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极光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时,林疏棠是被冻醒的温柔起来。

她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

挪威的清晨带着雪后的清冽,她往秦言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对方温热的颈窝,才发现被子早就被踢到了床尾。

秦言还没醒,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呼吸均匀地落在她的发顶,带着昨夜未散的暖意。

林疏棠没舍得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晨光里秦言的侧脸柔和了许多,平时总带着点疏离感的下颌线,此刻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连带着那颗小痣都显得个午后,秦言也是这样趴在课桌上补觉,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停着只金色的蝴蝶。

十二年,原来真的可以这样快。

从地理课本上的星星,到结婚证上的名字;从实验室里打翻的红墨水,到壁炉前交握的手;从校服口袋里的盐汽水,到民宿床头柜上的婚戒。

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碎片,此刻都在晨光里拼出了完整的形状。

秦言不知何时醒了,正低头看着她笑,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

“偷看我多久了?”

林疏棠被抓包,耳尖腾地红了,往被子里缩了缩。

“刚醒。

“哦?”秦言挑眉,伸手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那刚才是谁在我脖子上蹭来蹭去,像只小猫?”

“秦言!”林疏棠伸手去捂她的嘴,却被握住手腕按在枕头上。

晨光恰好落在秦言眼底,里面盛着的笑意比窗外的雪光还要亮,带着点没褪尽的慵懒和温柔。

“别闹。”林疏棠的声音软下来,指尖轻轻划着她的手背,“房东太太说今天有极光观测团,去峡湾那边。”

“不去。”秦言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昨天看够了。”

“可是峡湾的极光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秦言打断她,指腹摩挲着她的唇,“有你在身边,哪里的极光都一样。”

林疏棠被这句直白的情话烫红了脸,别过头去看窗外。

雪已经停了,阳光把雪地照得一片亮白,远处的森林覆着厚厚的积雪,像童话书里剪下来的剪影。

民宿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混着松木燃烧的清香,漫进开着的窗缝里。

“那…今天做什么?”她小声问。

秦言翻身下床,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弯腰从床尾捡起她的毛衣:“穿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林疏棠被她神秘兮兮的样子逗笑,却还是乖乖地伸出胳膊。

秦言替她穿毛衣时,指尖偶尔划过她的腰侧,引得她轻轻颤栗,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流动,把这些细碎的触碰都染成了暖金色。

吃早餐时,房东太太端来热松饼,看见她们无名指上的戒指,笑着用蹩脚的中文说:“新婚快乐!”

林疏棠谢过她,咬了口松饼,甜香混着奶油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秦言正低头给她倒热可可,阳光落在她握着杯子的手上,无名指的戒指反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眼睛有点酸。

“想什么呢?”秦言把热可可推到她面前。

“在想…”林疏棠搅了搅杯子里的棉花糖,“如果十二年前告诉你,十二年后我们会在挪威的民宿里一起吃松饼,你信吗?”

秦言抬眸看她,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像化了的蜂蜜。

“信。”

“为什么?”

“因为从你说想看极光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要和别人一起来。”

林疏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暖烘烘的。

她想起那本旧笔记本里的字迹,从青涩到成熟,一笔一划都是藏了十二年的心意。

原来有些人,真的会把一句随口的话记在心里,用整个青春去奔赴。

秦言带她去的地方,是离民宿不远的一片湖。

湖面结了冰,被雪覆盖着,远处的山脉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秦言从背包里拿出块掏出个保温桶,里面是房东太太帮忙热的罗宋汤。

“就带了这个?”林疏棠笑着裹紧了围巾。

“还有这个。”

秦言从包里拿出那本旧笔记本,在她面前翻开。

最后一页的照片旁边,不知何时多了行新的字迹:2026年2月,和林疏棠一起站在挪威的雪地里,离极光最近的地方。

林疏棠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眼眶忽然有点热。

“高二那年,你说想看极光,我查了所有资料,说特罗姆瑟是极光之都。”

秦言的声音很轻,混着风吹过雪地的声音,“那时候觉得,要等很久才能来这里,没想到一晃就是十二年。”

林疏棠低头看着笔记本上的星星。

“怎么会忘。”秦言握住她的手,呵气暖着,“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着。”

林疏棠抬头看她,阳光恰好落在秦言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被阳光照得半透明,像当年趴在课桌上睡觉时的样子。

时光好像在这一刻重叠了,十七岁的秦言和二十九岁的秦言,隔着十二年的光阴,在这片雪地里温柔相拥。

“其实…”林疏棠顿了顿,鼓起勇气说,“当年你问我“一个人吗?”,我听见了。”

秦言猛地抬头看她,眼里满是惊讶。

“那时候不敢回答,”林疏棠的耳尖红了,声音却很认真,“怕说“想和你一起”,会被你笑话。”

秦言的喉结动了动,突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风从湖面吹过来,带着冰碴的凉意,可怀里的温度却烫得惊人。

林疏棠能清晰地听见秦言的心跳,急促而有力,像要跳出胸腔。

“傻瓜。”秦言的声音带着点哽咽,“我等那句话,等了十二年。”

她们在雪地里抱了很久,直到阳光渐渐西斜,才收拾东西往回走。

秦言牵着她的手,脚印在雪地上连成一串,像条不会断裂的线。

路过那片森林时,林疏棠忽然停下脚步。

“你看。”她指着天空。

淡绿色的极光不知何时又出现了,比昨夜的更亮,在墨蓝色的天幕上舞动,像无数条绿色的丝带。

远处的山脉、近处的森林,都被这光笼罩着,连空气里都仿佛飘着细碎的星光。

秦言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好看吗?”

“嗯。”林疏棠点头,眼眶有点湿,“比课本上的插图好看多了。”

“那是因为,”秦言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极光的光晕,“身边有我。”

“秦言。”林疏棠忽然转过身,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光尘,像落了星子。

“嗯?”

“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尾音落下时,林疏棠的手顺着围巾滑下去,牢牢攥住对方的手腕,指腹用力到泛白,像是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融进这片光里。

秦言的呼吸在看到她眼底那点近乎惶恐的期待时骤然收紧,像是被什么烫了心尖。

她反手握住林疏棠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指腹用力碾过对方泛白的指节,然后猛地收紧手臂,将人狠狠按进怀里。

雪沫子被两人撞得飞起,落在发梢肩头,却烫不过胸腔里炸开的热度。

“好。”

一个字从齿间挤出来,带着被冻得发颤的尾音,却重得像砸在冰面上的承诺。

她低下头,鼻尖埋进林疏棠围巾里,呼吸混着对方颈间的暖意,一字一顿地重复,指节扣着她的后颈,力道大得像是要刻进骨血里。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顿了顿,她忽然松开些力道,捧着林疏棠的脸迫使她抬头,指尖擦过她被冻红的眼角,在漫天极光里笑得眼底发潮。

“只要你还愿意看极光,身边站着的就只能是我。”

话音刚落,她抬手环住对方的腰,把脸往她颈窝里埋了埋,呼吸间满是安心的气息。

这次拥抱就像她们第一次拥抱那样。

十七岁那个雨夜,巷口路灯忽明忽暗,秦言浑身湿透地蹲在花坛边,校服裙沾着泥点,抬头时睫毛上挂着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滚,红着眼问她“可以抱抱我吗”。

那时林疏棠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肉包,被撞进怀里的瞬间,只觉得少女的身体轻得像片被雨打蔫的叶子,却抖得厉害,带着一身夜的凉意和淡淡的麦芽酒香,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校服外套里。

此刻怀里的温度,和记忆里的触感渐渐重合。

秦言的呼吸落在颈窝,带着熟悉的馨香,像把那些年的时光都揉进了这拥抱里,柔软得让人心头发颤。

秦言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脊背,像是在描摹什么珍贵的轮廓,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唤了一声:“棠棠。”

林疏棠把脸埋得更深,瓮声瓮气地应:“嗯?”

颈侧的呼吸顿了顿,下一秒,那两个字就轻轻落了下来,带着点试探,又藏着抑制不住的温柔。

“老婆。”

林疏棠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连呼吸都漏了半拍。她猛地抬起头,撞进秦言含笑的眼底,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又滚烫。

她张了张嘴,脸颊瞬间烧得通红,过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老婆。”

极光在夜空舞动,林疏棠忽然凑到秦言耳边,认真地用挪威语说:“Jeg trenger ikke at du er alltid tro mot meg, bare at du elsker meg for alltid.”(我不需要你永远忠诚于我,你只用永远爱我,就好啦。)

秦言先是愣住,随即笑出声:“嗯,我听见了。不过,语法有问题哦。”

林疏棠脸一红,瞪她一眼:“你就不能先感动一下吗?”

“我很感动,”秦言捧起她的脸,在极光下笑得温柔,“但“永远爱我”应该说“elsker meg for alltid”,不是“elsk meg for alltid”。”

林疏棠别过脸去:“我昨晚听见你说了,就记下来了……看来白学了。”

“没有白学,”秦言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指节,“你每一次努力靠近我的样子,我都记得。”

她顿了顿,轻声用标准的挪威语回应:

“Jeg vil alltid elske deg, og bare deg.”

(我会永远爱你,且只爱你。)

林疏棠没忍住,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怎么还哭了?”秦言慌了,忙用围巾替她擦眼泪。

林疏棠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原来人在感到幸福的时候真的会流泪…我感觉我现在…好幸福…”

秦言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额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极光:“因为…我们在一起呀。”

她们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极光下,直到林疏棠的呼吸渐渐平稳。她从秦言怀里退开一点,认真地看着她:“那我再说一遍,这次你别笑我。”

“好,不笑。”秦言忍住笑意,眼中满是期待。

林疏棠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着正确的发音:“Jeg… trenger ikke at du er alltid tro mot meg, bare at du… elsker meg for alltid.”(我…不需要你永远忠诚于我,你只用永远爱我,就好啦。)

这一次,发音虽然还有些生涩,但语法是正确的。

她看着秦言,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

然后,她用中文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不需要你永远忠诚于我,你只用永远爱我,就好啦。“

说完,她微微低下了头,像是在等待秦言的反应。

秦言的眼中瞬间泛起泪光,她用力点头,像是许下最郑重的誓言:“Jeg elsker deg, og jeg vil alltid elske deg.”(我爱你,而且我会永远爱你。)

回到民宿时,房东太太已经准备好晚餐。

晚饭时秦言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硬纸筒,看着像卷了很久的样子,边缘都磨得发毛了。

“这是什么?”

林疏棠好奇地接过来,拆开纸筒才发现,里面卷着张泛黄的便签。

上面是秦言十七岁时的字迹,歪歪扭扭画着两个简笔画小人,并肩站在一片歪扭的绿色光带底下,旁边写着行小字:2014年7月17日,和棠棠约定,以后要一起来看极光。

“高二那天地理课后写的,”

秦言看着她手里的便签,耳尖难得有点红。

“一直夹在笔记本里,后来换了无数个笔记本,始终没舍得扔。”

林疏棠捏着那张薄薄的便签,指腹抚过纸上的小人,突然想起那天下午秦言低头画星星时,笔尖在纸上顿了很久,原来那时候不止画了星星,还藏了这样的小心思。

她忽然笑出声,把便签凑到秦言面前:“你画的这是我吗?怎么像个小土豆。”

“不许质疑我的画画技术。”秦言笑着抢过便签,却被林疏棠按住手。

她低头在两个小人中间画了颗歪歪扭扭的心。

睡前,林疏棠坐在壁炉前翻那本旧笔记本,秦言靠在她肩上看照片。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林疏棠拿起笔,写下一行字:2026年10月,和秦言一起看过极光,这一辈子,值了。

窗外的极光还在闪烁,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旧笔记本摊在膝头,上面的字迹新旧交叠,像一首写了十二年的诗。

林疏棠靠在秦言肩上,指尖划过那行“挪威”,忽然觉得,所谓圆满,大概就是这样吧。

有你,有我,有回忆,有未来。

有地理课本上的星星,也有雪地里紧握的手。

有说过的每一句情话,也有没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

正文快完结了[加油](其实不是开心哦,是有些不舍得,真的很难脱离[化了])也想说一下,就是结婚对她们来说,其实也算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可能因为家庭的原因吧,我觉得她们两个的家庭其实都蛮不好的吧…没有几个好的,谁的家庭有几个好?我也不好,我一开始原版的大纲呢是想让她们在结婚这里就结束了,太多童话了公主和王子到最后都是结婚然后结束大结局,我不想这样,我从来不相信那些幸福美满的爱情故事,婚姻其实蛮残酷的,(当然后面没有刀子放心)对她们来说,婚姻不是救赎,相爱才是。社会上所给予女性的妻子,母亲这等等身份,我觉得她也是一个非常象征性的东西,所以对她们来说其实算是一个浪漫的旅行。也希望大家喜欢我写的这个故事,属于她们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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