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找来一套与如雪身型大致相同的小厮服与她穿上,再将她的发髻梳成高马辫盘紧,外扣一顶藏青色瓜皮帽。
如雪凝视铜镜内自己柳叶眉下多情的桃花眼,自知只要熬过了今晚,有了如蒙的支持,戚大人松口的可能性就大很多,大到全府只有他一人反对,而他的反对,最终也无法战胜自己的决心和戚夫人的护犊情深。
如雪拿起丝帕,擦拭去眉尾细妖石黛粉迹,转而轻捏石黛在眉头眉中扩大轮廓,将眉毛描绘成气血方刚的剑眉样式。
“有没有点男子的模样?”如雪回首询问柳儿。
如蒙不知何时在桌前品尝起热水,他看了眼如雪,笑着回答她:“五六分像了,毕竟是女儿家,再怎么雕刻面庞总归没有男子的英气,我劝你啊,还是换个思路,直接找点炉灰抹在脸上,别人看不清你的样子,自然也不会在乎你是男是女了。”
如雪盯着如蒙不做声,不知他是诚心建议还是热闹取笑。
如蒙似乎看出了如雪的疑惑,肯定地告诉她:“我没和你开玩笑,你的模样,再怎么往脸上抹东西,还是能一眼认出是闺阁之人。”
如雪让柳儿找来炉灰,主仆二人细细地将炉灰抹在脸上,如雪问如蒙:“你不是要让我伺候你吗,我这样在你左右,不是引他们笑话你?”
“无妨,你安稳在我身后就好。”
如雪实在想不通如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她实在是个爱找答案的人,她深思熟虑许久,只有一个猜测让她相信,那就是如蒙打发自己贴身小厮出去躲几日,他故意设陷进引自己到场宴会入瓮,什么装扮成小厮,抹炉灰,不过是他权益之计,试图让她放松警惕。待她和他一出府,他便很快露出真实面目,极大可能他会伪造一场意外结束她的性命。
怪不得他说只消今晚,日后再不找她麻烦,看来如蒙今夜的计划会十分周详。而他选择在如诗面前说此事,只是利用如诗为如雪自愿奔赴作证,如诗温和的性格可为他作后续的保障,如诗的怜悯,会成为他逃避指责与怀疑的保护伞。
如雪将三把短刀藏于双袖、腰间。她已准备好,如果意外一旦发生,她会先告知戚如蒙,自己已将他的祸心拟成信件,如若她出现意外,信件便会送到父亲手中。待如蒙犹疑之间,她再掏出尖刀刺伤束缚她的人,最后迅速逃跑。
戚如蒙此行为,势必会引起戚查的深层愧疚,于是,如雪理所应当地再次逼迫戚查松口答应她参与选秀。
遂一路上,如雪都在认真记着沿途的路标,她可不希望自己最后逃跑的时候兜圈子,体力不支再次被如蒙抓住。
不知不觉间,如蒙的轿撵在闹市区的一栋雕龙画凤、气派华贵的三层高楼前停下。
如雪叹了口气,有些不开心,人多的地方安全,如蒙不会在众目睽睽下行凶的。
如蒙给如雪使了个眼神,便带着她到了二楼的“听雨轩”独房。
房间内置放者一张红木制作而成的十人位大圆桌,圆桌四周依次摆放着同样由红木雕刻而成的精致长背木凳。木凳上正坐着八位官宦子弟装扮的青年才俊,他们正沉浸观赏前方两米处展示台上表演的舞女。
如蒙见大家看得认真,便悄声入座,如雪则乖乖站在他侧后方静待指令下达。
一曲舞弊,领舞的女子扭动着洁白纤细的腰肢坐在一位吊梢眼,宽鼻薄唇,体量略壮的男子腿上。男子左手轻轻环住女子的腰身,指尖不停摩挲着她细嫩软滑的肌肤。
“胡公子,我喂你喝一杯如何?”
胡公子还未回应,大家便哄闹起来,其中喊得最大声的当属如蒙,他一张嘴,别人就发现了他的到来,大家又相互客气地寒暄一通,无不是“戚兄何时到来,我等竟全无所知”“戚兄今日迟到,必得自罚三杯”“戚兄莫急,今晚女子众多,随意挑选”等话。
如雪睥睨着如蒙,难不成他带她过来只为展示自己如此肮脏不堪的一面?
如蒙自罚三杯的同时,舞姬也用嘴喂了胡公子一杯佳酿,随后,一位四十岁左右,妖娆无比,气质绝佳的女人推门而入,问道胡公子:“赵县长快马加鞭新送来五位还未□□的,要不要见一下?”
胡公子推开怀中的舞姬,正襟危坐:“都带进来吧!”
不过是十四五岁青涩稚嫩的五个孩子被领进包房,她们自行排成一排对着眼前的男人们行礼问好,低垂的目光看不出她们是期待还是害怕。
如蒙假借挠头的功夫朝如雪使了个眼神,眼神中包含不要轻举妄动的嘱托。这个眼神,在那么几秒钟内让如雪陷入怀疑,戚如蒙本人并非表面轻佻那般,他到底是何居心?
胡公子径直挑选了两位胸部发育略成熟的少女,剩余的三人,他让其余人自己选。
八个男人三个少女,男人们相互推诿客气,最终好似给了八人中地位尚可的人。
如蒙等人也不会干吃菜喝酒,那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又引了七位打扮妖艳轻浮的女人进来。
如雪冷眼看着男人们的游戏,听着他们高谈论阔边境如何动荡不安,匈奴如何不断侵犯;工部户部的贼人们如何得了肥差,光是工程黑帐、淋尖提壶等暗箱操作等手段欺君害民等话题。正听得兴起,如蒙端起酒杯对着胡公子谦卑说道:“早就听闻胡公子与令尊一样,忠君爱民,今日一见,非同反响。”
胡公子似乎听惯了这样等马屁,斜着本就不正的吊梢眼,点了点头,示意如蒙坐定。
“你便是睿公子多次提到的戚府公子了?”
“正是!”
“你既是睿公子朋友,那便与我们的为官志向一致,只不过令尊似乎对我们颇有微词?”
“绝对没有,”如蒙站起身郑重声明,“家父年事已高,性格怯弱,只想好好当几年稳妥的官,待年事已高,携母亲家眷回乡养老。”
胡公子没有说话,冲着如蒙笑了笑:“早就听闻戚公子才学惊人,日后必于朝廷大有裨益,敢问你对如今朝局如何看待?”
戚如蒙端起胡公子的酒一饮而尽,将自己杯子的酒倒与他,这番举动下来,胡公子终于笑了。
如雪陷入了更加迷惑的时刻,戚如蒙到底想向她表达什么?
可不论如蒙的打算如何,今晚的危机还未消除,他可能随时动手,自保仍旧是当务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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