的。”霍金郡很难得为谁说好话。

“不干不净的,你一天到晚就喜欢跟这样的人来往!”

“那也不是她愿意的,该死的是她那个丧天良的舅父。”把亲外甥女卖到窑子里,霍金郡当初知道这些的时候恨的牙根儿都痒痒,动用手里的人去找阮筠的那个舅父,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个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她固然可怜,可你见天儿的往那窑子里跑,你就没想过你自己的名声?”张玉婉叹了口气。

“我的名声?”霍金郡忍不住哈哈大笑“妈啊,我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再说了,我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难不成真去娶一个名门闺秀的大姑娘进门?”

“你....”张玉婉一时语塞。

霍金郡晃了晃头“妈啊,您就别操那么多的心了,苏城里但凡有点脸面的公子哥谁不是成天儿的泡在汇春楼里,再说了我现在马上都要十七了,院子里也没有个通房的丫鬟,再要是跟个和尚似的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那您才应该担心呢,就不说外头这些人的猜想,就光是咱们院子里的那些个姨奶奶,估计这嫌话都听不完,我流连烟花地也是为了不招人口舌。”

“话虽然这么说,可你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张玉婉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说道:“等你爹不在了,就让你恢复正身。”

“等我爹不在了?”霍金郡撇了撇嘴,霍德山五十来岁身子骨却硬朗结实,想他归西,怕是蜀道难喽“那估计他得再娶上二十房姨太太才行。”

“那就让你去留洋!”

“那您就先慢慢存钱吧,我不是那块料,我爹也是不太可能出钱让我读书的。”

“唉—”张玉婉深深的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霍金郡的后脑勺上“生你干什么!一天到晚的气我!”

“嘿嘿...”霍金郡连忙转身到张玉婉身后,揉着张玉婉的肩膀,顿时变做一个孝顺孩子“娘啊,您对我顶顶顶好了!”

“行了行了。”张玉婉笑了笑,从荷包里拿出些大洋放到桌上,叮嘱道:“这个月就这么多,要是花没了,你就自己想办法去!”

“得嘞!”霍金郡连忙把桌上的大洋塞进口袋,脸上笑的灿烂。

第二日一早,霍金郡就出门了,昨日张玉婉禁她足的事情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汇春楼里客来客往好不热闹,一瞧霍金郡就是这儿的老熟人了,一只脚刚踏进门里,老鸨子跟龟公就迎了上来。

“呦!这是谁啊!”

“霍大少莫不是把我们都忘了,小半个月没来了吧。”老鸨子的脸都笑成了团,又伸手摇来了几个姑娘,往霍金郡身上推着“快,快陪陪霍大少。”

“几天没来,你这又进了不少漂亮姑娘啊。”霍金郡轻浮的撇着身边的姑娘,伸手捏了捏其中一个的下巴,不过随即便又放开了手“去,把阮筠叫来,今儿让她陪我。”

“呦呦呦,你瞧瞧,这一来就要阮筠,我这其他姑娘就入不了霍大少的眼了。”

“你少来这套。”霍金郡又不是刚来玩的愣头青,这番推辞之说她怎么会看不出来,顿时眉头一皱,脸色一紧“春妈妈,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儿了,要是今天不让阮筠陪我,大家就都别好过。”说完便把大褂一掀,手插在腰上,露出腰间挂着的配枪。

露了枪谁敢惹,老鸨子顿时就陪起了笑脸,为难的说道:“不是我不让阮筠来陪您。”手指了指楼上的厢房“八爷在里头呢。”

“八爷?!”霍金郡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那老东西还来玩呢!”

“瞧瞧您怎么说的,我这是妓院,来的都是客啊。”说罢又扯了扯霍金郡的衣袖“不然先让小金宝陪陪您,她唱黄梅调可是在行呢。”只见一个姿色清丽的女子低头站在霍金郡面前。

“是吗?”霍金郡一笑,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大洋,抬手就赏给了小金宝“等会儿好好给八爷唱唱昂!”

话音刚落,霍金郡一把推开挡在身前老鸨子跟龟公,蹬蹬蹬没两步就跑上了楼。

“哎呦!我的活祖宗啊!”老鸨子也急忙跟龟公追了上去。

“什么八爷!不过一个糟老头子!”霍金郡一脚就踹开了门。

“谁啊!”一个牙都快光的老东西。

“我呀!”霍金郡笑嘻嘻的走了进去。

阮筠在霍金郡进来的那一刻,眼光就落在她身上扯不下来了,她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紧紧的捏着拳头才没冲过去。

“八爷爷!是我啊!霍金郡!”她故意扯着嗓子喊,又对阮筠眨了眨眼,扭过头来又看着八爷笑说道:“您老中风好了?耳朵能听得见吗!手脚都利索不?”

说完竟还抖着手学他的样子,就连一旁的阮筠都止不住笑了。

“你小子跟你爹一样,从小不学好。”八爷颤抖着手,话都说不利索。

“我一直都是从很小就不学好,您又不是第一次知道。”霍金郡把腰间的配枪取下拍在了桌子上,又伸手去拉住坐着的八爷,硬是把他扶了起来“您还是先回家养养身子,阮姑娘就交给我。”

八爷被她拉着只好站起来,也不与她争“你有枪你厉害,别拿来吓唬我,喜欢阮筠,今天就让给你。”

“谢谢八爷爷!”霍金郡把人送出了门,又挥了挥手“您老慢走啊!”

“哈哈哈!”霍金郡一边大笑着,一边把门关上了,转脸就变了颜色“呸,一个老不死的还天天净想着这些事儿!”

等门一关上,阮筠便坐不住了,起身快步冲到霍金郡身边,紧紧的拽住他的胳膊“怎么会被土匪绑了呢!到底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我听别人说土匪可凶悍了。”

霍金郡直勾勾的看着她“打了,他们拿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我,拿烧红了的烙铁烫我!”

“什么!”阮筠只觉得头皮发麻,没一会儿竟不自觉的哭了出来。

见她哭了霍金郡才觉得玩笑开过头了,连忙掏出手绢给她抹眼泪儿“我逗你的!我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阮筠哭的停不下来,又听她这样说,忍不住拿自己的小拳头捶了她一下“你这人真坏,干嘛拿这个来逗我,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

“别担心了我的好姐姐,我再不逗你就是了。”霍金郡斟了杯茶递过去“快润润口,别哭坏了眼睛跟嗓子,那样的话我就罪孽大了。”

阮筠不愧是汇春楼的头牌,肌肤胜雪,双目似是一泓清泉,倚坐在长椅上双颊晕红,娇美无比,绝不是寻常女子可比的,犹如画中走出的仙子一半,美得不可方物,竟一时让霍金郡看呆了。

“阮筠生的好美啊。”霍金郡头一会儿害起了羞来,过头去竟不敢再看“难怪八爷那个老东西一天到晚想着来。”

女人本来天生喜欢别的夸赞,但阮筠却在从这夸赞里领会到自己的酸涩“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再过个几年,人老色衰也就不复存在了。”说完又望向霍金郡“要是我不漂亮了,你还会来看我吗?”

“当然会的!”霍金郡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管现在还是以后,我肯定都来。”

阮筠笑笑将她拉过重新坐下“我信你。”

“不如我给你赎身吧。”霍金郡突然冒出来这么句话。

阮筠一愣,随即又垂下头去“春妈妈不会放了我的,你要是给我赎身,她会撕下你三层皮来不可,你爹娘怕也是会打断你的腿。”

“可...”

“我们不说这个。”阮筠将琴拿过来,抚了抚上头的琴弦“今儿想听什么?”

“黄梅调吧,好久没听了。”霍金郡翘起二郎腿,晃了晃“女驸马那段。”

我最讨厌两种人:1.自不量力、2.自作主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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