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愿拎着书包出来，顾忍冬依旧挂在单杠上，看样子像是试图把自己风干。

她走过去，手指轻轻碰了下单杠，冰冷的金属感冻得她一激灵，而顾忍冬已经在上面挂了半天，鼻头被冻得通红，看着仿佛他一点都不冷。

见云愿过来，顾忍冬还换了个姿势。

云愿想，顾忍冬似乎天生就精力旺盛，永远都没有感到疲惫的时候。

“你不冷吗？”云愿问他。

“偶尔吹吹冷风，人会变得更清醒。”顾忍冬说。

云愿时常不理解顾忍冬的脑回路：“我看你的脑子是被冷风冻住了，都已经转不过来。”

顾忍冬从单杠上跳下来，顺手拿起云愿的书包，下意识说：“你书包里装了砖头吗，这么沉！”

“昨天不小心把几本错题册塞进去了。”云愿假装不满吐槽，“有些人这还天天锻炼呢，作为身强力壮的男高，拿个书包居然还嫌弃重。”

“说好的不吵架了，这位女同学，请停止你的阴阳怪气。”顾忍冬说。

云愿笑着回他：“不好意思啊，谁让我们冷战太久了呢，我早就习惯阴阳怪气的状态。”

顾忍冬气得要去拍她脑袋：“赶紧停止你的阴阳怪气吧，不然我也要控制不住了。”

云愿哈哈哈笑了一会，忽然用肩膀撞了下顾忍冬：“要是我不先开口，你是不是一直都不打算跟我和好啊！”

“那肯定不是啊。”顾忍冬说，“这不快期末考试了吗，我怕影响你心情，耽误你成绩。等到假期一来，我立马就到你家门口负荆请罪、云门立雪。”

“听你一天天的胡说八道。”云愿笑着说。

“什么胡说八道，我真这样打算的。”顾忍冬觉得自己之前的状态不符合人设，但还是说了出来，“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多痛苦，就连最喜欢的运动和学习都变成了折磨。”

“你最喜欢的运动和学习本来就是折磨。”云愿说。

顾忍冬想，看来还要再过段时间，云愿才能改掉随时随地自动阴阳怪气他的属性。

离上学时间还早，顾忍冬问云愿：“要不要去公园散散步？”

“去吧。”云愿昨晚睡得好，现在就算早起心情也很好。

雪后的世界显得格外干净，连空气都是清冽的。

才六点多，公园里已经有不少人。

虽然昨晚刚刚下过一场大雪，但爷爷奶奶们晨练的兴致依旧很高，他们今天晨练内容换成了公园铲雪。

云愿看大家热火朝天干活的模样，小声跟顾忍冬说：“我觉得他们才是十七岁而我是七十。”

顾忍冬揉了揉云愿头：“你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缺乏锻炼了吗？”

“不用你提醒，但我确定，我的锻炼量完全符合当代高中生的平均值，根本没有给大家拉后腿。”云愿笑着说，“我可不能跟你们这些运动狂魔相比。”

看见顾忍冬和云愿，有爷爷奶奶跟他俩打招呼：“忍冬、愿愿，要一起铲雪吗，那边还有铲子。”

顾忍冬笑着摆摆手：“下次再说吧，我们俩等会就要去学校了。”

“上学是更加重要，你们这些高中生，现在也是辛苦得很。”

爷爷奶奶们的话题很快从顾忍冬云愿身上转移，聊起了从前，自己上学那会。

顾忍冬跟云愿不赶时间，觉得挺有趣就听了会。

顾忍冬觉得杵在那不好意思，还帮着推了几车雪，云愿想要帮忙立马被他阻止，顾忍冬说就云愿这细胳膊细腿，平时不动弹他都担心会折，更别说是干这么重的活。

云愿心想，顾忍冬还好意思说她呢，他自己说话不也是带点阴阳怪气。

大概是和好后看对方什么都好，就算是跟以前一样的阴阳怪气，这会儿在他们彼此心里，也是感觉好玩有趣居多，完全生不出一点气。

但云愿心里其实还有点不服气，等顾忍冬走到另一边，她试着上手推了推，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她更加敬佩这些爷爷奶奶了，等她高考结束，也要恢复锻炼，她才不要被顾忍冬小看呢。

直到顾忍冬和云愿打算去吃早餐，爷爷奶奶们的话题还没有停止。

尽管他们白发苍苍，但当回忆起过去时，眼神依旧亮亮的，仿佛那段岁月就近在眼前。

云愿又回头看了一眼，忽然生出些感慨：“如果到这个年纪，过去的朋友依旧陪在身边，应该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吧。”

顾忍冬拍拍云愿肩膀：“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七十岁时也可以约着一起来公园铲雪，或者还能一起去抢打折鸡蛋，一起去跳广场舞……”

云愿愣了几秒，藏在帽檐下的眼睛忽然就笑了。

两人才十七岁，距离他们口中的七十岁，似乎还有很多很多年，长到一眼都望不到边。

但当想到那时候，陪伴在身边的人依然能是彼此，不知为何，就连眼前的景象都格外温馨，似乎一切困难都变得不算什么，现在和未来都令人感到期待与着迷。

云愿知道，顾忍冬没有其他意思，他是真心觉得，他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友。

而她对顾忍冬的感情早就变了质，控制不住会往别的方向想。

云愿想，她果然就是个恋爱脑，就像之前网上看见的一句话，看见喜欢的人时，连孙子孙女的名字都在那一瞬间想好了。

可惜这份旖旎很快被顾忍冬的话打破，顾忍冬说：“云愿同学，你要好好吃饭，好好锻炼身体，不然等到了七十岁，就只能你坐轮椅上看我铲雪了。”

云愿气得踹顾忍冬一脚：“你就不能稍微盼我一点好吗？”

“我说的是实话啊，你这个年纪冬天都懒得动弹，更别说七十多岁时。”顾忍冬不知道想起什么，笑着说，“就跟我奶奶一样，明明腿脚都是好的，结果非要给自己买电动轮椅，天天在公园跟一群老头老太太飙轮椅，最后我爷爷气得把她轮椅锁起来了。”

云愿知道这件事，也跟着笑：“奶奶明明就很可爱。”

“是可爱啊，所以我说你以后也可能这样。”顾忍冬笑着说。

云愿哼哼两声：“那你也要把我轮椅锁起来吗？”

顾忍冬没想太多：“估计是吧，我可是你顾哥，就算到了七十，我也是你顾哥。”

云愿无语，心想，顾忍冬，我看你是蠢货还差不多。

然而这份抱怨细品时又带了点甜意，在顾忍冬的认知里，无论十七还是七十，他们都还是彼此身边很重要的人。

云愿心情好，无意识哼起了小曲。

顾忍冬问她：“这什么歌，新写的？”

“嗯，不算吧。”云愿说，“以前写的。”

“等高考结束，我帮你找个录音棚，把你写的那些歌都录了呗。”

云愿笑道：“花那么大功夫干嘛，我自己在家也能弄，又没人听。”

“怎么没人。”顾忍冬道，“难道我是狗吗？”

“行行行，录给你听，真是难伺候。”

顾忍冬这才满意：“如今新媒体时代，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如果我们云愿一首歌爆火，哇，那我多有面子啊。”

“关你什么事，而且我才不要爆火呢。”云愿道，“我写歌就是因为喜欢，又不是其他原因。”

“我可是你最初唯一的忠实歌迷。”顾忍冬坚定道，“你的成功必须有我一半功劳。”

云愿冲顾忍冬翻了个白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两人边走边闹，又恢复了原来的亲密。

顾忍冬新发现的早餐店开在学校附近，开业还没多久，门口摆放着几排庆祝开业的花篮，而地上也有没收拾干净的爆竹碎屑，红通通和雪混在一起，莫名有了点过年的氛围。

因为是新店，虽然这里靠近学校，来往的客人也不算多。

老板认出顾忍冬：“帅哥，你又来啦。”

“你家早餐味道好，我肯定会再来啊。”顾忍冬指了指云愿，“看，我还你给带了新客人。”

“那可真是太谢谢了，等会给你打折。”

“不用不用，只要味道不打折就行。”

老板笑呵呵走远，嘴里还念叨着：“不愧是帅哥的朋友，小姑娘咋能长这么俊。”

老板说话时带了点家乡口音，顾忍冬觉得好玩，上下左右看了云愿一会：“让我看看这谁家小姑娘，到底是长得多俊。”

云愿差点一口水呛嗓子眼，她举起水杯威胁道：“看见这杯水了吗，下一秒就可能出现在你脸上。”

“云愿同学，你现在是不是太暴力了点。”顾忍冬啧啧两声，“总怀疑以后如果惹着你，你会直接上手抽我。”

“那也没办法啊，跆拳道是你带我练的，防身术也是你教的。”云愿笑得眉眼弯弯。

顾忍冬也露出笑容，持续多日的焦躁心情在这一刻终于得以缓解，顾忍冬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要跟云愿吵架了。

就算再有争吵也绝对不要冷战，不管是负荆请罪还是云门立雪，面子又值多少钱，哪里比得上他跟云愿的友谊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