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天光乍泄,妖妖娆娆的云霞轻快地洒满天空这层幕布,山林层层叠叠,层林尽染。
一切美好得像一幅水彩画,是那种被挂在教室走廊尽头的优秀学生作品般的画。不够精致,但很美。
学生们背着包,挥舞着随手捡来的木棍当拐杖,此时是早上七点多,在校门口汇合后又乘坐大巴来到白鹭山的同学们正是最有活力的时候,她们刚开始爬山,计划着大展身手。
“这边的负责人说不让在山顶露营,说是怕我们太多人出意外。”一个班干在和景区售票处的工作人员交涉后赶来和苏墨说了这个噩耗。
“没事,我看了下,山脚下有露营基地,设施都比较完善,我们爬山后可以坐缆车下来正好在基地扎帐篷。”苏墨看着手机上的攻略,很快调整了计划。
“可是......好像要交钱,如果去基地的话。”那人有些担忧,毕竟她们虽然没有提前收取大家的金钱费用,但是心里对这次的活动会支出多少是估计过额度的,也事先和群里的大家打过预防针。
如果超过太多,会担心大家产生负面情绪,也担心会遭到质疑。
“是负责人不允许,这不是我们的问题。”苏墨垂眸看着手机,漫不经心道,她并不在意那些,大不了自己垫上大头便是。
“好吧,那我先在群里通知一下大家,不然她们没有心理准备。”
“好。”
苏墨看了看前方晃动的人影,有些累。花不花钱,超没超计划,她并不是太在意,她只在意一件事,就是她能不能爬完全程。
高中时生过大病,导致她的身体一直虚到现在,估计那病也影响了生长发育,导致她的身高也不是很高,只勉勉强强到平均。
申露非要她当班长,说要她做她的首领太监。实际上这两个多月来她们根本没怎么交流过。
除了开学时通知苏墨去领新书,还有这次要求她组织班级活动外,就没有什么正式的交流。剩下几次一起吃饭,也不过是申露领了苏桢的指令来打听苏墨最近的生活情况。
“姑姑心里是有你的,也经常问我你的情况。”申露总是这样说。
苏墨觉得有微妙的讽刺与好笑,真关心的话,就会直接来问她,而不是借他人之口。
上次叫她回家,在她的生日当天,她心里曾起过一丝波澜,但回去看见空荡荡的家时,愤怒比失望更快占据心头。
管家说夫人回来过,但很快有通电话打来,夫人留下蛋糕和礼物就又出门了。
苏墨从学校回到家里,不过半小时的车程,半个小时都等不起。
她把蛋糕扔进垃圾桶,打开礼物盒看见是一个翡翠手镯和一个翡翠手串,看得出来是同料的。
很贵重,但不合适。
苏墨同样把礼物盒一并扔进了垃圾桶。
她很久没有用过苏桢的副卡,估计她着急了。
但是又还是像以前那样,嘴上说着好听,一个电话却又被叫走。
虚伪的母亲。
那天她久违地在家里住了一晚,路过一楼的保姆间时,还是会忍不住瑟缩,看着门上的手柄,盯久了感觉它好像又开始转动,会释放出里面的恶魔。
是一位,善于迷惑人心的恶魔。
在她休学的那一年里,无数次梦见那只恶魔用沉重的身躯压在她的身上,如同尸山,发出腥臭的气息,吐出粘稠的涎水,用毫不掩饰的闪烁着贪婪的**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最后绽放出如地狱火海的狂妄笑脸,而苏墨就在那萦绕在耳边不曾离去的笑声中痛苦地挣扎地醒来。
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苏桢从未想过,在现代社会里,父母并不穷困,生活环境并不窘迫的家庭里,苏墨是如何会营养不良而导致发育缓慢。
她挑食,她怪异,她不好伺候,她任性叛逆,她有精神类疾病。
这是她们所相信的。
她喘得越来越厉害,渐渐开始力不从心,再坚持一下,就要到山顶了,很快可以休息,下山时可以乘坐缆车,苏墨在心里给自己鼓气。
这个周末她本应该去春烟打工卖唱赚取辛苦费,而不是在这遍布蚊虫的山里艰难求生。
该死的申露,总是要求她做一些她很难做到的事情。
“你还好吗?”
苏墨转头看去,见是从前方队伍退回来的林诗晴。
她沉默地点头,像是吝啬吐露每一个字。
但在林诗晴眼里,她感觉苏墨快死了。
她本来在前面和周雪以及吴槐一起爬山,说说笑笑间时间很快流逝,想着快十二点了,想问问班干们苏什么时候开始吃午饭。群里有提前通知大家自己准备简单的午餐在山上吃。
大家盘算了下快到山顶,不如就等到了山顶再找地方坐下来休整和吃饭。
林诗晴眼尖,没看见班干堆里有苏墨,于是回头找了下,就看见在队尾的看起来脸色比平日里还要苍白的苏墨。
她远远地看着,觉得苏墨好像一片纸,风一吹,可能就被吹走了。
和周雪吴槐打了声招呼,她折回队尾找到苏墨,想帮帮她。
这是很正常的同学间的互帮互助,没有任何逻辑上的问题,苏墨定然找不到理由讨厌她。
她特意用轻柔的语气询问,没想到苏墨还是那副不理人的模样。
让人感到委屈和局促。
为什么对别人就温和有礼,对自己就冷若冰霜,为什么要区别对待,不就是跟踪过她几天吗。
她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确认苏墨的身份而已。
只是想确认苏墨是不是小时候见过的那个人而已。
林诗晴有些上头,直接搀着苏墨就往前走,不管苏墨脸色多难看,都不想管了。
“你......”苏墨骤然被她带上,心脏都掉一拍。
“放开......”
“不。”
“不是.....你......”苏墨想挣脱,但要是大力甩开实在太难看,只好小幅度动作。
“你需要我的帮助,为什么不行?”林诗晴带有怒气地问她,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对我不可以态度好一点。
苏墨简直无语,为什么,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刚开学时,她就在跟踪自己,把苏墨吓得难得回家翻了苏桢的工作记录,生怕是哪个当事人或者被告方的亲属打击报复。
这还要怎么态度好啊,她没报警已经算好的了。
很快,本来用缓慢步伐平衡着身体状况的苏墨,突然被带动着快走后,体内一阵翻涌,她有点不舒服。
她只能如林诗晴所期待的那样轻轻地拍了拍她,艰难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要吐了,放开我。”
这下林诗晴大惊失色,从包里掏出口袋,“你吐这。”
苏墨看看她,又看看口袋,恨不得晕过去。
怎么每次丢脸的时候都在她面前啊。
苏墨不是那种很要面子的人,她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唯独,唯独在意的,就是为什么两次都在这个看起来又没脑子又过分漂亮的人面前丢大脸。
这太诡异了,诡异到她难得捡起自尊心,接过口袋,背对着林诗晴吐了。
而林诗晴则怜爱地拍拍她的背,顺带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拽你的。”
苏墨则背对着她摆了摆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