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童年

九月三日,上午七点二十四分。

在兔子请求下,并不顺路柏野大发善心,把他送到了支队附近,并顺便一道吃了个早饭,才和其余三人一起回家。

“理解不了一点。”殷姝瑶平常走路跟不长骨头一样,几乎贴在柏野身上,浑身上下只有两只腿在迈步使力。

“有家不回,除了在精神病院就是在支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死兔子多爱上班呢。结果老江松了口,叫他打个复职报告原地归位,愣是一个字儿不写,不知道在赌气什么。”

柏野提心吊胆了一整天,此时没什么精神。

复不复职是米途个人选择,柏野旁交侧击过几回,也不想再掺和。

况且,比起他原地摆烂,早餐店的价格涨幅才更让柏野烦躁和震惊。

犹记得当年入队,小笼汤包才六块钱一笼,怎么才过去几年,竟敢翻着倍往上涨。

行动员的阵亡抚恤金的升降都没有这么夸张!

离谱!

太离谱!

“得啦。一顿早饭而已,堂堂副支队长,心疼这十来块钱干嘛?我请你!”殷姝瑶大小姐出手阔绰。

柏野顶着日头,悠悠叹气:“我六月提交的报销单刚审核通过,报销款过几天和八月工资一起发。七月整体经费超支,报销合到八月一起,算算时限,估计十一月份能发到我手上吧。”

“嚯!”殷姝瑶脑子好像少根筋,闻言眼睛一亮,“不少钱诶!是不是又能补贴支队了?”

脑残。

柏野看她一眼,腹诽。

她日常怀疑朋友在自己心里的定位是否如此重要,以至于让她对殷姝瑶的容忍度能够如此之高,忍到现在都没有绝交。

柏野疑惑,柏野不解,柏野想不出个所以然,柏野什么也没说。

殷姝瑶此人,脾气差,性格倔,情商低,直来直往,不会拐弯。

爱好作死。

把时间轴向前拉十九年,柏野第一次见殷姝瑶的时候,是在她奶奶的离开的当天。

柏野的父亲是那一辈的长子,底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老人家身体不好,柏野父亲主动揽过了赡养的责任。

在柏野的记忆中,奶奶来到家里之后,总是咳嗽,发呆,手指颤抖,连碗都端不好。

她的身上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柏野挨着她睡的时候总往鼻子里钻。

但柏野不敢表现出来,怕奶奶以为自己嫌弃她,直到奶奶睡着了之后才会悄悄转过身,面向墙边。

没多久,一次夜里,她照常转过身,指尖不小心碰到奶奶的皮肤,冰得她一颤。

在滚烫的七月,她犹如置身万年冰窟。

毫无预兆的,她开始大哭,惊醒了隔壁房间的父母。

奶奶去世了。

父母看上去对这件事并不意外,平静地准备后事。

那是柏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死亡 。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接近自己的房间。

而在那个晚上,她站在角落,懵懂无知,眼看灯开,眼看大人们来来往往。

殷姝瑶是和她的父亲一起出现的。

她的父亲叫殷之昌,在小区外的街上开了一家店,卖寿衣棺材一类,灯牌绿盈盈的,夜里看可吓人。

这种职业在小孩眼里本身就很容易被妖魔化,他还枯瘦,黝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肉,皮肤紧紧贴在身上,骨头形状和血管脉络清晰可见,加之长了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也不怪柏野以前见到他都绕道走。

那时候殷姝瑶也很瘦,明明是同龄人,却比柏野矮了半个头,瞧着像是小了两三岁似的。

不过她小归小,打扮却是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知道是被家人细心呵护的样子。

小时候的殷姝瑶没有现在神经质的张牙舞爪,她极度的胆小,怯懦,跟在父亲后面,不敢打扰父亲工作,站在人群身后不自觉地扣手。

扣着扣着,她站到了柏野旁边。

柏野侧头看她一眼,又飞快回头,嘴巴紧紧抿着,一句话不说。

殷姝瑶在旁边,不知道在摆弄什么,发出“叮铃当啷”的声音。

小孩子的好奇心总归是旺盛的,柏野没忍住再看一眼,发现殷姝瑶正摇晃她过分纤细的爪子,手腕上红绳系得小铃铛来回撞。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主动说:“这是我哥哥姐姐送我的,说祈福保平安。”

关我屁事。

小小的柏野还没有经历行政岗的折磨,性格叛逆暴躁,为人冷艳高贵。

“你是柏野吗?我听爸爸说过你,他说你是个命很硬的小孩,命格也不好。”殷姝瑶面向同龄人倒是自来熟,挺没礼貌。

关你屁事。

柏野在心里想,还是没搭理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房间。

大人忙忙碌碌,无瑕顾及此处。柏野感觉自己像是被他们孤立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不然怎么会只看他们的嘴巴张张合合,耳朵里却听不见一个字?

连铃铛声都消失了。

她心不在焉地想。

忽然,她的手掌传来一阵温热的触觉。

她低头看,白白一节小臂,挂着铃铛的红绳都快滑到殷姝瑶的肘关节上了。

殷姝瑶握住了她。

“我害怕。”小女孩眨巴两下眼,小声求助,“哥哥姐姐要上学,没空管我,我只能跟着爸爸,可爸爸每天都在接触死人,我害怕死人。”

柏野本想松开她的,但犹豫片刻后,她只是动了动指尖。

震天响的哭嚎声在大人细密的交谈中骤然爆发,两个小姑娘都被吓得畏缩一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

她们贴着狭小的墙角,企图将自己藏起来。

老实说,柏野对殷姝瑶的第一印象忒差。又架不住她是个跟狗一样黏人的家伙 。自打二人认识之后,每回柏野路过她家寿衣店门口,她都要从店里冲出来,冲她用力挥手,并且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她还跟其他小朋友骄傲地介绍,这是她的好朋友。

柏野一句话没说,一顶帽子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盖定了。

她爸妈对此很不高兴,私下跟柏野说,让她不要和殷家人多来往,说他们家买卖不好,坏风水,不吉利。

柏野其实也不想跟殷姝瑶做朋友,她觉得她烦,很烦,超级烦。

只不过她叛逆,越是有人跟她说不要和殷姝瑶做朋友,她偏要和她一块儿玩。

六岁的年纪不懂朋友的份量和意义,等二十五岁的柏野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追悔莫及。

她们不止是朋友了。这么多年共同的出生入死,默契配合,早让彼此成为了血肉相融的“家人”。

“我们就跟我哥哥和明茜姐还有彦平哥一样,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战友!”

殷姝瑶在进入社安局的一年纪念日上,都举起杯子,兴奋地和柏野与林关说,接着响亮碰杯。

她的哥哥叫殷书明,是殷家次子。

也是柏野在现实生活里见过最贴近热血番主角的人。

热烈,阳光,勇敢,执着。

殷家表面清贫简朴,实为传承百年的风水师世家,在南洲省一代名声极旺,放眼全国也不容小觑。

作为殷家这一辈唯一的男孩儿,他本是公认的殷家少主,将来必定要继承其父的衣钵,成为殷家一脉的掌门人,带领南州风水界越走越远,共创辉煌。

而,殷家此辈,又生亮来又生瑜。

他有一位龙凤胎姐姐,名殷明杳。虽志不在此,她却难掩天赋,是真正的大道之才。

年少成名,风光无限。

有人暗戳戳嘲笑殷书明,他大方承认不如姐姐,并高调表达对姐姐的崇拜和身为天才弟弟的骄傲,

直到后来,他加入社安局,参与的案件多了,经验积累多了,才一步步追上来,成为和殷明杳齐头并进的存在,摩拳擦掌说要开启“世子之争”。

殷明杳不语,又哈哈大笑。

十九年前,殷书明加入社安局行动处,成为祁景市特殊行动支队的行动员。

九年前,他在人才济济的祁景市特殊行动支队担任一组组长的位置,和二组的组长共同竞争副支队长的位置。

补充说明,当时的祁景市特殊行动支队正值人力巅峰,所谓二组和现在的二组完全不一样,属于外勤单位,其能力与一组不相上下。

当年,二组组长胜出。

同年九月,曾二组组长,现副支队长在任务中牺牲,殷书明提任。

三个月后,时任祁景市特殊行动支队的支队长的江建新调往总部,退居二线,并请调一批骨干行动员,遣派其它支队进行指导训练,力求全省特行力量共发展,同进步。

次年六月,殷书明失踪。

同年十月,殷姝瑶,柏野,林关,通过新训营,正式加入祁景市特殊行动支队。陈芙跳过副支队长任命,由局内指定成为祁景市特殊行动支队支队长。

时间流逝,三年前,陈芙遇袭,退居二线,米途接过支队长任命。

此后,祁景市特殊行动支队副支队长的位置却一直空悬。

直到今年年初,红彤彤的公章盖在了一纸调令上,江建新面色凝重,将其交予自己现存的唯一爱徒柏野,这个好似被诅咒过的职位才终于迎来了继任者。

这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没多久便让江建新感到懊悔。

非常懊悔。

柏野优点突出——聪敏,勇猛,果断,应变能力强。

那怕除开弑亡者的身份也会是位十分优秀的行动员。

这点毋庸置疑。

但江建新忽略了她身上最大的特点——

一个极度厌烦形式主义并奉行效率至上的领导者,同时拥有鲜明的性格和极强的自我意识。

简单来说,不服管。

仗着社安局总部不在祁景市,江建新一月才能见她一回骂一回,她整日在祁景市里胡作非为,招惹投诉不断。

几次大会中都着重强调过当代特行机构应该注重文明执法,教育普及和科学指导,便于特殊公民融入社会,减少特殊公民犯罪率。而柏野本人充耳不闻,坚持“教训才会使犯罪者长记性”的理念,依旧带领祁景市特殊行动支队我行我素,贯彻所谓的“暴力美学”。

找她,她振振有词。

“南洲十四市各有特点,一概而论本身就是忽略个体差异化的谬论。祁景市特殊公民的犯罪率一直高居不下,感化的零代价只会让他们更加猖狂和无所畏惧,给社会带来更多的麻烦。拜托领导们下次想政策前先晃晃脑子,听听里面到底是水还是脑浆。”

江.一脑子水.建新沉默,看上去像一个熏黑了的茶叶蛋。

柏野“扑哧”一笑。

三人侧头。

“疯这么快?”殷姝瑶问。

“滚蛋。”柏野推她,“想到个好笑的事。”

殷姝瑶“呦”一声,手将她的脑袋往自己方向一推:“说出来让大伙高兴高兴。”

“你有病……”

柏野骂一句,一阵冲破天际的警笛声忽然由远及近,炸响耳旁。

时予受到惊吓,心猛地一震。

柏野忽然想到昨天的尸臭和凌晨的恶沼,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四人转身,一辆救护车逆晨光呼啸而来,争分夺秒。

不远处,人群围成一团,将楼道口堵得水泄不通。

好像有大事发生。

烧到现在才有力气TVT虽然没有人看但还是跟我的空气读者说声不好意思TV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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