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咸的海风吹得夙月的脑袋异常的清醒,清醒的让她仿佛能身临其境的感受到小黑身上所传来的淡淡的忧伤。
“那你恨她吗?”
“恨?为什么要恨?她对我很好,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喜欢她。也许,包括我吧。她是霸占了我娘的位置的人,可是我却竟然一点也不讨厌她。有时候我也会嫉妒她,我从来没见爹对谁笑过,唯独她。后来她的肚子渐渐大了,人人都以为是爹的。可是我知道,那不是,她是爹从别人那里抢来的。她原本有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家。可是爹实在太爱她,即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她。”
“你爹打算怎么处置那孩子?”
小黑的双手紧紧握着起拳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爹当然不能容忍那孩子,但是那个女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爹会对那孩子不利。所以常常她宁可饿着肚子,也不吃爹送来的东西。再后来,她找到了我,从来没想过,她会对我下跪。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懵了。她要我保护她肚子里的孩子,我本可以拒绝,但是我没有。我们每天交换着食物,为了方便起见,我也就搬到了她那里。她每天会给我讲故事,给我唱歌,我病了的时候她也会无微不至的照料。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
“后来呢?”夙月几乎听得出神了。
“后来……后来那个小婴儿诞生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新生婴儿的模样,粉粉嫩嫩的,我想,我生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吧。可是那时候,我没有那么多人爱。她不一样,她有一个最爱她的人,那就足够幸福了。不过那个最爱她的娘亲,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自从生下了她,那个女人就再也没有借口拒绝与爹同房了。于是,她打算孤注一掷,而我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帮她。那天,我死死地抓住了爹的大腿,不管爹如何拳打脚踢,我也没有放手。直到后来,爹再也没有了耐心,抽出了一把剑……”说到这,小黑便陷入了一种无穷无尽的痛苦中一般,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突然,小黑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表情因痛苦而变得狰狞,额头上起了一层层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兴许是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小黑无力地向后倒去。夙月立马接住了他,再慢慢地将他平放在地上。
“你怎么了?”夙月急的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没什么,老毛病了,从小就这样。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小黑摆摆手,示意夙月不要担心。
夙月也不敢闲着,立马用外袍把小黑裹紧,再去自己的包袱里挑了几件稍厚的给小黑盖上。小黑此刻正呜呜咽咽的吐着一些不连续的音符,夙月知道小黑这是疼的厉害,却硬生生的忍着。
夙月瞧着小黑这模样,也大概知道小黑得的是什么病了。从前夙月的爹得的也就是这种噬心病,症状几乎相同,疼痛起来犹如万箭穿心,连呼吸都跟着疼。因此夙月知道自己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这种突如其来的痛苦只能小黑硬生生的受着,过一会儿便会过去。
果然,不知过了多久,小黑便没了动静,躺在地上睡着了。
夙月突然想起有一种叫泥轻的山药,能减轻噬心病,正好这燊海正被一大片森林环绕着,兴许这山里有泥轻也说不定。夙月见小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便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便上山寻药去。
小黑想是被折磨的极累了,睡得特别的熟。夙月解开了自己的外衣,也给小黑披上。自己活生生地在燊海边冻了一夜,自然是睡不了了。幸好接近天亮那会,气温又上升了些,夙月才不至于太难受。眼见可视度渐渐升高,夙月便琢磨着上山采药去,此刻小黑还在睡着,夙月的动作便也越发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他。
山里兴许时竹子太多,温度显然比外边要冷上不少,夙月只好一路抱着自己的胳膊。这山里种的都是些竹子,地上还有些杂草。
清晨的露珠粘在路边的小草上,有一种玲珑剔透的美,倒让夙月想起了叶隐山。
在南宫府里住久了,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接触过大自然了。
夙月自然是开心了,便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些晶莹的小水滴,凉凉的。夙月不禁喜欢上这些触感,倒也没有忘记正事。一边寻着泥轻,一边玩耍着叶上的露珠,好不畅快。
此时的夙月身着白衣,身形又比较瘦削,就像山间的小白兔般,欢乐地跑跑跳跳。
终于,夙月绽开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她找到了,这山上果然有泥轻。其实泥轻倒也算是常见的草药,在此处寻得倒也不甚奇怪。夙月连忙摘下来装在怀里,表情开心的就好像寻到了什么至宝。
然而另夙月苦恼的是,这林子里每一根竹子都长得十分相像,夙月不禁忘记了回到燊海的路,虽是一直在走,到头来却总是回到原地,怎么转也转不出去。
夙月不禁着急,只怕小黑已经醒来,发现自己不在,恐怕会担心。然而越是着急就越是兜兜转转,夙月却不敢放松,心想一定会走出去的。
然而,未知的危险却渐渐地像她靠近。
夙月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声低哑的吼声,那是猛兽的叫吼声。夙月不禁紧张起来,每一根毛发似乎都进入了战斗状态。她挑了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枝,紧紧地握在手中,身体早已不知不觉的颤抖着。
终于,那只猛兽出现了。是一只老虎!就在夙月的不远处,张着獠牙,居高临下的看着夙月,显示着它的威严。
夙月竟被镇住了,脚似乎粘在了地上,一步也不得动弹,眼睁睁地看着猛虎向自己奔来,却什么也做不了,仿佛连逃跑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那只虎离夙月越来越近,仿佛久久没有饱餐一顿般的兴奋地朝夙月扑来。
终于,那猛虎与夙月只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转眼间猛虎便要扑到夙月的身上,夙月立马闭上了眼睛,手中的棍子竟不合时宜的落下了,哐当一声,阵响了空旷的竹林,带着些许回音。夙月的心仿佛也跟着下坠,她不知道将有什么等待着自己,她也不敢想。
她以为她会听到自己的尖叫声,可是她错了,她只听了老虎一声痛苦的吼叫,还有那连绵不绝的回音。
夙月不禁睁开了双眼。她看见了小黑!
此刻小黑正站在她的不远处,手举着临时制作的弓箭,面容完美的像是一尊雕像。一袭黑衣随风飘动,还有那飞扬的发丝,英俊的剑眉,一切一切,仿佛刻在了夙月的心里。时间仿佛停止了,只有她和他,定格在这一片竹林中。
若不是老虎的呻吟声打断了这一切,夙月真的会以为这就是永远。只见老虎就倒在了夙月的脚下,鲜血染红了夙月洁白的鞋面,还有她的裙角。
夙月实在是见不惯此等血腥的场面,尤其是想到若是小黑再晚来几秒,自己也许就要命丧于此。想到被老虎吃掉的命运,夙月不禁皱起了眉。实在是吓了一大跳。
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夙月跟前,一双剑眉紧紧地皱着,眉目间似乎有股怒气。
“你怎么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没有被它吃掉真算是你好运。兴许我该来的晚一点,让你吃点苦头,以后才会省事些。”小黑说的甚是心口不一。
夙月知道小黑虽然说的难听,但确确实实是真心为了自己着想的。想来他醒来没有见到自己,也该是很着急的吧。毕竟自己也没有留个口信,又的确笨的可以,怎能让人放心呢。
“对不起。我……”
小黑见到夙月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知道她也被吓得不轻,便扁了扁嘴,道:“以后别再单独来这里了,这里少有人烟,所以猛兽多的是。你又不会武功,实在想来就拉上我。我现在正好在这林子里找些吃的,肚子实在是饿了。你先回去吧。”
可夙月却半天没有动弹。
“怎么了?还想回味一下差点被吃掉的感觉?”小黑挑眉。
“不……不是的?”
“那……那……是什么?”小黑也学着夙月的样子,结结巴巴道。
“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夙月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毕竟又要麻烦小黑了。
小黑一脸真是败给夙月了的样子,领着夙月回到了燊海边。
夙月也是个识相的人,连忙说了声谢谢。
“我去打野兔,你先换身衣服吧,眼看就要到正午了,正午不似夜晚,热的厉害。你带的那些衣服也还是能派上用场的。”小黑说完便拿着弓箭头也不回的往竹林里去了。
夙月知道他这是给空间让自己换衣服,便也就不辜负小黑的好意,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件干净的衣裳。紧接着再把怀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掏出来,包括那个没有丝毫动静的蚌壳,细细地擦拭了一番。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