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不舍

明日就是祈福大典了,祈福大典一旦结束,夙月便要离开。

一想到流景,多多少少有些舍不得,夙月便寻思着此刻闲着也是闲着,过去看看他也好。没料想,她方才路过爵爷府的一座小桥,不过是被池塘景色吸引,少少停留了片刻,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夙月起初并未在意,但眼见雨势渐大,四处又未有屋檐遮挡,夙月便也只好抬起衣袖,勉强遮遮雨。然而,不知何时,却有一只竹伞挡在了夙月的头上。

夙月转身,见身后站着的人,正是流采。他今日竟又穿着一身白衣,撑着一只竹伞,好一股仙人之姿。而另一只手,正为夙月打伞。

“多谢。”夙月接过他手中的伞,却不小心碰到了流采的手,冰冰凉凉的。夙月做贼心虚般,迅速地将手收回,却不料动作太大,险些让伞落入池中。夙月连忙俯身去接。

流采见夙月几乎也要栽入池里,便伸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待夙月站稳,便连忙松开了。这一来一回,倒也湿了不少衣裳。

夙月倒是极度的窘迫,没料到自己总是在流采面前出丑。

“小师父没事吧?”流采问道。

“没……没事。”夙月理了理自己的衣冠,整理好后并未抬头看流采。

“无事便好。”流采轻轻应了一声。

雨还在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夙月却再也不想走了。稍稍抬起头,做贼似地看着流采的侧脸。还和从前一模一样,多好。

“你也喜欢这里的鱼吗?”流采见夙月半天没有动静,便问道。

“嗯?”

“我见你方才在这里站着,似乎是在看它们。”流采伸出手,指了指池里的鱼。

“这是什么鱼?我从来没有见过。方才路过这里,见它们总是互成一对,嘴对着嘴,便好奇,停下来看看。”夙月这才明白流采问的是什么。

“这种鱼叫濡沫,生来就是一对。明明相爱,却只能咬着彼此的嘴唇,喝对方的血,才能活下去。”流采的眼神稍稍暗淡了些。

“好有情意的鱼。”夙月轻轻呢喃。“那爵爷也喜欢这鱼吗?”

“不喜欢。只是每天都来看看,想着也许能等来那个人,和她一起看。”流采看着夙月,眼睛里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也许只有夙月,才能让流采变得不一样吧。可是如今他眼前的这个人,是夙月,也不是夙月。

流采的眼神,并没有在夙月身上多做停留。

夙月看了一眼手中的伞。

所以,他才带了两把伞吧。他在等,等了多久?

可如今的夙月,顶着宣仪的皮囊,还是流采等的那个人吗?

夙月看着池中的濡沫,半晌没有说话。

也许相爱的前提,就是互相伤害。

“倒是小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离你的住处还有些许距离呢,莫不是迷路了?”流采没有再看濡沫,而是回过头来,看着夙月。

夙月见着他的目光,依旧是习惯性地闪躲。

“贫尼自知即将辞行,便想着过来看看小世子。”夙月并不隐瞒。

“想来,他也是好几日没有去你那了吧。”流采点了点头。

夙月愣了一下,心想流采如何得知。

“他那性子,只怕现在正一个人在屋里偷偷哭呢。你去看看他也好。他年纪虽小,但也懂得许多,从不轻易让人看到他的脆弱。我自然希望他该有如此男子气概,只是难免心疼。还盼小师父你,好好与他道别。”流采微微皱眉,想来也是心疼流景了。

“自然。”夙月应允。

“我送你过去吧。”如今一袭白衣的流采,的确让夙月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好。”鬼使神差的,夙月竟然答应了。也许是因为心里想着,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便放过自己一次吧。就这一次,顺承自己的心意。

两人一路同行,话却并未多说。

夙月与流采靠的不远也不近,但还是能隐隐约约的问到流采身上的清香。

“到了。”流采一句话,叫醒了沉浸于此的夙月。

夙月只觉得时间过的太快。如果这就是一辈子,那该多好。可是,一辈子,哪里有这么短暂。她的一辈子,又怎么可能如此幸福?

“多谢爵爷。”夙月依旧客套。

“不必。”流采并不做停留,刚送夙月到了流景处,便又走了。

想来,他也是想让流景和夙月单独相处,倒是很贴心。

“流景,流景……”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夙月都是直呼流景姓名的,但却不料并没有人回答夙月。

夙月见四下连个下人也没有,便壮了壮胆子,直接推门进去。

然而进门的那一刻,夙月不由惊呆。正对着门口处,正挂着一幅画。画上白雪皑皑,天地一色。有两个人,在这浩渺一片中起舞。其中女子着红衣,男子着白衣。若不是那一头青丝,男子的身影几乎要被漫天的白掩去。

夙月盯着这幅画,已然呆住。

那画中的两人,不是她与流采是谁?

“我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吗?”流景的声音很大,却没让夙月回过神来。

流景那一步一阵响声的,似乎是生气了。

“怎么是你?”流景见来人是夙月,倒是很惊讶,连忙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心里庆幸夙月此刻正盯着画看,并没有看到他此时的动作。

虽说是庆幸,但时间久了,见夙月生生冷落了他这个大活人,倒也心生不悦,便过去推了夙月一把。

夙月这才回过神来,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里在何处?”流景嘟嘴。

对,这里是爵爷府。不是籍符峰,不是籍符峰……

“这画……”夙月指了指墙上的画。

“画的很好吧。”流景竟顿时消了怒气,对着那副画油然而生出了一种崇敬之意。

“嗯。”夙月点头。

“这是爹画的。他总说,这画面常常在他梦中出现,于是他便画了下来。”流景难得正经。

“梦中……”夙月呢喃。

“人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别看他平时没什么表情,好像没有喜怒哀乐似的。但我知道,爹只是不说,他一定比我还要想娘。”流采小小年纪,竟然就会对流采如此关心。

夙月沉默。

“我娘,很漂亮吧?”流景像是在自言自语。

夙月依旧沉默。

“我好想见见她。爹说她只是贪玩,暂时离开了我们。可我真的好想知道,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流景说着,情绪又不禁低落起来。

夙月转头看着流景失落的样子,眼眶里似乎有泪在打转。

“你说她怎么这么狠心。”流景虽然低着头,可夙月却分明看见,几滴晶莹的泪珠悬空而下,打在地上,打湿了一个浅浅的印子。

夙月伸出手,想摸摸流景的头,安慰他。可流景却越哭越凶,肩膀也轻轻地耸动起来。夙月的手就停在流景头上不到一个拳头距离的地方,僵住了。

“就算她不会来,你也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努力,强大起来。”夙月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流景抬起头,双眼净是泪花。

“不要走好吗?”流景扯了扯夙月的衣袖,更像是哀求。

夙月只觉得心里一真抽痛,几乎不能呼吸。这孩子,怎么这样叫人为难。

夙月没有说话。

“我就知道。”流景哼了一声,便转身跑到里屋去了。

夙月僵在原地,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半步也移不开。

既然不能给他承诺,倒不如,就这样。

夙月也转身离开,轻轻关上门。

然而掩上门的那一刻,眼泪却犹如绝提一般,从双眼的夹缝里泉涌般流下。离别,总是难过。尤其是和自己深爱的人告别。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离开。

夙月仿佛下定决心了一般,飞奔到了静安寺另外两个弟子的房里。那两个弟子见夙月浑身湿透,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也很是吃惊。

“师姐,你……”

待她们回过神来,另外一个弟子便进去拿些干爽的衣服想让夙月赶紧换上。

“我有话跟你们说。”夙月方才跑的太快,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方才那句话,都是断断续续才说完的。

“请说。”弟子见夙月如此紧急,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夙月却始终不知如何开口,刚想说,却又停了下来,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始终没说一个字。

那弟子见夙月这样子,倒也急了。

“究竟是什么事啊?师姐你快说,这样可非把我急死不可。”那弟子也急的跺脚。

很快,另外一个弟子也回来了。她倒是稳重些,问道:“师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夙月点点头。

她却好像旋即了然于心似的:“掌门说了,凡是尘缘未了的人,静安寺不收。”

夙月愣住,道:“她当真这么说?”

“害,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掌门早就交代我们了,祈福大典一旦结束,我俩就绑也要把你绑在爵爷府。起初我们还为难,我们哪里是大师姐你的对手。如今师姐你自己愿意留下,我们倒也省了一番气力。”先前被夙月急的跺脚的弟子掩嘴偷笑。

“太好了!”夙月开心地几乎张牙舞爪,像个得了糖果的孩童一般。

静安寺的两个弟子从来没有见过师姐这番模样,双双掩嘴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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