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上个礼拜他搬到我家隔壁了，他爷爷带他来打了个招呼。”
“哇，你家隔壁又有人住了啊？”
“本来就是他们家的房子吧，好像之前一直租给别人的。”
“那怎么突然回来啊？”
“这我怎么知道？”
“不是隔壁吗？”几个人挤成一圈，围着中间的一个人。
“我他妈也就见过他那一次，这小子跟大小姐一样整天待在家里不出门，”吴隽靠在墙边，语气有点不耐烦，伸手把他们拨开，“赶紧走，围在这儿干什么，风都吹不进来。”
“行行行。”挤在最前面的易川赶紧把七嘴八舌的人遣散了，各自坐回座位。
空调风这才吹到吴隽脸上，他捏着领口抖了抖往里面灌风，眯着眼睛看教室里继续吵吵嚷嚷的。
“哎，他这会儿转学过来算什么，旁听生吗？我看他连书都没有……”易川跟个喇叭似的继续烦。
“我怎么知道啊，你可怜他没书就把自己的书给他吧，反正你也不看。”吴隽瞥了他一眼，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这位大爷，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一天天的跟吃了炮仗似的。”前桌一个女生转过来，对着他一点也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话可是你说的，明天上学务必记得给我带箱炮仗。”吴隽冲她挑了挑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滚吧你。”闫淼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去的时候往前带了带椅子，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吴隽听到这动静就皱了眉，心里抱怨了一句多大仇啊整出这种反人类的声音，半晌才缓过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去看教室另一头那位大小姐。
大小姐坐在空调风口，T恤外面套了件薄外套，两手插兜，黑色的耳机线嚣张地露在外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带了违规电子产品来学校似的。
“啧啧，你不懂了吧，长得好看的人就算是第一天来也会被人拥护的，”易川靠在椅背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前面的女生。
“有那么好看吗？”吴隽打了个哈欠，转头又看了一眼。
大小姐这会儿正低着头看手机，两条腿有点憋屈地挤在桌子底下，额发挡住了一点眼睛，下颌骨的轮廓在明明暗暗里倒是很显眼。
“比起我也没有很好看吧？”吴隽有点纳闷地嘀咕着。
“你要不然洗把脸清醒一下？”易川一脸无语，麻木地继续说，“你看看女生喜欢的那些明星就知道了，他那张脸很吃香。”
吴隽回想了一下昨天班里女生用投影放的mv里的明星，没忍住说：“长什么样？妆太浓了我没看清楚。”
闫淼啪一声搁下笔，气势汹汹地又转过来破口大骂：“死直男你懂个屁！那叫舞台妆！”
“好好说话好好说话，都是同学，别伤了和气。”易川看着她将落未落的巴掌，好声好气地劝。
“哦，”吴隽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又求知若渴地看着她，“那你有他们不化妆的样子吗，给我看看。”
“我才懒得给你找。”闫淼咬牙切齿地说。
“这么小气，看都不给看。”吴隽叹了口气，从书包里拿出手机解锁。
他对着屏幕愣了愣，又开口问：“叫什么来着，化妆的那个？”
闫淼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抽搐：“你完了，你今晚就会被我暗杀。”
“这不好吧，”吴隽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来找我，我会被说闲话的。”
闫淼终于没忍住，随手抄起桌上的书本往他身上砸过去，易川在边上嘎嘎大笑。
吴隽挨了一顿砸，没想明白自己只是合理提问为什么闫淼也要生气，只觉得追星的女生好疯狂，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啊，劲还挺大的，以后台风来了抗洪的时候也可以去申请出一份力了。
他在自己天马行空的幻想里耽误了一节课，满脑子都是闫淼挽起裤腿扛着沙袋去抗洪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数学老师正在好好的讲着课就看到他不知道在乐些什么，折了半根粉笔朝他丢过去。
“吴隽！什么事这么开心啊，也说给我听听呗？”
吴隽拍了拍头顶的粉尘，依言站起来，靠着墙站没站样，张口就来：“也没什么，就是想到今年闫淼去报名做抗洪斗士的壮烈场面。”
教室里瞬间哄堂大笑，数学老师一点也没犹豫地把剩下半根粉笔也朝他扔过去：“壮烈是这么用的吗！反正你也不想听课，去你们语文老师那里跟他请教一下再回来！”
吴隽动作顿了顿，看了眼闫淼像是真的要杀了他的眼神，在数学老师的骂声里出去了。
六月的天气已经热得吓人，他刚走出教室就感觉整个人要融化了，小步跑着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报告。”
“吴隽？”语文老师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你这时候来干什么？”
“数学老师让我来跟您讨教一下‘壮烈’这个词的用法。”吴隽到了办公室也不老实，两根手指拨着办公桌上的一盆绿箩。
“哎，这都最后一节课了你还要惹点事出来……”语文老师无奈地看着他，也不问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误被赶出教室，毕竟他被赶出来的次数太多了，问多了之后就会发现都是屁大点事，但有些老师就觉得吴隽是故意的。语文老师是他的班主任，知道他不是那么没事找事的学生，于是喝了口茶给他讲“壮烈”这个词的用法。
吴隽也没认真听，他还在纠结他跟沈况谁更好看的问题，他觉得自己画个妆应该也不会比闫淼喜欢的明星丑太多，但这话他没敢当面对闫淼说，怕她又生气了，可就算是没说她也生气了。
女生好难懂，追星的女生更难懂。
“明白了吗？”语文老师苦口婆心地问。
“明白了。”吴隽回过神，点了点头，其实他什么也没听到。
“那就回去吧，就要下课了。”语文老师一看就知道他没听进去，也懒得跟他继续说，这是最后一节课了，他也不想延迟下班。
吴隽回到了班级的时候下课铃已经响过了，路上甚至还碰到了几个跑得快的已经收拾完了东西往校门冲了。
他被其中一个人撞了一下，趔趄了一步，扶了把墙才站稳，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荧光色的书包，在光底下有点扎眼睛，他懒得追上去计较，皱着眉继续往前走。
“打球去不去？”易川看他从后门进来，边收拾东西边问。
“不去。”吴隽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然后拍了拍闫淼的肩膀，看着她转过来的脸，“对不起啊，我没弄明白那个词要怎么用。”
“算了，不跟你生气。”闫淼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还是没说出口。
“真不去？那我可走了。”易川背着包，半只脚踏在教室外，回头又问了一遍。
“不去，你快走吧。”吴隽冲他摆摆手，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东西。
易川没再多等，赶紧带着球往操场跑了。
吴隽看了眼写了半块黑板的回家作业，挑了几本塞进书包里，临走前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闫淼：“可乐味的。”
闫淼桌边还有几个女生等着她一起回家，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揶揄：“只给闫淼吗？”
吴隽把兜整个翻出来给她们看：“没啦，最后一根了。”
“哎，一根棒棒糖能把你们馋死吗？”闫淼叉腰指着她们，很快几个女生又闹作一团。
吴隽没再说话，背着包转身从后门走了。
松泊市临江，他回家要路过江堤边的公路，骑车约莫要二十分钟，路上还能碰到穿着同样校服的同学。
下午五点的风算不上凉快，但江风吹着很舒畅，吴隽转头去看江边停靠的船，偶尔他会把车停在路边，数着路过的船。
但今天不行。
吴隽看着路边一个带着耳机的人，下意识慢慢骑了过去，把车停在他面前。
“你干嘛呢？”吴隽一脚撑着地，好心多问了一句。
沈况看了他一眼，摘下了一只耳机：“走路。”
“我知道你在走路……”吴隽觉得这人可能不太聪明，“你打算走回家啊？”
“嗯。”沈况平淡地开口。
“那你要走到什么时候？”吴隽有点被他吓到，走回去少说也要一个小时。
沈况没说话，重新塞上耳机，绕过他打算继续往前走。
“你家里人没来接你吗？”吴隽单腿划拉着车，跟在他边上，看着他手里的手机，“你打个电话回去呗，走到家真的要挺久的。”
沈况偏头看了他一眼，江风吹起了他的额发，连带着声音也听着像是有点没落地的意味：“我爷爷听不到电话声。”
吴隽本能地想接着问“那你爸妈呢”，然后想到这几天好像从来没见过他爸妈，少见地斟酌了一下才说：“那你回去把他电话铃声调大点？”
“他不习惯随身带手机，说了几次也没改。”沈况拎着自己的外套，看起来有点热的样子。
“要不，我带你回去？”吴隽看他有点可怜的样子，没忍住开口问。
沈况看了眼划拉着自行车的人，吴隽一头带卷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看起来像一只大型犬。
走着回去确实要很久，他想了想还是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