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王随手推开一间没人的会议室，领着叶泠进去。
叶泠知道晶域研究院不差钱，却没想到这里的桌椅设备都是最豪华的自然木头手工打造。
这真是钱烧得慌。
他摸上柔软的墙壁，不由得羡慕起这隔音措施完整的环境。
可羡慕听不见电锯轰鸣音的会议室了，研究大学的设施都没有这里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叶泠跟着小王来到没人的地方，是想问清楚一件事。
叶泠正色，直切主题：“你说西奥多有家族遗传病？这是什么情况？”
小王绅士地帮叶泠抽开椅子，招呼他坐下。
听到叶泠的问题，还有些奇怪，“你不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想要和他离婚的吗？”
叶泠摇摇头。
他从来不知道西奥多有毛病，“婚前检查，还有市政发布的匹配报告，都没有说他有疾病。”
叶泠沉下声音，狐疑地问：“他改报告了？”
小满·王摇摇头：“不至于。”
他凑到叶泠身边，说：“当然我说的不一定保真，但有钱人的圈子里都流传着一种说法，瓦格兰特家的ALPHA都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或者极端情绪不稳定。”
小满·王搞得在说什么神秘的都市传说，他小心翼翼生怕有人正在不知名的角落盯着自己。
环顾一圈确认没人，还锁好了会议室的门。
小王才继续说：“不是生理上的疾病，听说瓦格兰特家的人都是变态！他们喜欢鲜血，听别人的惨叫。能够从别人的痛苦之中得到快乐。”
他怕叶泠不清楚，还说得很详细，就连表情也十分夸张，和亲眼见到一样。
在小满·王的描述中，西奥多所在的瓦格兰特家族，似乎有着不为外界所知的独特癖好。
就连上流社会也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
但知情人的统一认知都是瓦格兰特家的ALPHA，相较于一般A，会更容易变得易怒，嗜血。
他们获取快乐的方式就是看着亲近之人痛苦，对方越是痛苦，他们才会越幸福。
有的时候为了获得愉悦，他们还会主动伤人，甚至达到能够刑事立案的标准。
叶泠直皱眉，下意识反驳：“不可能吧，我和西奥多相处也有一年了，平时根本没有这种苗头。”
不但没有，西奥多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永远都是温柔待人。
说话温声细语，也不以权压人。
就连八卦媒体都挖不倒他一点黑料。
可以说西奥多对外是绝对的完美ALPHA。
要不是叶泠通过新材料发现西奥多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他也不会发现西奥多想要离婚的打算。
就算这样，西奥多最多就是脑子不清醒，自大自傲，喜欢鄙视人，不太看得起伴侣。
说得再严重，也就是人品欠佳。
叶泠从来没有发现西奥多有什么反社会，要的迹象。
小满·王伸出手指在叶泠摇摇晃晃，啧啧两声
他故作高深地说：“对外自然是这样。可就一点，如果瓦格兰特家真的没什么毛病，水蓝星上这么多有钱人家为什么不在法律匹配之前，让自家的O和西奥多订婚呢？要知道他们家，可是多少人都想要攀上的大树。”
叶泠眨眨眼，天真地问：“难道不是因为西奥多嫌弃，并且看不起所有的OMEGA？”
“哪有这么简单。”小满·王决定给叶泠好好科普一下上流社会的生态，“只要有利可图，被西奥多翻白眼嫌弃算什么？爱情，亲情都是可以明码标价的。”
小王可不认为在瓦格兰特家的财力面前，那些嗜钱如命的人会矜持。
他背靠在椅子的软垫上，继续讲述着瓦格兰特家的传说，“还不是因为这棵大树一抱上，基本就会没命嘛，只能让这么一个超绝富商沦落到被匹配咯。”
小满的话倒是让叶泠不那么赞同。
他自己就是被谣言害得撤不掉“绿茶教授”的标签。
叶泠不希望自己也成为听风就是雨的人。
叶泠怀疑地看向小王，想要探究这人究竟是不是在说谎：“你别是因为知道我想离婚，才故意这么说的，西奥多从来没有做出那些过激又奇怪的行为。”
可是回想起西奥多今天差点把罗希特掐死的样子，叶泠有些心虚。
神情上的闪躲自然逃不过小王的眼睛，他立刻拍着桌子强调自己，“我当然是劝分，毕竟当年西奥多双亲闹离婚的时候，闹得可难堪了。他妈被折磨得不行，好不容易才逃出去，我可不想你受那篮子罪。”
叶泠只知道西奥多的父亲死得早，至于他母亲，也从没听西奥多说起过。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辛密在。
怪不得那大庄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再说话，叶泠沉默着，不清楚自己后面该怎么应对一个“有病”的西奥多。
小满·王只当叶泠不愿意相信：“确实，西奥多之前看着都挺正常，检查也没出过毛病。但不排除这人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万一他哪天真捅你几下，怎么办，我可是要心疼的。”
说完还扒着叶泠，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原本叶泠还在想西奥多的事，被小王这么一盯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你这两天有点子奇怪，这么热情。转性子，真喜欢上我了？”
“我原本就很喜欢你好吧。”小满·王自然没有想要隐藏的想法，“但你也知道我喜欢A，和你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小满性取向这件事，亲近的人都知道。
他爹也为此无比发愁，这才想到把儿子挂在嘴边的叶泠拐到晶域研究院来。
技能掰一掰自家儿子，还能帮着研究枯竭症。
小王还特意要和叶泠解释一下这件事，“上一辈的观念都比较老旧，我替他道歉了，你千万别和我爹计较。”
叶泠自然不会，他只是有些担心小王，“你的枯竭症是恶化了吗？我看老王院长似乎很着急。”
小满·王沉默了一会儿，再也没了之前的眉飞色舞，“恶化倒也没有，就是那样呗。不过又不影响生活，能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
小王的情况和卢卡有些相像。
他幼时在一次去矿区玩耍的过程中，不小心触碰到了新挖掘出的精神力原矿，导致了精神力流失过多。
可是由于当时技术不够，救助也不及时。
命虽然是保住了，却也导致小满·王的精神力现在几乎等于没有。
换作寻常人自然不影响生活，但身为经营精神力矿区家族的后辈，这一点就极为致命。
没有精神力，就没有办法亲自判断原矿的好坏，甚至不能参与家里的生意。
小王自己倒是看得开，但他的父母显然还处在想不开的阶段。
晶域研究院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把部分的资源都投入了对枯竭症的研究。
叶泠也只能安慰小王道：“虽然不是我百分百对口的专业，但只要有这方面的发现，我一定会第一个通知你的。我之后的研究，也会把枯竭症作为一个重要事项参考的。”
“那就靠你了！”小满·王明显不愿意多提，“诶诶诶，不说我的事了，还是说回西奥多。”
他平时嘻嘻哈哈的，但提到自己的枯竭症，还是难免低落。
小满·王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西奥多刚结婚那会儿不犯病，不代表之后不会有毛病。你还是要小心。”
同时他还注意到叶泠手边，放着西奥多刚买的宝石。
小王问：“西奥多问你戒指要什么款式的了吗？”
叶泠挑眉：“戒指？”
小王点头：“没错，他说买这个宝石就是想要做婚戒，真是搞不懂，你们都要离婚了，还搞这些做什么。”
叶泠听到“婚戒”两个字，突然想起来，之前他还和西奥多浓情蜜意的时候，说过想要一起重新挑选婚戒来着。
看着包装盒里，安安静静躺在丝绒中的水蓝色宝石。
叶泠一时间心情复杂。
如果西奥多真的有毛病，这婚肯定更要离。
只是叶泠觉得他们至少开诚布公谈一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然而，西奥多现在可不是什么能够冷静清醒谈话的对象。
他离开晶域研究院之后，立刻回到了水晶酒店的房间内。
在这个富丽堂皇的黑晶套房中，西奥多把自己关在最里面的房间。
锁住房门，拉上窗帘，打开隔音，关掉灯光。
西奥多在尽力为自己营造一个纯粹黑暗，连自己都会被吞噬掉的世界。
把头埋在自己的手掌中。
西奥多似乎想要通过这个方式，隔绝自己和外部的一切。
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西奥多发现自己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正在一点点变得和他父亲一样。
易怒，喜欢动用武力，占有欲强，永远红肿眼睛，几乎少有清醒的样子。
西奥多宁愿去死，也不想要自己变成一个只会伤害他人的混蛋。
也不知道是遗传，还是成长环境的影响，还是祖上风水出了问题。
正如同上流社会传说中的那样，瓦格兰特家真的有怪毛病。
但和外人印象中的不同，他们的问题并不是单纯地想要别人痛苦，或者是有暴力倾向啥的。
非要说的话，应该属于一种在信息素影响下，不受控制的应激反应。
他们会非常想要确认，伴侣只属于自己，并且强化这种认知。
听起来似乎很正常，毕竟大部分的AO都有这种倾向。
只是瓦格兰特家的A会更极端。
他们的反应更激烈，更不能容忍伴侣超出自己的控制，面对威胁会用更原始的手段和态度去剪除威胁。
即便是非常微小的刺激，也会让他们失去理智。
西奥多的母亲，就是因为受不了父亲长久以来的高强度控制，选择了离婚。
而失去伴侣的父亲也因此，郁郁寡欢，很早就去世了。
老实说，西奥多并不同情自己的父亲。
那人手段恶劣，罪有应得，分明是母亲更加可怜。
西奥多真正害怕的，是自己变成父亲那样。
他不想把自己的伴侣关在一个狭小的地方，不让他和别人接触交流。像个花瓶一样，只在自己需要的时候，被拿出来欣赏。
更希望自己的伴侣随时担心惹自己不愉快后，得到拳头或者鞭子。
没有人应该被这样对待。
即便叶泠不是一个好的伴侣，他别有用心，西奥多也不想用粗暴的手段对待别人。
所以，西奥多从成年开始，就一直使用着高级阻断剂。
他不想成为信息素的奴隶。
拒绝被信息素干扰自己的判断。
西奥多面对小满·王的时候忍住了。
他甚至认为自己和父亲就是不一样。
但在看到罗希特想要对叶泠动粗的时候，西奥多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那出于本能地冲动占领了自己。
他差点搞出流血事件！
要知道，西奥多甚至没有和叶泠进行过信息素的交换，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强绑定！
西奥多不敢想，如果自己有一天真的和什么人交换了信息素，那他会疯癫成什么样子。
要知道他越来越发现，自己快要抗拒不了对方的信息素。
“真应该把我关起来……”
西奥多无力地喃喃自语，似乎在对别人说，又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身侧的终端突然亮起来，照亮了漆黑无声的房间。
西奥多无心查看终端上的消息。
但不知为何，他又很想确认是谁会在这种时候联系自己。
他既期待是叶泠，又害怕是叶泠。
只能看着终端不断震动，直到停下。
在通讯信号消失前的一秒，西奥多还是手痒地接通了。
终端那头传来了兴奋又激动的声音。
“西奥多！快去捉奸！现在立刻马上！我的线人说，叶泠正在和王家的那个小少爷一起去水晶酒店了！他们去开房了！快出门抓个现成的！”
不是叶泠。
这熟悉的声音，来自西奥多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法蒂尔。
算不上失望，可西奥多深吸了一口气。
有种看着破船驶向大海，期待它不要沉，却没有发生奇迹，只得到一堆气泡的无力感。
他明明知道叶泠是哪种人的，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