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茵的修改意见很详细，密密麻麻地塞在歌词间。

晚自习课间，陈熠埋头修改，很快便改出了第一版。

原有的歌词的大幅度删减，通篇充斥迎合审核喜好的词句，浓重的违和感让陈熠觉得沮丧。

“或许我并不适合站在舞台上表演。”陈熠情绪低落。

明天就是提交节目大纲的最后限期，他对歌词仍然毫无头绪。

“那就不改。”林溪云说。

陈熠突然变得结结巴巴：“嗯，可，可能原来的歌词确实没有那么符合校园文艺晚会的调性。”

在夜色的掩饰下，陈熠轻捻手中的纸张以放松，而他发红的耳尖也没被林溪云注意到。

想来，原词字里行间的情感确实过于明显，明眼人都能理解其中意思。

而在这个年纪，早恋是绝对的禁忌，哪怕只是单恋。

“不知道要写些什么。”陈熠叹了一口气。

林思茵的备注清晰明了，但在一定程度上也把他的思维框住了。

文艺晚会的主题是青春飞扬，能写的东西不外乎这几样。

“写天空，写晚霞，写你的高三生活，写你的爱好和梦想。”林溪云一一列举。

天空，晚霞，梦想。

陈熠琢磨着这几个词语，心底的创作冲动隐隐待发。

高三生活啊，到目前为止，他的高三记忆里处处是她的身影。

“那就玩点文字游戏。”林溪云又说。

她对这招了熟于心。

陈熠眼睛一亮，思想终于是冲破了根植于脑海中的条条框框。

是他太过先入为主，就算要按照要求修改，他也能耍点小心思，在没有丢掉内核的情况下，表达自己内心情感。

没走出几百米，陈熠已经在备忘录捋顺了思路，并记录下所有一闪而过的灵感。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反射到他脸上，让一旁的林溪云看得清他的神情。

他认真的样子让林溪云侧目。

与刷题时眉头紧皱的认真不同，眉眼舒展、嘴角噙笑的他更具感染力，让身边人也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

这就是太阳吧，她想。

忽然，陈熠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压平嘴角的弧度。

沉默走了一路，直到抵达2栋的路灯下，他也没再开口说话。

“还是没有思路？”林溪云问。

陈熠不知怎么说，回想关于她的一切，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侯云章。

好像又陷入了死胡同里。

“忘不掉那些限制吗？”林溪云凑近。

而后突然伸出手，在他的前额几处点了点，说：“记在了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忘了。”陈熠握住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两人间的距离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不过短暂的两秒，林溪云慌忙移走视线，后退一大步，匆匆转身。

“学神，谢谢你的神奇魔法。”陈熠的声音听得出几分戏谑。

林溪云站在漆黑的楼道中，捂着脸。

她的脸颊还在发烫。

好久，她才觉得热气消散了些，才恢复冷静思考的状态。

什么神奇魔法，这分明是李乔和林思茵的性格才能用得好的安慰人的方法。

看她匆忙离去的脚步，陈熠眼底的笑意更盛。

当晚，他熬夜到两三点，改完词，顺手把节目提纲写了。

第二天早读，陈熠哈欠连连，险些被例常巡班的汪海逮个正着。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才倒在课桌上没两分钟，就被敲窗户的声音吵醒。

“林溪云呢？”站在窗外的人是侯云章。

陈熠的睡意瞬间消散，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他。

不是他想得太多，连其他人也注意到最近侯云章和林溪云的交集多了起来。

侯云章肤色白皙，白衬衫熨得没有一丝褶皱，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

然而，明明是人人称赞温文尔雅的人，彼时眼神冰冷孤傲，神色冷峻。

与此同时，侯云章也在审视陈熠。

他从不怀疑林溪云的眼光，但不认同她的选择。

短暂的眼神交锋结束。

“不知道。”陈熠回答他的问题。

他没有说谎，在他闭上眼的前一刻，林溪云都还在座位上。

“侯云章，你亲自过来收提纲？”林思茵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奇怪的气氛，“还是，你来找林溪云？她在办公室。”

“好，谢谢。”侯云章嘴唇轻启，吐出冷冰冰的几个字。

陈熠才想起提纲一事，把A4纸递到窗户边。

在侯云章接过稿纸的瞬间，他闻到了熟悉但又掺杂陌生气息的味道。

他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分辨。

“侯云章。”林溪云的声音中断了陈熠的联想。

她二话不说便拽着侯云章的手臂往左侧的楼梯走。

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

侯云章莫名回头朝陈熠挑衅一笑，让陈熠咬牙切齿。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陈熠，可以看看你的新歌词吗？”林思茵朗声问。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大家七嘴八舌地询问陈熠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陈熠很快挂上了标志笑容，买了个关子，说：“还有半个月就知道了。”

“陈熠，你！这么坏。”

“对，明明不知道我们不能去看，还要考数学卷子。”

大家纷纷谴责陈熠，一时间，本来安静的早读课间也变得吵闹。

上课十几分钟后，林溪云才回到教室，身上也沾染了几分侯云章身上的味道。

她的神色颇为凝重，眉宇间的愁云久久不散。

陈熠尝试找机会与她聊天。

不曾想，她一下课就要到办公室去，待到上课才能回来。

而他好不容易在晚自习的课间找到机会，又被学生会的人突然打断。

对方是来通知他关于节目排练的事情的。

今天第三节晚自习开会，之后同样的时间段集中排练。

参与排练后，两人间能说话的机会就更少了。

白天，陈熠要应对汪海以怕松懈的借口送来的习题；晚上，他十点四十分以后才能结束排练，不能与林溪云一起回家。

经过小半个月的磨合，彩排的过程越发顺畅。

校运会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陈熠踩着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结束彩排。

“陈熠，给。”林思茵递过一瓶水，“这首歌真好听，作为压台节目毫不逊色。”

这两天，高二一个负责排练现场工作的学妹请了假，她顶替了对方的位置。

“谢谢。”陈熠脸上的疲态被喜悦淹没。

林思茵问：“一起走吗？”

“我要回教室一趟，班长你先走吧。”陈熠背起吉他。

林思茵的嘴角微微下垂，顺着人流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排练的场地是学校的四百米操场，灯在十点时熄灭了，参与的人都走了。

陈熠要逆着人流往教学楼走，他借着前方行政楼的光看到源源不断的同学，还是决定现在原地等上几分钟。

咔擦。

陈熠敏锐地在喧闹声中捕捉到与众不同的声音。

回头的瞬间，他只见黑暗中有火星一闪而过，但他并没有理会，径直走回教室。

课室里的林溪云刚写完每日总结，正要将刷完的习题集往背包里塞。

背包夹层里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她没看，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安排好的事。

临近十点二十，林溪云完成所有事情，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陈熠。”她头也不抬就叫出来人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是我？”陈熠脸都堆满笑容，从口袋里取出几颗糖果，“给，新品。”

林溪云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

手机屏幕上是侯云章在十分钟前发的消息——排练结束。

“哦。”陈熠的表情垮了，他还记得侯云章那个挑衅的笑。

不过，他并没有把难得的讲话机会浪费在这些小事上，转而滔滔不绝地讲述排练中的小趣事。

有些事并没有那么搞笑，陈熠却讲得绘声绘色。

他很擅长观察周围人的微表情，说到兴起时还会停下模仿。

讲着讲着，话题突然集中到林思茵身上。

“诶，没想到班长居然还能参与晚会的策划，海哥居然让她请了两节晚自习假期，真神奇。”

“不过也想不懂她为什么要参加。”

陈熠在操场见到林思茵的第一反应是诧异。

林溪云睨了他一眼。

陈熠不明所以，话题却逐渐集中往林思茵身上集中。

“以前只听说过班长会弹古筝，没想到她对吉他也挺感兴趣的。”

“昨天晚上休息的时候，我教她弹小星星，她很快就上手。”

陈熠悄悄看了看林溪云的脸色，不知道她对吉他有没有兴趣。

林溪云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没表现出对乐器的任何兴趣。

“侯云章钢琴弹得很好，今晚和班长合奏了一首歌。”陈熠有些失落，但很快调整过来，继续说一些事。

林溪云猛地转过脸，向他确认：“侯云章又弹钢琴了？”

“嗯，快结束的时候，程校长来视察，见班长在，就让他们合奏了一曲。”陈熠解释前因后果。

说话时，陈熠又想起了今晚的场景。

整个操场只有舞台亮着灯，昏暗的灯光由上至下笼罩侯云章。

侯云章穿着夏装校服，手指搭在琴键上的那一刻起，浑身上下透露出优雅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眼。

“怎么了吗？”陈熠见她脸色不好，问。

林溪云轻叹了一口气，而后摇摇头。

“表演结束之后，程校长一直在夸班长古筝弹得好，他在旁边陪着，表情也很正常。”

“一直到排练结束，他的行为举止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陈熠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

气氛突然陷入沉默。

走出很长一段路，陈熠看她表情正常，才又说话，小心避开关于侯云章的话题。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程校长提到，我都不知道班长是宜城书法协会的会员，班长挺厉害的。”

“我不想听了。”林溪云直言。

陈熠愕然，道了晚安。

两人第一次在小区门口就分别。

侯云章对小云是朋友间的喜欢，他看陈熠更像是大舅哥看妹夫，但其实他比小云还小几个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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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