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篇:梦真(6-8)

【六】穷奇道

【01】

习惯是个可怕的事情。

孟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隔十天就要去炼尸场给薛洋打扫屋子?

最开始明明只是给他换防潮符来着,为什么现在每次去都大扫除呢?

哦,因为他屋子太乱了,不知道往哪里贴符。

……

还因为总能得到意外收获。

【02】

孟瑧:“这是啥?”

薛洋还在指挥地上的凶尸打架,闻言顺手把凶尸的舌头割了,塞进罐子里。

孟瑧:“你怎么还学那谁吃尸体啊?”

薛洋皱皱眉,把罐子放回桌上,扭过头,看看孟瑧放在手心里的东西,眉头一跳,一把抓过来,“别乱翻我东西。”

“我没乱翻啊,它掉到地上了我就捡起来。”孟瑧说,“和你给我的珠子长得好像,也是护身符吗?”

薛洋:“……什么护身符,就用来驱鬼气的。”

孟瑧:那不还是附身符……

【03】

孟瑧:“所以到底是怎么做的?好厉害。”

这一句夸终于换来薛洋一个好脸色,少年面上露出点惯有的甜笑,吊儿郎当道:“你太笨了,告诉你也听不懂。”

孟瑧不和他计较,“我一直以为你就做了一个……你留着还有用吗?我能不能拿走送人?”

薛洋:“你他妈少给我得寸进尺!”

孟瑧退了一步,躲远了探头赔笑道:“给阿葵也不行?她灵力弱,我怕她下次夜猎被鬼啃了。”

薛洋:“被鬼啃了就啃了!关我屁事!”

孟瑧:“那以后可没人给你做糖了。”

薛洋:“滚!”

【04】

“……带着珠子滚!”

【05】

薛洋以为孟瑧只带了一颗珠子滚。

没想到她是把他所有的试验品都装好才滚的。

【06】

金光瑶传信来:护身符收到了,效果很好,多谢成美。

金光瑶又传信来:你让圆圆给所有女修都发一个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虽然你在金麟台人气很高,但你不要过于花心,你年纪太小,开后宫会被平台屏蔽的。

金光瑶写第三封信:这个护身符可以考虑量产,卖的钱用来买尸体,资源循环利用,绿色环保可持续。

【07】

第三封信还没发出去,就传来“薛客卿上金麟台抢劫”的消息。

远处传来女修们的大呼小叫,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

金光瑶一时走不开,只叫人过去控制场面,没一会儿尖叫声就停了,金光瑶心里稍稍安慰。

门生传来口信:薛客卿又双叒叕被过来闲逛的赤锋尊当场抓获了。

【08】

聂明玦到底和谁组CP?

这文里到底谁是官配?

聂瑶还是聂薛?

你说!你说啊!

【09】

金光瑶刚要赶去救场,又有一个小机灵鬼儿来报信了。

“少夫人过去把薛客卿领走了。”

少夫人=少主的老婆=金子轩的老婆=江厌离

金光瑶:????

——这什么神展开?!

【10】

薛洋自开金麟台,只在金光瑶的绽园住过,潮湿偏冷不说,花花草草也肆意生长,不似芳华园中花草勤于修剪,有不同形状模样,金星雪浪花绕屋开着,自是一派富丽堂皇。因少夫人来自南地云萍,更在偏厅养了几缸碗莲,一落座便觉清凉,连心头躁意都散了几分。

几位身穿金星雪浪袍的女修簇拥着江厌离坐下,生怕挺着四个月肚子的少夫人动了胎气,也放些注意力放在神情迷瞪的薛洋身上,怕他暴走。

金如葵把自己的小珠子藏起来不想被他收走,磨蹭着过来,小声解释:“我陪伯母散步来着,明玉姐姐过来说出事了,就过去帮你解围啦。”

薛洋回话硬邦邦,“用不上,我又不怕聂明玦,他能把我怎么样?”

女修们对视一眼,没硬怼少年不知是自大还是嘴硬的狂言,只江厌离柔柔笑道:“但那不是让阿瑶难做?”

少年没吭声,不自在地左顾右盼,把桌边的瓷碗扒拉过来,查看碗里的汤羹。

江厌离捂着肚子,柔声建议道:“薛客卿尝尝红枣银耳羹怎么样?”

薛洋:不我不想……

自有侍女把冷盏收走,为他盛了一碗新的——递过来时还笑盈盈地在他面上扫了一眼。

——妈的,他又陷入了“吸汤汤团”的包围。

【11】

薛洋:我就是饿死!从金麟台跳下去!死外边!

薛洋:也不会吃银耳羹这样没滋没味娘们唧唧的东西!

江厌离:“再加点糖桂花拌着吃吧,衬口甜,还不腻。”

薛洋:……真甜。

江厌离:“阿羡……我师弟魏无羡,也是修鬼道的,鬼气损心性乱情志,喝银耳羹有些用的,薛客卿觉得呢?”

薛洋抱着碗的手顿了顿,只意味不明地点点头,又拌了几片糖桂花。

【12】

等到薛洋喝了一整碗,江厌离又说:“你们都拿出来啊。”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磨磨蹭蹭地伸出手来,每人手里一颗大小花纹都不一的珠子,互相递送,最后送到沈明玉手上交给薛洋。

江厌离也把自己的那颗放到沈明玉手里,温和道:“你花大力气做的,确实不应该让圆圆拿了到处送人,我同阿瑶说,让他好生教导,薛客卿不要和小姑娘置气。”

薛洋把汤碗放下,盯着十余颗珠子默了会儿,从中挑了五颗出来,从小口袋里早前收缴回来的珠子中翻翻找找,拿了四颗放回来。

沈明玉:“这是?”

薛洋:“之前做这个,好多是残次的实验品,有的没用,有的只有反效果,这些虽然威力不大,但还算能用。”

薛洋:“这次算我给的,和孟瑧没关系。”

姑娘们热泪盈眶。

【13】

孟瑧被金光瑶罚抄了好几遍书,手上还挨了戒尺,再到炼尸场来,差点把门板踹地上。

——哦,她错了,她没理,她不能发脾气。

于是她又扶了扶门。

薛洋阴恻恻地看过来,笑得眉眼弯弯,看上起又乖又甜,露出两颗小虎牙。

——真他妈的可怕。

孟瑧瘪了瘪嘴,磨磨蹭蹭地挪过来,朝他躬身行了一礼:

“早前对不起你……”

“哎呦!”

【14】

——妈的,为什么好好道歉了还是被打。

孟瑧捂着额角跳起来想杀人,余光却见刚才的“凶器”咕噜咕噜滚到她脚边。

好大一颗珠子——或者说已经不算珠子了,鸡蛋黄大小,看着像个小球,上面花纹繁复倒有几分好看。

薛洋:“给江厌离。”

【15】

孟瑧恨不得脚踩风火轮去芳华园送礼,据说急得差点扑到养碗莲的水缸里。

第二天,她给薛洋带回了少夫人的回礼。

一食盒的红枣银耳羹。

一盒糖桂花。

一罐子茉莉花茶。

【16】

那是玄正二十五年的初夏。

又五个半月,兰陵金氏金尊玉贵的小公子金凌出生。

金凌满月礼前,金子轩派人给已在夷陵种萝卜的魏无羡送请柬。

腊月二十一,金凌满月礼当天,金子勋穷奇道截杀,金子轩救场,温宁失控出拳……

被震开了——按你能理解的距离单位说——足一百米远。

一百米啊……

【17】

半疯状态的魏无羡被吓正常了。

温宁躺在碎石里爬不起来。

还在预备放箭的兰陵金氏门生目瞪口呆。

金子勋被吓得连衣服都掉了,露出黑乎乎满是坑洞的上身。

金子轩:……???

他默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里面装着个白色带黑纹的小球。

——这东西大小尴尬,实在不知道挂在哪里,又被江厌离唠叨着要戴上,只好塞进小荷包,藏于胸口。

——正好和温宁的拳头正面相撞。

【18】

穷奇道一役,魔道祖师首次在鬼道败北,胜利者是兰陵金氏的薛姓鬼修……

——薛洋:???

“震鬼珠”名扬天下,众人趋之若鹜,争抢抢购……

——薛洋:妈的小矮子起的是什么烂名字。

占有专利垄断的兰陵金氏趁机哄抬价格,造就“千金难买一颗珠”的场面。

——薛洋:还不是因为这玩意儿做起来不容易。

薛洋名声大振,江湖人赠外号“打败了夷陵老祖的男人”,夷陵老祖不满自己祖师地位不保,邀请薛洋上乱葬岗一决高下。

——金光瑶:走,带你去见爱豆,还有爱豆的鬼将军和阴虎符。

——薛洋:……走!

【19】

你以为薛洋要拜师了吗?

你以为双鬼道要双剑合璧了吗?

你以为两大鬼道奇才碰面天雷勾地火了吗?

呵呵。

【20】

魏无羡:你拿死人的结石炼法器不嫌恶心吗?看我干净环保还漂亮的阴虎符!

薛成美:堂堂鬼道创始人只会仗着铁精材料好!看你薛爷爷我!手握平凡的尸体!化腐朽为神奇!

魏无羡:烂牙崽天天蹭我师姐的糖桂花吃!

薛成美:死狗怂等着我招出来犬尸陪你玩!

魏无羡:蓝湛救我!快打他!

蓝忘机:……

薛成美:小矮子过来!帮我骂他!

金光瑶:……人家俩组CP,你喊我算怎么回事?

温宁像楚河汉界一样挡在中间,看着这边魏婴挂在蓝湛身上撂狠话,那边薛洋被金光瑶从后面抱住不断蹬脚。

温情和一群温家妇孺坐在小板凳上啃萝卜看戏。

小温苑:哥哥打!打哥哥!

【21】

“前辈修鬼道前是世家公子!修鬼道后是夷陵老祖!又有金丹又有鬼道,不愧为魔道祖师!”薛洋被金光瑶扣着扭不开,只脚蹬手挥,降灾不出鞘,就在那儿乱舞,甜腻腻喊道,“你这么厉害你穷奇道失控!你这么厉害你还需要喝银耳羹清脑子!”

“有金丹就保得住灵台清明!您是哪儿不对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还要再说,忽有一鞭携惊雷紫电自天而下,在温宁身后三尺空地,抽出一条深约三丈的鸿沟。

江澄在满月宴上听闻魏无羡又不佩剑叫金子勋打了埋伏,手中陈情招不出鬼来不好用,气得悄悄从云梦掠过来,借着金光瑶带薛洋上乱葬岗混乱,进了伏魔洞先把满地破烂里的随便刨出来,再过来教训魏无羡出门不带剑。

——正赶上薛洋这一段。

年轻的紫衣家主满身灰尘霜露,柔和的细眉杏眼因敛容只余冷峻,目光凌厉似剑锋。

薛洋:“……”

金光瑶扣着他退后。

魏无羡灰溜溜地从蓝湛身上下来,“……江、江澄。”

【22】

江澄一手提着随便,抬起伸出,示意魏婴拔剑催金丹出灵力。

魏婴没上前。

江澄沉声问:“你的金丹呢?”

魏婴勉强作答:“我当年掉下乱葬岗,一不小心就……”

江澄冷然道:“那你是承认你没有金丹了。”

魏婴:“……”

——妈的我是傻逼。

江澄又问:“你的金丹呢?”

魏婴:“鬼道修行各不相同,我这一支只能化金丹作鬼气,所以……”

江澄这一次没有打断他,微微扬起脸,抓着随便剑鞘的手忽地一转,换手握住剑柄,轻轻一甩,灵剑脱鞘而出。

魏婴的话断在嗓子里。

“百凤山那次,我随手帮你带着剑,乱中无意间将随便拔了出来,还挺好用。”江澄看着魏婴的眼睛,一字一顿,“魏无羡,我记得这把剑通灵,向来只你能用得顺手。”

他又问了第三遍:“你的金丹呢?”

【23】

后面的修罗场大家自行脑补吧。

反正最后一群温家妇孺都眼泪汪汪。

【24】

回兰陵的路上。

薛洋:今天上乱葬岗可好一场大戏啊。

金光瑶:闭嘴。

薛洋:“云梦双杰”这名号真好听,还有姑苏双壁,也不错,你和你哥要不要也来一个?

金光瑶:闭嘴。

薛洋:哦,你和你大哥二哥有‘三尊’组合了,可惜可惜。

金光瑶:闭嘴。

薛洋:要不让聂怀桑和金子轩组一个?

金光瑶:闭嘴。

薛洋:世家套路真的深,我还是回炼尸场吧。

金光瑶:……说得好,快飞。

【25】

后来,乱葬岗下立了一块界碑。

——夷陵乱葬岗

——夷陵老祖云梦魏无羡温情当家

——薛洋与狗不得入内

【七】清谈会

【01】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清谈会上百家聚集,正经场合。

秦愫和金光瑶在暗处窃窃私语。

一袭浅绯罗裙衬得秦愫像被朱海棠簇着一般,她神情自然地同金光瑶比比划划,不断地说着什么,还掏出一块浅绿色的帕子,展开给金光瑶看上面小兔子的图案。

说到兴起时,秦愫捂着嘴但遮不住双眼弯成月牙,金光瑶也露出点极真心的笑来,指节弹在她额角,轻声说了句什么,惹得女孩气呼呼地捶了下他的肩膀,娇嗔中透着别样的亲昵。

一不小心路过被辣到眼睛的聂明玦:……

聂·面无表情地离开·明·一点也不想继续看但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玦:伤风败俗,不知羞耻。

【02】

秦愫调整心态,自认为金光瑶妹妹后,比从前更活泼些,抿着唇角傻乐的时候,看着明丽又鲜活,让人想笑。

“我在百凤山围猎的时候才认识何姑娘,她是个不爱说话的,冰冷冷板着脸,其实心地很好,做的茯苓夹饼又甜又香……有空我给瑶哥带点尝尝,比金麟台上的点心都好吃!”

“还有阿堇的哥哥,好像是二哥吧,何苍,也不爱说话——阿堇说,她家只有她大哥爱说话,啰啰嗦嗦整天没个完,他们当弟弟妹妹的只能听着——不重要,重点是何二公子,他送了我块帕子,好像也不算贵重,就是绣着他家的家纹,我觉得有点……对,何家的家纹是兔子。”

“瑶哥,你说是我自作多情吗?”

“……我怎么问啊?他一看见我就脸红,跟见了妖怪似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哎呀!哥你再笑话我!我、我就去掐圆圆!”

“也不能这么说喜不喜欢……万一他也是我亲哥呢?”

“……反正何二人挺好的,我娘也说好,我和他多坐一会儿,我娘都不急着逼我去见其他公子了。”

“嘿嘿嘿嘿嘿……”

【03】

清谈会上,何素施施然上前,开始演讲。

——亭山何氏,辖属东南,地杰人灵,虽因地理条件所限,在诸多南地世家中算不得一流,但也不少能人,何家现今的家主何素,便是最出众的一个。

何素:“金宗主设立仙督之位,打着终散沙乱局,为天下苍生的旗号,好一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说得好似仙门不振,似山颓地崩,而立一位仙督,便能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

——世家之中,亭山何氏稳坐三流,有直冲二流的势头;再说快从二流滑向三流的乐陵秦氏,如果联姻,倒也不知谁高攀了谁,彼此没有“齐大非偶”的顾虑,暂且看来,还是秦氏低嫁。

何素:“听起来,这仙督之位一立,一统百家听号令,中央集权顶层设计,齐心合力构建美好仙门……但仙门真就是一盘散沙?真就非要有一个仙督坐镇,才能维序?射日之中,大家虽无统一调度,但互通有无,各有默契,到底打赢了温狗还天下太平?这些年仙门也太平,辖地各归各管,若有龃龉清谈会上说一说,无强权压顶,不也很好……”

——只何家这家主恃才傲物,虽为名修,但锋芒太露,未必不遭人记恨……但若不如此,区区一个亭山何氏,家底不丰,也难在短短几年中有如此崛起之势。

何素:“金宗主并这位敛芳尊,如此夸大事实,想着立仙督,借些长辈的资历再上位——无非也是效仿岐山温氏,想一家独大罢了。射日终结,仙门诸位,必再不想见第二个温家了吧……”

——话说回来,这何素倒也真话多,三句话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洋洋洒洒说三段出来,不过这煽风点火,四处引战的本事,倒是真……

……

金光瑶:等会儿?这混账玩意儿刚刚是不是骂我来着?

【04】

聂·心情抑郁·明玦:金光瑶这个花心大萝卜,清谈会前撩小姑娘,清谈会上对何素含情脉脉,清谈会后还赶着去送去夷陵劝结婚的蓝曦臣……一眼都不看他大哥。

聂·心情更抑郁·明玦:我不是说金子轩!

金·为妹妹操心婚事·光·为二哥操心家事·瑶:大哥又来了……

不想要太长名字的金光瑶:大哥有话好说!别打我!

也不想要太长名字的聂明玦:艹,这货看过来一眼就抱头躲。

【05】

金光瑶又被聂明玦抓住按头接受思想教育。

金光瑶:心好累。

金光瑶:“是是是,大哥说的是。”

聂明玦:“那你说说看,我说的哪里对?”

金光瑶:……

【06】

金光瑶:“立仙督一事,我父亲确有私心,各家在战中伤了元气,聂、蓝、江三族家主皆是少年承家业,我父亲所想,不外乎是金家损耗少,他又能以辈分压人,赚一个仙督的名声,更有甚者,号令百家,壮大己身。”

聂明玦:“你每次都拿你父亲说事,好像拿着仙督提案在百家面前乱舞的人不是你一样。”

金光瑶:……???

金光瑶:我委屈!我生气!我要暴走了!没有二哥护着你!我要弹乱魄抄了!你给我等着!

【07】

金光瑶:“是啊,仙督的提案是我做的……我是万恶之源,是不是?”

金光瑶:“可是大哥,你仔细想想,射日之战都结束三年了,可仙门元气伤损,夜猎少有人间邪祟横行;世家各自保全,以邻为壑,天下何曾因温家势败而太平下来?”

金光瑶:“清谈会次次延时,争执那些家族间的纠纷,各家有理,吵得不分胜负,最后还是乱糟糟地含混过去了——射日之后,仙门可有一件做成了的大事没有?”

金光瑶:“大哥,我记得你当年同我说,愿除奸邪,还四海升平……”

金光瑶:“现下仙门一盘散沙,人间离乱,这就是你心里的四海升平?”

他忍无可忍地抬高了声调,近乎逼问:“大哥当真觉得,仙门不需要一个协领百家的掌事人吗?”

【08】

话一出口,金光瑶也发现了自己不受控制的语气,下意识退了一步,想服软但到底还是不甘,硬哽在当场。

——他还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说,我做了那么久,想了那么多,熬了多少个日夜写的提案想徐徐图之,为何在你眼中都是急功近利?

他想说,人间苦难多,仙督之位,由百家讨论,公平推举,再多加约束,总能称上一个“好”字,还天下个海清河晏。

他想说,是不是只要是我做的,你总要“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

他想说,赤锋尊,您究竟是不赞同仙督,还是纯粹厌极了我?

……

【09】

蓝曦臣身扑两个墙头,一个忘羡一个聂瑶,热衷于各种按头、和稀泥、劝和不劝离。

奈何他现在给亲弟弟的CP救火去了,于是义兄弟这边就没照顾到。

聂明玦其实已经组织好语言想表达“仙督也挺好但金光善不行我觉得阿瑶你就很可以”,而且绝对要直白地说出来不能像平行空间那样含含糊糊——结果被金光瑶以“行大哥你当仙督”精准踩雷气个倒仰——奈何只要他一思考,动作就慢,动作一慢,就让金光瑶抢了先。

金光瑶一开口,就是诛心之言。

【10】

金光瑶:“也对——我在大哥心里,也就河间时,还算得上是个好人,经琅琊那一面,也就都是小人面目,再没什么别的。”

金光瑶:“我这一路走来,自己是否问心有愧不说,至少手上确实血债累累,您惜我才干,又怕我行歧路,才同我结拜,帮衬并教导,我该承您的情。”

聂明玦:“……你少阴阳怪气的。”

金光瑶:“那您何时又不阴阳怪气了?大哥扪心自问,你这些年待我如此,是当义弟亲友看,还是当小人奸佞防?”

聂明玦:“休得胡言!你一天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金光瑶:“是我胡思乱想?还是您心口不一?或是矫枉过正?”

聂明玦:“……你若不心里有鬼,怎会敏感至此?!”

金光瑶:……

【11】

“大哥。”最终还是金光瑶先退了一步,他本就操劳清谈会,现今满面疲惫,竟有颓唐之感,“这么些年,我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

夜色深沉,月影疏淡,花廊挂着灯笼,冷月同火光一起将金光瑶半身围拢,清光映得他眸中嘲色,带一抹柔亮水泽,依稀见得其中蕴集的悲凉之意,像是遥远旧岁里的战火。

“琅琊之后,岐山重逢。”他问,“若重逢时并非炎阳殿上针锋相对,只是你寻见了不夜天卧底的尸首,翻过来一看,啧,是孟瑶的脸——那如今你再想起我,是不是还能说出个‘好’字?”

见聂明玦面露茫然,他又淡淡笑着,换了个说法,又问了一遍:

“是不是只有我当年就死在不夜天,孟瑶在你心里,才还值得青眼?”

【12】

后来几个月,孟瑧都没看到聂宗主。

这稀奇得反常,她去问金光瑶,只被揉了揉脑袋,说赤锋尊忙得很,一时不来也正常。

金光瑶笑面不坠,眉眼弯弯,像是在说什么平常小事。

孟瑧:可你平常都叫赤锋尊“大哥”的。

【13】

孟瑧:“我觉得肯定是吵架了。”

薛洋:“估计是打架了。”

孟瑧:“……说不定。”

薛洋:“啧,你不是一直说你大哥哥和小孟哥哥好得蜜里调油不会打架吗?”

孟瑧:“可聂宗主俩月没来啦,平常还例行来晃悠的。随便发生点口角会这样吗?就像咱俩,天天吵多少次,那次我不是按日子过来给你收拾屋子?”

薛洋:“……这个类比太傻逼了,我拒绝。”

孟瑧有点伤心,“我以为我们还算是好朋友。”

薛洋:“……傻逼!”

薛洋:“只有鬼修才有资格做我的朋友!”

孟瑧:“钟鸷?魏无羡?”

薛洋:“……都是傻逼!”

【八】亭山客

【01】

薛洋房间里的东西摆放并不杂乱,至少比起远在夷陵的那位魔道祖师,绝对算得上整洁。但女孩子心思总要更细一点,是以孟瑧每次过来扫荡一圈,总要更好看些。

那些“你过来一趟我东西就丢了”的破事,很少出现在炼尸场里。

但有一次。

【02】

那次薛洋窝在床里睡懒觉,毫无男女大防意识的孟瑧直接沿着他的床铺收拾了一遍,一觉醒来,薛洋几乎要把孟瑧按在墙上揍——如果不是他左手一直藏在背后,肯定能双手掐住小姑娘的脖子。

少年气红了眼睛,比她偷蜂蜜糖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没有说原因理由,骂人都不曾,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还给我”,像是穷凶极恶的妖怪,又像是被掐了软肋的兽崽。

孟瑧磕磕巴巴地把“符箓”“糖桂花”“茉莉花罐子”“人舌头”等等她碰过的东西说了个遍,最后才小声试探道:“手套吗?”

薛洋掐着她的手松开了一点点,嘶哑道:“还给我。”

小姑娘眨眨眼,小小声:“明明明明明天还给你好不好……”

“现在就还给我!”

孟瑧从没见过他这样,又凶恶又可怜——她都不知道过会儿两个人到底是谁先哭——哆哆嗦嗦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你那只手套戴的日子太久了,料子又不好,我一洗就、就破了。”看薛洋神情变化,她马上叫起来,“我给你补好不好?我再还你一只!好几只!你想要几只要几只!”

【03】

第二天孟瑧送过来的手套是一新一旧,旧的补得看不出针脚,新的和旧的款式相似,只在小指处加了几针,收了口,看着没发觉区别,戴上才觉得更合手形些。

彼时薛洋还体验不到什么“友谊的温暖”,只觉得遭到了羞辱和歧视,面上笑得亲切,手上摩挲降灾想着怎么在她身上捅几个窟窿,够疼但不致命……就听孟瑧正儿八经地跟他行礼道歉,郑重程度不输送珠子那次。

——虽然孟瑧并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其实你那个……就算没了一根……也不算丑啊。”

薛洋被她气笑了,他嘴角快咧到牙根,面上却俱是冷意,盯着她缓缓道:“真的道歉,就要有赔礼吧。”

孟瑧觉得这不是大事,手套就够了……然而不敢和薛洋顶,只是顺着他问:“那你想要什么?”

“好朋友嘛,就交换个秘密吧。”少年笑得甜丝丝,神情凶恶又天真,“你就跟我讲讲你娘怎么死的吧。”

孟瑧面色一白,退了一小步。

须臾,她说:“行啊。”

【04】

那故事很无趣。

如果说,薛洋的当年,是一部跌宕起伏,反转不断,飞来横祸的惨烈往事。

那么孟瑧的曾经,只是乱世中最底层苦难群众的缩影。

她讲起贫瘠的故里,讲起战火纷飞,讲起乱世中的饥寒交迫和流离失所,讲起瘟疫病棚里,人如草芥。

平心而论,薛洋甚至找不到一个称得上“**”的片段。

——生死悲欢来得太理所当然,没有任何飞来横祸或是反转,只是自然而然的苦难。

最后孟瑧笑起来,带着点不知事的明丽,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就这些啦,都很久之前的事了,都过去啦。”

“你不生气了吧?”她问,“我明天再来哦,你那堆尸体碎成块块了,堆着好难看。”

【05】

孟瑧刚把碎尸扫进垃圾袋,结果一时没扎紧口子,诸多断手断指又被薛洋招了出来,揪着裙子往她身上爬。

孟瑧一脚踩掉这些破烂玩意儿,拔剑把它们搅成了肉泥。

薛洋在一边抱着茶盏叹气,装模作样地叹道:“你怎么糟践好东西啊?这些都可以泡茶喝的。暴殄天物,啧,暴殄天物。”

说着,他又喝了口茉莉花,大爷似地在几张椅子上半坐半躺着,看姑娘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把他桌上那半罐人舌头也塞进了垃圾袋。

薛洋:“帮我把糖桂花拿来。”

孟瑧气鼓鼓:“凭什么?”

薛洋笑得甜丝丝,“帮个忙,你可是我的好朋友。”

孟瑧:“……切。”

【06】

孟瑧转身往里间走,不到半柱香功夫,金光瑶推开门进来。

敛芳尊面无表情,手上拎着一只……一名披头散发的修士。

金光瑶道:“你不是要重新炼制凶尸吗?正好,给你送材料来了。”

那名修士双眼通红,目呲欲裂,尤在奋力挣扎,看着金光瑶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薛洋道:“这什么人?”

金光瑶面不改色地道:“我送到你这里来的,当然是罪人。”

闻言,这名修士奋力一扭,挣开金光瑶的手扑到地上,竟带着一口血吐出了堵住他嘴的布团,道:“金光瑶!你这罪大恶极猪狗不如的贼奸,你有脸说我是罪人?我究竟犯了什么罪?!”

他一字一句,咬字如口吐利钉,恨不得字字钉穿金光瑶。

这场面可难得,薛洋嗤的一哂,看金光瑶满脸阴霾,更觉有趣,问:“怎么回事?”

金光瑶揉揉眉心,粗暴得使得指尖染了朱砂红,晕了眉心一片,他这才觉得不对,意识到失态,默了几息,才对薛洋道:“没什么事,帮我好好招待这位何公子,让他多吃多睡,别说话,也别出门。”

那修士冷笑道:“我已落入你手中任你鱼肉,你还装模作样些什么?”

金光瑶扭头,勉强撑起一点笑来,眼中盛满了恶意,继而笑得更自然的,和颜悦色地道:“您不用这样说我,我亦是无可奈何。推举仙督乃是大势所趋,何苦煽风点火,四处引战?我已再三告诫,您却是执意不听,事到如今,只好请您暂避风头,醒醒脑子……”

何素道:“何为大势所趋?何为煽风点火?金光善要设立仙督之位,无非也是想效仿岐山温氏一家独大罢了。你道世人都愚昧不清么?你如此陷害我,不过是因为我说了实话!”

金光瑶一听“陷害”,脸上笑弧又垮下来一点。

何素又道:“待你们当真得逞时,玄门百家都会看清你兰陵金氏的真面目。你以为杀我一人,便可从此高枕无忧?大错特错!我亭山何氏能人辈出,从今往后都将齐心协力,绝不屈服于你们这披了皮的又一条温狗!”

薛洋“啧”了一声,鼓掌惊叹道:“这也是个人才啊。”

金光瑶望着何素,目光清冷,神色平静,像是在看着个死人,淡淡道:“若是简单货色,也至于我千里迢迢送到你这里?”

【07】

“您方才提醒我——杀你一人,也不会从此高枕无忧,亭山何氏能人辈出,从今往后都将齐心协力绝不屈服。”

金光瑶微微眯起眼,唇角勾起,正是平日里那派温柔可亲的面容。

何素见状,心头砰的一跳,“你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想对我家里人干什么?”

金光瑶望身后一靠,施施然坐在椅上,十指扣合,一副闲适模样,歪着头悠悠道:“过一会儿呢,你会看见一群兰陵金氏的修士,将六七十名一身绿胸口绣兔子的人拖进来。这群人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惊惶交加,有的已经在哭天抢地……”

何素被他话里的暗示惊得呆了,面色刹那惨白如纸,道:“金光瑶!你想干什么?!你我政见不和,我挡了你的路,你杀我一人即可,为何要累及我全族?!”

金光瑶低头整了整袖口,笑眯眯地道:“何公子现在知道你我不过是‘政见不和’,不再摆那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了?”

何素仿佛喉咙被塞进了一个拳头,竟是说不出话来,半晌,颤巍巍道:“你你你你不能无缘无故灭我一族,你当真不怕千夫所指?!”

他突然拔高了声音:“你不怕赤锋尊知道了会如何?!”

听他提及聂明玦,金光瑶眉头一动,一时间竟是哽住了。

薛洋笑得几乎要在椅子上翻倒过去了,“哎呦我的天!你……哈哈哈……金光瑶你从哪儿找到这么个嫌自己活得太久的货色……哈哈哈……真是作得一手好死啊!”

【08】

金光瑶看了薛洋一眼,回头,又对何素心平气和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亭山何氏作乱犯上,举一族之力意欲暗中刺杀金宗主,被当场拿住,这怎么叫无缘无故?”

何素惊恐道:“一派胡言!我我我我我家里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刺杀你爹?!”

金光瑶道:“那当然是因为何素公子您犯错杀人在先,他们不服呀。”

何素更惊恐道:“我我我我我怎么犯错杀人?我明明是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套了麻袋……”

金光瑶轻叹了口气,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物,又拍拍快笑得背过气去的薛洋,示意他起来帮忙。

【09】

金光瑶指指薛洋:“这是金麟台的薛客卿,身穿金星雪浪袍……躺下!”

薛洋就地一躺,装死。

金光瑶又把刚从乾坤袋中掏出来的灵剑拔出鞘来,扔到地上。

(薛洋:你小心点儿扔!别扎着我!算工伤的!)

金光瑶往薛洋旁边一站,手划了一圈,圈出这个伪造的案发现场。

“死尸面目狰狞,死状凄惨,你凶恶残暴,戕害无辜青年——人证物证俱在,我抓你,光明正大。”

何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10】

薛洋不乐意了,“不是!谁面目狰狞啊?!我不就笑得开心了点,怎么就面目狰狞了?!”

话音没落,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呵斥:“汤汤你别躺地上!我还没扫……孟哥哥?”

孟瑧抱着罐糖桂花,茫然地眨巴着眼睛,“你们干嘛呀?”

她来炼尸场从来不穿金星雪浪袍,现下一身浅灰短打,随便扎着个单螺髻,人生得清丽可人,在这鬼气森森恶炼尸场,像是误入炼狱的无辜生灵。

何素赶紧扑到薛洋身上,抱住了金光瑶的大腿,对孟瑧张嘴示警:“姑娘快跑!不要管我!快跑!”

孟瑧:????

【11】

金光瑶:圆圆怎么在这儿?

薛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金光瑶:圆圆在这儿我都不好意思吓唬人了。

薛洋:吓唬人?你进门不是说这货给我炼凶尸?

金光瑶:……

金光瑶:……长兄如父,阿愫成亲时他必须在场。

薛洋:????

【12】

金光瑶:“我刚刚说的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兑现。”

学乖了的何素:我不说话。

金光瑶:“我再放任你在清谈会乱舞个半年,现在你就真的是一句会动的尸体了,连同整个亭山何氏。”

真的学乖了的何素:我就不说话。

金光瑶:“这地方我全权管辖,守卫都是自己人,你就给我好好待着,仙门和你家里只当你失踪了,等风头过了再放你出去……反正你弟弟和阿愫还不至于这么快成亲。”

绝对学乖了的何素:我好像知道了什么……我还是不说话。

金光瑶:“……听懂了你就吱个声!”

何素:“……吱。”

【13】

孟瑧是个小话痨。

何素是个大话痨。

兰陵炼尸场,话痨遇话痨。

吵得薛洋想杀人。

【14】

何素:我家住在江南亭山,修士从山上飞过。

何素:不管是南边的,还是北边的,都是别家的,别家的。

何素:我家住在江南亭山,强权从山上飞过。

何素:指挥我的剑锋按着我的头呵,还把我们的自由扔远了。

何素:不管过了多少岁月,祖祖辈辈留下我。

何素:留下我清静无为地唱着歌,还有身边一家老小都姓何。

何素:我家住在江南亭山,仙督令从山上飞过。

何素:不管是八百年还是一万年,我都不听他的。

……

孟瑧:你唱的好难听哦。

何素:都怪作者不会写。

【15】

何素:“无论仙督谁来做,都只会成为第二个温家。”

孟瑧:“可是仙门各家割据,各自为政,零和博弈,内耗甚多——这就很好吗?”

何素:“之前仙门几百年就这么过来了,大家你来我往,最多损失点物资钱财,清谈会上扯扯嘴皮子,夜猎里动动刀兵……这些都不算什么。总比一家独大所有人仰其鼻息要好吧?”

孟瑧:“……这不算什么吗?”

何素:“不算什么啊,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

孟瑧:“你们内耗的那点物资钱财,抵得上平民乡里小户人家几年开销;你们清谈会上含混过的议题,牵扯着无数黎民生死悲欢;你们夜猎如何行事,决定邪祟为祸人间多久又多远。”

孟瑧:“你见过一地仙家仗势欺人,百姓求告无门吗?气焰同温氏大概也没什么两样。”

孟瑧:“你见过偏远地区邪祟横生,无修士庇佑除祟吗?他们或逃或死,就因为生于贫瘠之地。”

孟瑧:“你见过仙门战事起,人间平民流离失所,瘟疫横生吗?灾病里死了亲人都不敢土葬,必须烧成灰,很多人连个坟都没有。”

孟瑧:“你见过吗?”

【16】

何素默了半晌,轻声道:“我见过。”

孟瑧看着他的眼睛,清丽的面上微带一丝讥诮,“可你觉得这些和你没有关系,和家族利益相比,都不值一提。”

“自来都如此,人间多苦,要怪就怪前生不修福,没投生到世家。”何素激动地摊开手,哑声道,“这世道如此,要改变,何等艰难?”

女孩闻言,没立时作答,而是站了起来,拍拍衣衫上的浮灰,垂头望着何素,轻声说:“所以我更喜欢敛芳尊多些,他敢说也敢做,敢从污秽中趟出一条路来,敢改一改这个世道——无论私心,无论成败——都比明哲保身者要强。”

【17】

小孟哥哥是个很好的人。

她从小就知道。

【18】

何素:“嘿!小姑娘别生气嘛!”

何素:“哥哥跟你道歉,我出去以后改邪归正,好不好?”

何素:“来来来,过来,哥哥教你打牌。”

何素:“玩会儿嘛,不然多无聊。”

……

稍后。

薛洋:“你俩在干嘛?”

何素扯掉满脸的白条,拍拍身边的空地,对薛洋道:“坐下一起玩。”又对孟瑧说,“哥哥教你一个三人的打法——斗地主。”

……

何素:“什么时候敛芳尊过来,凑四个人,我再教你打麻将。”

【19】

亭山何氏果真能人辈出。

亭山何氏的三小姐何堇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心中升腾着属于孤胆英雄的豪情,无声地从炼尸场的通风口爬了进来。

……被吹了满脸尸臭,不过为了救哥哥,她可以忍耐!

【20】

何堇从通风口爬了出来。

只见明明灯火中,自家亲哥果然在里面,就僵僵地靠坐在在整整齐齐擂高的尸体堆前——怕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还有一个鬼祟的人影围着哥哥的尸身不知道在干什么……

何堇闭气轻身,悄悄凑近,举起佩剑,准备将贼人格杀当场……

却听已是“尸体”的何素道:“这把我可赢了,薛洋,该你装尸体了,只有手能动哦。”

差点何堇格杀当场的“贼人”一摔手中的纸牌,气道:“少废话,你薛爷爷就算装尸体也比你……什么人?!”

何素闻言一望,顿时爬起来抢身扑过去,“哎呦阿堇我的亲妹子!可想死哥哥了!家里面……”

话音没落,迎面就挨了一脚,差点踩到他脸上。

“两个月不见影子!家里人都以为你被贼人杀害了!”少女一边踹他一边哭,“结果你在这儿打牌!打牌!”

“你不是我哥!你就是个混账!”

【21】

这一场乱终于结束了。

何素被自家亲妹子踹得爬不起来,薛洋笑倒在地上也爬不起来,全场就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姑娘气鼓鼓地站着,环顾四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逼。

何堇消了气,才认真问兄长此事的前因后果。

追查兄长下落足三个月,她前前后后在兰陵城转了快有一百圈,对金光瑶的参与早有预料,而今再看薛洋身上当破布穿着随便在地上滚的金星雪浪袍,更是坚定猜想,低低询问兄长,“可是金光瑶那娼……”

话没说出口,就被何素狠狠捂住,剜了一眼。

然而还在地上滚的薛洋还是听到了,朝这边嚎了一声:“娼什么?!”

何素结结巴巴:“娼……常回家看看,阿堇啊我这暂时回不去你就回去报个平安……”

“常个屁!”薛洋翻回身,继续滚,“我最恨姓常的。”

【22】

何素:妹子啊,你二哥最近是不是和秦家姑娘走得挺近啊?

何堇:是啊,二哥性格腼腆,还是我强拉着才和阿愫说上……唉?秦家也和这件事有关系吗?这可……

何素:没没没没!别瞎想!你大哥我在这儿挺好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你赶紧回去继续撮合你二哥和秦姑娘。

何堇: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操心二哥的婚事,现在你最重要啊!自从你失踪,二哥和我都找疯了,这几个月都没见阿愫。

何素:……那还愣着干嘛啊!回去拉着他俩见面啊!吃饭逛街去夜猎!谈上恋爱赶紧结婚,我给他俩算算日子……明年四月来不来得及?!快快快要不先下定再培养感情,聘礼准备起来准备起来!

何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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