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约定

可惜楚芷还是不大了解宁垣,莫说摔一跤,便是腿断了也拦不住他。不过三日他便又来了。

虽然二人相识不久,但宁垣似乎已经摸清楚芷的习惯,等到日薄西山,楚芷刚刚从私塾归来,甫一开门,便见白衣少年趴在墙头上目光灼灼,见到她也不说躲一躲,嬉皮笑脸打招呼道:“好巧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楚芷翻个白眼,决定不理这个睁眼说瞎话的人。

今日府中有人来访,虽不知是哪城哪家哪位旧友,但带了不少礼物,其中有支狼毫笔,据说是特意送给楚芷的,只不过楚芷转而就束之高阁。并不讨厌,只是不喜欢而已。

结果宁垣却说:“为何不见你用那根狼毫笔?不喜欢吗?”

“你怎知……是你送的?”前几日一句戏言,没想到他还真送来了。

“自然。”宁垣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个包裹:“看来你不喜欢,无妨,我再送你些其他的。”

“不要……”

“接好,别摔了。”

未等楚芷说完便见宁垣扔过一个包裹,楚芷下意识接住,等抬起头宁垣已经翻身准备离开,向她摆手道:“等我明天再来。”

明天还来?

“你明天不许来。”楚芷朝矮墙喊了这么一句,但人已经逃之夭夭,反倒是正好进来找她的楚菁不解地问楚芷:“姐姐?”

隔壁院子原先是一家富商,后因犯了事牵连九族,从此便有闹鬼的传闻频频传出。原先楚菁还不信,只是看姐姐这一而再再而三不正常行径,也难免有点相信鬼神之说。

“姐姐。”楚菁纠结再三道:“你要不搬去与我同住?”

“不用。”

不知道名字都能找来傅家,一个院子里面哪能拦得住他。自家小妹这么纯洁无暇,还是少见宁垣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免得带偏。

“哦。这是什么?”楚菁接过楚芷手中的包裹,随手翻开,惊喜道:“是泥人啊,好漂亮。这个泥人看上去有点眼熟,姐姐你来看是不是?”

也不知道宁垣从哪搜罗来这么一套泥人,有男有女,十分传神,做工雅致。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个女像泥人,柳眉倒竖,温婉的脸上带几分怒气,好似要扑上去和谁大干一场。

若不是前几日刚因某人发了火,楚芷还真不想承认这是自己,即便那泥人模样和自己不说毫无关系,起码一模一样。

她眼疾手快拿帕子遮住女泥人,清咳两声说:“我今日从私塾回来买的,这个做的不好,姐姐自己留着,剩下送给你。自己拿回去玩。”

“可是那个,真的好眼熟啊,像谁呢?”

“好了。”怕楚菁想起来,楚芷立刻赶人:“回去做你的功课,我吃完饭后考你,如果答不出来,小心我打你手板。”

“我这就去,姐姐不要打我。”楚菁跑走,刚跑出去三步又折回来抱走剩下的泥人,迈着小短腿转眼就不见人。

到底是个孩子,说一出是一出,心思单纯。不像某些大人,老做些幼稚的事。

成熟的楚芷将泥人收进自己的匣子中,里面放了两幅画,现在又添了一个泥人和一支笔,下次,绝对绝对那个人送什么都不能收了。

别的不说,起码宁垣是个守信的人,说来便来,还一日不落,送些有的没的,也不在乎楚芷喜不喜欢,自顾自丢给她,反正那张嘴总会说得楚芷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起初送完就跑,后来发现楚芷这院子很少来人便更大胆了,悠闲坐在墙头和楚芷聊天,往往他说十句楚芷回一句,也不妨碍他说的津津有味。一个月下来,墙头上的草也长高了,宁垣也将自己底细说了个七八。

他是家中幼子,家大业大,但上面有个能干的长兄,一辈子混吃等死就好。在家闲不住才来宛城找好友玩耍。继而遇到了楚芷。

当宁垣说这些的时候,楚芷并不会应答,却都记在心中。她一直在想,宁垣这么好玩的性子,究竟要等到何时,才会厌烦这相当无聊的游戏。

这日楚芷被外祖父叫去训话,外祖父年逾六十,失去爱女后恍若一瞬间老了十岁,将所有的慈爱都留给楚菁。倒不是他不爱楚芷,只是一辈子刚强,忘记如何柔情,也忘记楚芷不仅需要教诲,也需要怜爱,等他回过味的时候,楚芷已经长成这幅貌似乖顺,实则将自己封闭得密不透风的样子。

傅老先生也没办法,千言万语化做一声叹息:“今日你母亲又送了信来,你明日记得回一封。”

“是,外祖父早些歇息,孙女先告辞了。”

等到她回去时已经月上枝头。楚芷院中种了棵高大的合欢,如今正值花季,满院皆是花香。宁垣似乎等了许久,趴在墙头熟睡,合欢花落了一脑袋也不自知。

原本楚芷想叫他,又觉得毫无必要,自顾自坐下拆信。

幼时收到母亲信件她还十分欢喜,从那只言片语中臆想出父亲的伟岸和母亲的慈爱,盼望有一日能一家团聚,不再骨肉分离。回信也回的相当用心,恨不得将自己每日每时做什么都写下。往往要写到信封里面塞不下了才肯罢手。

但现在母亲依旧是一贯地嘘寒问暖,楚芷心中却再无波澜。国都虽与宛城遥远,但也抵不住流言蜚语,皇后又添子嗣,后宫再进佳丽,在宫中父母早已有了自己的家,而他们的女儿楚芷,只会月月回一封女儿安好,父母勿念的信件而已。

“我还当你是在我面前守着女儿家矜持不好多言,没想到你是生来如此,对你父母也一样。”宁垣不知什么时候醒来,默默看着楚芷做完这一切,丢给楚芷一个食盒:“呐,给你带的油酥饼和糕点,可惜都冷了,你要早回来会更好吃的。”

“你无需如此费心,我也不喜欢这些,你想要什么,直说就是。”楚芷随手将食盒放在母亲寄来的信上,毫无打开看的意思。

“你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老喜欢用恶意揣测旁人,我是东陆人,你是南秦公主,我能央求你什么,指望你和你父皇几句好话,然后让两国再也不要开战吗?”

宛城处于东陆和南秦交界处,虽不至于连年战事,但也常有摩擦,酝酿着一场大战。

说到东陆楚芷便好奇了:“东陆人为何来宛城?”

“好玩呗,来欣赏欣赏和东陆截然不同的风景。”

“东陆……有什么不一样?”

对于宛城以外的事物,楚芷是好奇的。但也仅仅只限于好奇,如果不出意外她日后一生都将留在宛城,连带着她年少的好奇心一并葬在宛城。

可恰好她遇上了宁垣,走南闯北,十分健谈的宁垣,一开口便滔滔不绝:“东陆和南秦可太不一样了,东陆幅员辽阔,东边是连绵不绝的高山,西边的草原能养出天下最好的马儿,极北之地苦寒,但雪景宜人,虽比不得南秦日日如春,但四季分明,风景宜人……”

说到最后,他看向眼神发光的楚芷:“我给你带的油酥饼就是东陆特色,我家厨子亲手做的,你若喜欢,我明日再给你带。”

楚芷垂眸,将外露的情绪收敛,摩挲着食盒上的花纹,口是心非道:“不用如此麻烦。”

“明明喜欢,为什么要做出一副不喜欢的模样呢?”宁垣终于问出他许久以来一直想问的话:“我给你带的东西,你都很喜欢,何必每次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而你家里人让你做的那些,你那么不喜欢,又为什么还要做呢?”

一开始宁垣只是觉得这小姑娘十分貌美,后一打听才知道她是南秦有实无名的公主,感觉十分有趣。他以往见的公主,长于闺阁之中,十分无趣,便想看看楚芷有什么不同。而楚芷貌似在这四方宅中没什么不同,但却有颗并不安分的心。

所以当宁垣点破时她下意识扭头躲避:“外祖父对我有养育之恩,他所作所为也皆是为我好,希望我能贤良淑德,却又不至于太过懦弱到无力自保。”

宁垣摇头道:“女儿家生活在这世间本就诸多不易,一举一动皆有千百种礼制约束,做自己都很难,又何苦将他人欢喜寄予己身。我若有女,定希望她活的肆意张扬,无法无天,未出阁前护她十余载,出阁时再为她寻觅最好的姻缘,这世上的苦难,一件都不能让她尝。”

说到此,宁垣顿了顿,看着楚芷继而说:“自然,若我娶妻,也会护我妻子一世长安,她无需懂礼无需美貌,只要我倾慕她,她便是我心中最好。”

“那你倾慕的,又是什么样的?”楚芷来了兴趣,顺势问道。

“自然是如你这般,美貌又有趣,温柔和善,十分能干。”

夜风拂过庭院,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宁垣坐直身子,抬眼看了楚芷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楚芷沉默不语,睫毛遮住眼睛,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树上飘下一片落叶,悠悠荡荡,落入池塘中,泛起一片涟漪。

“过几天便是七夕,城中会有灯会。”宁垣看向天边的乌云:“你想去看吗?”

一阵沉默后楚芷答道:“七夕城内太乱,外祖父不允我外出。”

“没关系,到时候我想办法带你出来,不会让你家里人发现。”

良久,见楚芷点头答应,宁垣才松了口气:“答应就不能反悔,我到时候来接你。”

说完宁垣翻身跃下墙头离开。他坐过的地方一株小草随风摇摆,楚芷轻柔的声音飘在风中:“嗯,不反悔。”

这篇文已经完结,我全都放入存稿箱,短篇一则,不会弃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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