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众嫔妃于长春宫内汇事并闲叙约莫一个钟头后见皇后目光有些涣散便陆续揖礼退出。皇后给贺岚递了个眼神,贺岚会意,赶忙提醒刚被晋封为英华贵人的胜胜暂且留下传训。落后脚的嫔妃听到“传训”二字,相互传递着憋笑的眼神。胜胜见她们笑得如此不怀好意,便心下猜到传训为何物。她想着自己一直都听从鲁宽公公的嘱咐小心谨慎行事,丝毫想不出哪儿有出格之处。

皇后待众人走后,侧着面庞交代贺岚:“去把我的翠牡丹金钗取来!”

不多时,胜胜便看到贺岚捧着一只精雕细琢的象牙色木盒子。

皇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一只花瓣丰满,层次分明的全盛金牡丹花映入眼帘,镶嵌红玛瑙的金蕊熠熠生辉,微弱抖动地甚是孱弱,牡丹花根处辅以绿宝石雕刻而成的小花托高贵精致无比。

皇后将翠牡丹金钗插进胜胜高耸的发髻,感慨道:“自古英雄配美人,珠钗饰美人。”

胜胜受宠若惊“扑通”跪倒在地,小心翼翼试探皇后:“叩谢皇后娘娘的赏赐,臣妾愧不敢当,如若臣妾不知好歹触犯皇家规矩,恳请皇后娘娘宽宏大量提点臣妾,饶恕臣妾过失罢。”

皇后弯腰双手扶起胜胜,拉着她白皙如葱的手说道:“妹妹不必担忧,刚刚我说那话不过是做样子,堵人口舌罢了,我将你独自留下,也只为了将这珠钗赠送与你。说起这珠钗,它的来头可不小。”

听皇后娘娘如此说,胜胜这才放松了警惕,她真诚地向皇后表示愿闻珠钗过往。

皇后转身坐回她的生漆凤椅,又赏了一杯新出的绿茶给胜胜,两人细细品尝几口茶后,皇后才娓娓道来:“这个珠钗啊,还是我的大哥哥,你知道我大哥哥是谁吗?”

胜胜谦卑地起身回答:“先帝亲自御封的护国安邦蒯将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皇后听到这话很是高兴,她微举右手于身前,五根指尖微微上下浮动,胜胜见状,心领神会恭敬地坐下。

“当年我大哥哥在降伏暑蕃乱贼时,这支珠钗就佩戴在暑蕃王后的发髻上。这位暑蕃王后之所以能成为王后,全依仗她深知一个道理,你猜猜看是什么呢?”

胜胜再次起身回答:“莫不是对暑蕃王绝对的痴心与忠心?”

皇后哈哈大笑起来:“痴心与忠心只能保命,人在抉择命运的时候得深知‘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方能享受荣华。”

胜胜听此,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叩谢皇后娘娘点拨!”

皇后意犹未尽地继续说下去:“这位暑蕃王后一生无子,伺候完老子又伺候妾室的儿子,当然你也不要觉得作呕,暑蕃国自古干旱少雨,是寸草不生的荒蛮之地,那儿的女人好像野草,也实在少得可怜。老暑蕃王一死,她就选择了能让她继续维持王位的傻继子新暑蕃王。哥哥当年把这支珠钗给我的时候,我瞧着它,美是极致的,却也晦气得很。哥哥和我说,当年暑蕃王后如果不是选择那个傻子,但凡她选择其他男人,那么她只能沦落当一个供男人玩乐的娼妇。这样一来,以她过去高贵的身份,只会吸引更多的男人大胆犯错尝鲜。选择傻继子为夫,最后即便她和她那傻王被我哥哥双双降伏,哥哥倒是也只是好吃好喝地软禁着他们,暑蕃王夫妇依旧不愁吃穿,只是没了实权而已,但是对于一个傻子一个妇孺而言,有没有实权又有什么关系?”

胜胜听完,有些不解,皇后娘娘不缺金不缺玉的,蒯将军干嘛要把一个寡妇的饰品送给皇后娘娘,这不吉利啊?莫不是蒯将军想劝导皇后娘娘学会隐忍,皇后之位盖过世间任何屈辱与痛苦。如今皇后又将这金钗转赠于她,这是为何?莫不是皇后娘娘知道陛下的身体状况,让自己顾全宫内荣华富贵多些忍耐?

皇后说完,缓缓走到胜胜跟前,胜胜见势,立马行礼表态:“暑蕃王后贵为王后仍如绳上之蚁摇摇欲坠,臣妾幸得鲁公公照拂,今日又遇祥光再得皇后娘娘庇佑,至此,必为皇后娘娘马首是瞻,肝脑涂地。”

听得胜胜的回答,皇后很是满意,她搀扶起胜胜,欣赏道:“孺子可教,日后你的荣华必定盖过你故乡所有的人,。”

有了皇后这棵大树的照拂,加之鲁宽御前的照顾,数月下来,胜胜每月都蝉联侍寝次数翘楚。

后宫众佳丽们的妒恨与失落浸染了深秋的枯叶,冰封了宫城内的温度。她们都和司考帝同床共枕过,感受过床笫的快乐,三五夜的欢愉晋了她们的身份,也断送了她们的自由。她们注定是一群怀着期待与接受无奈的存在,她们渴望再次得到司考帝的垂爱,即使那不是爱,只是司考帝单纯无聊的发泄也罢,她们需要他的这种可怜,她们可以从这份可怜中向别人炫耀自己的价值。

不知不觉冬天过去了,新一轮的万物复苏开始了,佳丽们喜爱这回暖的春季,她们纷纷穿戴艳丽服侍,装扮妩媚可人地在御花园内穿梭,从早逛到晚。她们喜欢温暖的阳光,喜欢绽放的花苞,更喜欢在群花中乱舞的彩蝶。司考帝偶得闲时便到御花园放松身心,看着翠绿蔓延的草儿,姹紫嫣红的花儿,粉妆玉琢如彩蝶般迷人的妃子们,他身心舒畅,于是,属于佳丽们真正新一轮的希望又开始了……

忽一日深夜,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密如豆大的雨点浇灌着京城。雨后天空久不放晴,乌云像醉汉般摇摇欲坠,一场堪比寒冬的倒春寒紧紧裹着京城内的每个角落。

“英华贵人怀孕了。”

“她这两个月月事都没来,时常干呕,可不就是怀孕了吗。”

“英华贵人昨日足足吐了半夜。”

每个与胜胜相见的妃嫔必定会盯着她那平坦的小腹琢磨一会儿。娘娘们的耳目遍及太医院的每位医官。御前小太监们眼瞧着合宫娘娘把原本塞给他们的好处匀了一半到太医院心生怨恨,纷纷变着花样煽风点火起来,要是哪个小太监发现胜胜一不小心因受凉咳嗽呕吐,那被小太监第一时间联系上的太医便肩负着娘娘们思绪的囊团,他前脚刚从胜胜的翠羽居出来,后脚便有丫鬟走上前来塞上赏银,若是太医叩谢收下了银子,那娘娘们的心便可安定地放在胸腔里继续睡个踏实觉。

在胜胜真正受孕前,皇宫俨然成了下属剥削合宫小主的戏台:胜胜经常装模做样呕吐不止,小太监们急忙找熟络的太医前来问诊,娘娘们集资从太医口中探听消息。娘娘们的钱被瓜分为三份--胜胜一份、小太监一份、太医一份。

在太医拒绝把赏钱放进兜里的时候,柏归明显慌了神,她颤颤巍巍地核对道:“这次真有了?”

“回禀柏归姑娘,英华贵人孕脉初显。”太医见柏归脸色愈发难看,急忙垂眼告别。

藏娇阁内,时贵妃正吊着眼睛倚靠在美人榻上,如雪将不同绣纹式样的婴儿肚兜一一呈上供时贵妃挑选。

时贵妃看了眼深紫色打底,一朵金黄色向日葵生机勃勃地绽放,向日葵的每一个细长叶片、花盘中每一个浅褐色的瓜子栩栩如生。

她不开心地命令道:“吩咐下去,以后这个绣娘的任何东西都不允许送过来。”

如雪一脸懵地拿起肚兜仔细观察,丝毫看不出任何出错的细节。

柏归见如雪没有及时收回肚兜,走近告诉她,康亲王一向最讨厌紫色,康亲王府从来没出现过紫色的物品。

时贵妃见柏归已经回来了,便如同往常一般,漫不经心地问道:“又是吃坏肚子了?”

柏归跪在地上,极不情愿地回禀时贵妃,英华贵人这次不是瞎胡闹,她的确已经怀孕了。

如雪眼瞧着时贵妃“腾”地起身,她走近柏归身旁仔细问道:“当真?”

“当真。”

时贵妃看向如雪,如雪识趣地走近她,将她重新搀回卧榻上宽慰道:“英华贵人近期常伴君侧,受孕是迟早的事。娘娘是更在意她的孕身,还是担忧有孕在身的是英华贵人?”

“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若是她人便罢了,偏偏是她。”

如雪斗着胆子,用自己的手帕擦拭干净时贵妃面庞的泪滴,问道:“既然娘娘更在意陛下,又何必呕着一口气不与陛下相见呢?”

“他若真心待我,又怎会弃我于不顾,日日与她人夜夜笙歌?”

“娘娘,陛下若不真心待您,又怎么和如您一般摸样的人夜夜笙歌?”

时贵妃看向如雪,问道:“你觉得他是真心待我?”

如雪看着时贵妃布满血丝的眼睛,那张娇小滑嫩的面庞被眼泪淹没地沟壑纵横,终于决心不再宽慰贵妃,跪在地上斗胆说道:“陛下自然是爱惜贵妃娘娘的,可帝王家最难专情,贵妃娘娘既能容纳其他娘娘常伴君侧,又何必对英华贵人耿耿于怀?她的出现不是偶然,娘娘真要走向她人布置的陷阱中吗?”

柏归等人被如雪这番话吓得脸色煞白,纷纷跪地等待时贵妃暴怒。

谁料,时贵妃不光没有生气,反而像被抽了筋一般瘫软榻上,道理她都懂,只是心中对司考帝的一丝真情被践踏让她难受得踹不过气来,她不想像那帮女人一般靠司考帝的可怜过日子。

“娘娘,英华贵人模样与您相似,应该是她在阴影里讨生活。”

时贵妃睁着猩红的双眼看着如雪道:“没错,你说得对,你给我去准备碗参汤,我给陛下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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