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于灯下缓慢地打开纸条,当她确定夹裹在纸条内的一小截头发真的消失后,她微蹙眉头,细想一番,随后就着萤萤灯火将纸条焚化。
不日,笃言便差小厮给如雪偷偷送来一斤道炉灰。
鸠么不解地询问如雪这道炉灰有何用处?
如雪光笑却不说话,她凝视鸠么的侧脸,在鸠么察觉异样面庞转向她之际她让她找来桃木盒子,将道炉灰倒进去,接着两人带着桃木盒一起朝时贵妃的寝殿走去。
此时时贵妃午憩刚结束,她正懒着软腰横卧于罗汉床上百无聊赖地闭目养神。听到如雪前来请安,时贵妃便松软地移步到梳妆台前,柏归拿起黄杨木梳,仔细地将时贵妃鬓角凌乱的碎发盘好。
“给贵妃娘娘请安。”如雪尊敬地行礼。
时贵妃透过铜镜,看到鸠么手中的木盒子,问道:“手里捧着什么?”
“回贵妃娘娘,盒子里是居雅观的道炉灰。”
时贵妃嫌弃地质问:“拿这腌臜东西到我这儿干什么?”
“贵妃娘娘,春时到来,暖气润生,近些日子总是听到合宫公公宫女们备受头虱困扰,更有甚者,好些格格娘娘们也不幸中招,难忍不堪。大家虽对头虱痛恨已久,却又习以为常,可如若有人在此时给予他们缓解被虱子啃噬的痛苦,也算功德一件,在这皇宫中,必是被人人夸赞的。”
时贵妃听得如雪话中有话,又庆幸天降泼天的功劳砸中自己便温柔地起身,拉起如雪的双手问道:“这道炉灰可真有效?”
“当真有效。居雅观建于荣山之上,荣山上遍地硫磺艾草蒲公英,势必常常以类植物枯草入炉,众所周知,普通草木灰可以去虫避害,更何况是专治头虱的硫磺艾草等植物,加之蒲公英的消炎作用,定可缓解头虱带来的奇痒溢血。”
时贵妃盯着如雪,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无不赞赏夸道:“将你留在本宫身边果然没错。”
“贵妃娘娘,这种事说白了就是做给陛下看的,所以得有您的参与,这件事的意义方可非凡。”
“你继续说。”时贵妃回到罗汉床上,接过柏归递来的新茶细细品尝起来。
“须得以草木灰,猪油,色彩各异的珠光粉进行充分搅拌,使其变成固状,继而分发各宫供其使用。”
时贵妃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便一口答应下来,又命柏归给如雪倒了一杯新茶,两人又细说了一些闲话,如雪便识趣告别。
当那些色彩各异,状如手指细长的膏体被众人拿到手时,大家无不惊奇地涂抹发缝与周身。当天晚上,他们便感受到了浑身的轻松,时贵妃体恤下人的善举很快就传到了司考帝耳中。
司考帝是惯知道时贵妃娇懒躲静的,他笑着告诉近侍叶丰这绝不可能,肯定是三人成虎,张冠李戴了。
可经过叶丰再三的打听肯定后,司考帝为时贵妃的举动摸不着头脑,便召她前来亲自询问。
时贵妃嘟囔着嘴巴,斜着身子倾倒在司考帝怀中,问道:“竹柯有那么差劲嘛,好不容易想起来为陛下的子民做点好事,竟又被这般质疑,好没意思!”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不信,是惊喜,没想到你竟为了我亲自劳作。”
“那我哪是特意只为了他们,今年比往年都要热些,我是怕头虱太过泛滥影响到陛下,陛下要是不舒服,我又岂会好过?”
司考帝听此,更受感动,便将天竺使臣进贡的用金丝书刺而成的佛经香囊送给时贵妃。时贵妃倒也不拒绝,接过佛经香囊细细考究夸赞完后伏在司考帝的胸口娇嗔道谢,
另一边,鲁宽亲培的爪牙们在经过严谨的寻踪觅迹后,终于于一座距离皇都一千多里的小城镇中寻得一位样貌与时贵妃有九分相似二八芳龄女子。该女子名唤胜胜,是当地一土地主齐家的小姐。地主家有十二位姑娘并七位小子,胜胜在女孩中排行老七。
胜胜先前被许配给邻村中医铺家哥儿谈科第。谈科第与胜胜同龄,因好奇胜胜样貌,便时常偷跑到胜胜家附近玩耍,也偶得闲隙与一些金花面对面接触沟通,不多日他便摸清了齐家未出阁的八朵金花的样貌,各个均可称得上沉鱼之貌,落雁之姿。附近相邻们与谈科第熟络后,便闲聊起来无所不告,他从他们嘴里知晓胜胜的生母只是一个烧火洗菜的丫鬟,便回家吵闹反驳这门亲事。
谈父只有谈科第一个儿子,又兼老来得子,甚是骄宠。他平和地劝导谈科第:“如若不是这么个没身份的姑娘,我们又怎能和齐家老爷结亲?”
“我们怎么了?”谈科第呷了一口茶质问道:“他家那么多小子,留给姑娘的好处本就不多,偏给我一个最不值钱的,我宁愿不要也不做这赔本买卖。”
“你目光长远些,她再不好也是齐老爷亲闺女,加之兄弟众多,待我与你娘百年以后,你也有个大靠山,若你平时肯用功读书,自赚前程,我何苦为你绸缪。”
谈科第见老父亲语重心长地委屈,一时觉得他太过较真,他压住心中的笑意安慰父亲道:“你也太瞧不起我了,你以为我谈家娶到齐家七姑娘就是有福了?依我看来,那齐老太太所生未出嫁的齐六姑娘倒是很合我眼缘,哎,爹,我听说这齐老太太可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搞定六姑娘,我少走多少弯路!”
“那齐老太太一共就生出两姑娘,齐大姑娘嫁与秋水县知县为妻,想这六姑娘也是如金似玉般的宝贝,她就算残了瞎了也轮不到咱们这样的人家。”
谈科第不再与谈父交谈,他不屑于谈父窝囊的言语,为今,他只需要自己独自搞定齐六姑娘回来给谈父一个大惊喜便罢。
齐六姑娘名唤灵灵。玉盘似的面庞上那两颗黑亮的眼珠子永远在滴溜溜地转动。她一眼便看穿了谈科第炽热目光背后的心事,她逗他:“我可不敢和你攀上关系,我那七妹妹可凶得很。”
谈科第听此话,心内一阵激动,他只问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你七妹妹取消婚约娶你可好。”
“你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又怎可出尔反尔,岂不让人笑话起你爹爹和我爹爹?”
“不是取消,”谈科第拽着灵灵的衣角扭着身子给她建议道,“是把你妹妹换成你就好了。”
灵灵耐住性子气恼道:“敢情你家是住在金銮皇城,你是天子贵胄,我们齐家的姐妹就排队等着你来挑?”
“当然不是,”谈科第急忙解释道,“我只一心为你,胡乱说错了话,你来打我罢。”
说着,谈科第就拽过灵灵的手腕朝着自己面庞扇去,“你打我罢,你打了我我也舒服些。”
“我可舍~舍不得打你,给你打坏了怎好?”
“你说我俩两情相悦的,怎么爹爹们乱点鸳鸯谱。”
“因为我不好,七妹妹听话乖巧呗,所以才把最好的留给她。”
谈科第见灵灵撅起的小嘴巴可爱极了,他抵了她一下,问道:“怎么,吃醋了?”
灵灵彻底没了耐心,她佯装羞恼道:“我只和你讲道理,我才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依我看来,我父母亲是断不会将我许配与你的,只有生米熬成熟食,一切才可水到渠成。”
谈科第听此,便要就这漆黑的深夜急不可耐得楼抱住灵灵,灵灵用力推开他,说道:“你也太心急了,就没看到天黑露重的,我再不回家去,只叫出来寻我的小子们发现我俩的筹谋。”
“那明日傍晚我再来找你。”
灵灵只不说话,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又于黑暗中轻声交代:“我们的事断不可让他人知道。”
谈科第次日依约赴会,没有等到灵灵的到来,就着急忙慌地问周围他人,众人均表示一整日未见灵灵。一连七日下来,谈科第等不到灵灵,便央求父亲带他上门拜访齐老太爷。谈父只当他迫不及待想见齐家七姑娘,便备好厚礼上门拜访,岂料,谈科第在齐父与谈父交谈之际偷溜到女眷室死死拽住正做着女工的灵灵,灵灵大叫起来,齐府内的小厮当场捉住了他。
惊慌失措的谈科第被小厮死死按压在地,他疑惑地向灵灵求救;”六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啊。”
谈科第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脱口,灵灵面颊上立马涌出三行泪珠,她以帕抚面,夺门而出。他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灵灵似乎有意让人误会他骚扰她。谈科第不停像小厮们求饶:“各位好大哥,好大爷,轻点,轻点,弄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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