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昨天晚上后半夜。
江边别野，江水翻滚，澎湃汹涌，那施舍了片刻清光的月亮又躲回了云里。
大而空的房间里、沙发上坐着人。
廖如笙松开手，拔出掐进肉里的手指，看着血液从伤口流出，等待着记忆中的那个人出声。
良久……
一道声音从回忆深处乍现，“等什么呢！快去包扎呀！”语气中充满了焦急的担忧。
廖如笙突然收敛阴沉的脸色，露出浅淡的笑意。翻出药箱，自己给自己上药他做了无数次，已经很熟悉流程，轻松给自己包扎了伤口，等待着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糟糕的精神状态、混乱的记忆让他想不起那人随后说了什么，烦躁的盯着包扎好的伤口，一撕一拉暴力的拆掉绷带。
不温柔的拆解动作再次撕开伤口，血涌了出来。
焦急担忧的声音再次从记忆中乍现，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再一次包扎好伤口，烦躁的盯着拆掉，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绷带用完，廖如笙看着被折磨的溃烂不堪的伤口，还有点意犹未尽……
时间在廖如笙反复折磨自己中流逝，度过黎明前的黑暗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太阳一点一点爬上来，阳光撕裂黑暗洒进这个房间，巨大的落地窗贪婪的抢夺着光，争取更多的温度和亮度，照亮房间，温暖房间里的人。
屋里的人被闯入的阳光吸引，几步走到窗前。窗外，入目成片的向日葵低垂着头等待阳光的垂爱。
“向日葵最好了，不接受反驳！”
回忆又一次被勾起，这次声音中带着不容质疑的骄傲，明媚而阳光，“向日葵的花金灿灿的有太阳一样的颜色，看起来像太阳一样温暖。”声音顿了下，带着点羞赧“而且……咳。”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等到花败了还能吃瓜子。多好！”
向日葵一点一点抬起头，偏向太阳。
浪涛拍岸，蔓延至江岸沙地的向日葵随风摇弋，绿色的浪涛点缀着金色的碎光。花海江河的分界虚化，花海是点缀着金色阳光的绿色江涛，江涛中翻涌的金色碎光是绿涛中的金花。
这是他给他诉说的他梦想中的场景。
“你去了哪儿？怎么还不回来？你想要的都为你备好了。”
望着精心布置的一切，廖如笙浅棕的眸子露出脆弱和迷茫，狼的柔情，危险性感。
……
曾经，道家出了位精通各家奇门异术的鬼才，名叫徐钟。他承百家恩，习百家道，本就有天赋的他在不懈努力下一鸣惊人风光无限。本来这样的人应该顺其自然成为一个万人敬仰的天师，可……许是成名时太过年轻又太过自负，直至后来不满足现有的一切，离经叛道沉迷上了邪魔歪道，罔顾人伦造出许多非人非鬼非道的怪物。
两年前传出他身死道消，众人都不敢置信，这样的一个人竟然……竟然也会死。那人一生想要逃离道，造傀儡、炼鬼蛊、创下逆天道的阵法，最终还是遵循道生死如常。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他这一生积累的“宝物”——哪些研究成果到底在哪。想得到这些“宝物”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一定想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早在两年，徐钟身死道消的那天随着徐钟一起吞没在大火里，付之一炬，连渣都不剩。燃起这场大火的正是廖如笙和一个看不到摸不着只在廖如笙脑海里的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徐钟就是这样，死也不安宁，死也要带上他最趋近完美的作品，共赴黄泉。
大火燃烧火光颤动，火星殆尽一切斩断了从前种种。
巨大的阵在烈火中启动诡异的符文追踪、攀爬、覆盖住廖如笙，符文攀爬过处剧烈的疼痛爬过接触的每一处神经，皮肤一寸寸裂开，灵魂在撕扯，精神渐渐涣散。意识里的人被保护得很好，符文的疼痛没有通过意识传递，廖如笙感到庆幸，不过想到宣会因自己的死亡而消亡，他们会和徐钟一同死去消失，廖如笙只感到恶心，有什么办法能保护宣？意识渐渐涣散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安抚察觉到异常和自己争夺主权想代为受过的宣。
意识中断前脑海里还能听到那人歇斯底里的呼唤中夹杂着呜咽。
“宣，我好想拥抱你。”微弱的意识跳动传达内心里的渴望。
很幸运，完全无意识前他得到了回应。
“想抱我就活下去——”呜咽声中带着焦急和几分坚定“等我！”
后来，没有了后来。故事的最后总要有一个人去牺牲，去献祭，那个人不是你就是我。
那句视死如归的“等我！”声在廖如笙的意识里由虚到真，由弱到强。意识在声声呼唤中由迷茫到恍然大悟，再到挣扎着想要醒来。
“你是谁？”
意识里廖如笙奔跑追逐着一道脆弱通透的身影，那身影总是在他快要追上时拉开距离，嘴里重复念叨着“等我。”反反复复，让廖如笙无端生出几分慌乱，感觉现在住不住他以后就再也没机会抓住他了。
“你是谁？明明让我等你却一直在跑。”
再一次扑上那道脆弱通透身影时，前方裂开了缝隙，极亮的光从裂缝照入。
“回去吧，这儿不属于你。”
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身，是那道身影。脆弱通透已经看不清面容。
八岁相遇相伴相守直至今日，十六年的相处还是留下了些许痕迹，看到身影廖如笙意识里跳出身影的名字，裂缝还在扩大光笼罩了这里，模糊了那个身影，模糊了跳出的名字，只留下最后一个字的音……
“xuan……”
那个阵让廖如笙精神受损，记忆混乱，有关宣的一切记忆被毁的稀巴烂。
醒来的廖如笙记得自己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名字叫xuan。他不记得到底是哪个xuan字，唇舌蠕动，反复唤这个音，反复咀嚼这个音，可叫这个音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在脑海里给他回应。
他走了又没完全走只留下一个能引起廖如笙很多情绪的音和被挖了一块的心就再没有其他。
廖如笙想起他那句“等我！”为了这句话他自欺欺人的等待着。
精神状态好时，每当看到特定东西脑海中会乍现有关他的回忆，他将那些东西总集在一起，用这些零碎的回忆支持他等待。等到现在。
两年了，七百三十多个日夜，一万七千五百二十多个小时，一百零五万一千二百百多分钟，六千三百零七万两千多秒。
不长不短，却耗费了他几乎所有的精力。
这天慕深照常来汇报容器的成长状况。在宣消失后廖如笙对这件事早就没了兴趣，但这也是和宣有关的事物，他从不拒绝和宣有关的一切出现在自己身边，即便它心怀鬼胎。那容器一开始就是给宣准备的，为了他一直期待的拥抱精心为宣准备的躯体，可惜再也没机会给他用了。
在听到慕深说X市X中，回忆起那里也有和宣的回忆。
廖如笙看向慕深，熟悉的气息从慕深身上飘散很浅很淡。廖如笙呆住状似沉思随口说了句话。
慕深身上只沾染了一点点很微弱的气息，但能确定是宣的。这气息的出现给廖如笙茫茫无措了无尽头的等待带来了希望。
他见到宣了！嫉妒让他心生杀意，想杀了沾上宣气息的人，杀了慕深。
但，还不是时候。要先确定宣是什么状态才行……
“廖先生，X市X中到了。”司机出声提醒。
X市X中距离别野不近不远。一路上车并不是很多一路畅通，饶是司机开不紧不慢，车子停到路边车位时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
廖如笙回了神。看到和记忆中相差无几的景象，他想去走走去弥补一份记忆里的遗憾。
阻止司机代劳，下车沿着记忆路线走去，熟悉的画面一帧帧浮现，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孩因脑海里的人 “想吃香草冰淇淋。”这一句话停下脚步看着买冰淇淋的推车。另一边糖果铺子前站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眼睛水灵灵的盯着各种各样的糖果，巴望着。店主看娃娃可爱，抓起一把糖要送给小娃娃，小娃娃一本正经地拒绝，孤儿院的哨声响起小娃娃一溜烟跑去集合。“那孩子长的和我小时候好像。”脑海里的声音道，穿着破烂的小孩看着小娃娃若有所思。
买到回忆中的遗憾——香草冰淇淋，拒绝了店家热情的想在冰淇淋上装饰上一把小纸伞的建议，带着这一小碗冰淇淋回去，停在红路灯下，一到目光从上到下从下到上肆无忌惮的将自己扫射一通，最终视线停留在他手上的冰淇淋上。廖如笙看向目光的主人，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孩，绿灯亮了，迎面，他发现小孩也有一双淡棕色的眸子，和自己真像。错身，擦肩而过，各奔东西。
回到车前洛伊晞已经出了校门，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两人上了车，车子缓缓行驶。
廖如笙上车将冰淇淋珍重的放入随车小冰箱了便在没了动作。车厢里气氛凝重，两人之间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廖如笙先打破了沉静，这让人出乎意料。
“今天见过什么人？”
洛伊晞不懂廖如笙出于什么原因打破沉静，斟酌到“同学。”
廖如笙撇了眼洛伊晞手腕上的牙印，淡淡道“这谁干的。”
“……”洛伊晞揣摩了下腕上排布整齐的牙痕，想起像兔子一样逃走的人道“与您无关。”
强大的威压扑下，洛伊晞抵挡了一会儿就不行了，威压保持着能让他人痛苦，却又不会伤害身体的程度，洛伊晞倒下抽搐起来。
低沉暗哑带着冷漠的声音响起“你该保护好这副身体。”
廖如笙突然停下动作，万年不变的阴沉脸上出现“裂痕”，情绪波动很大。
此时车子拐过路口，经过之前的冰淇淋小店。
熟悉的气息离自己很近，廖如笙兴奋起来，忍着灼烧在白天显出出鬼态。墨色的黑笼罩全车幻化出眼睛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那道熟悉的气息。
廖如笙撤去威压，洛伊晞终于缓过来大口喘气，喘的狠了肺承受不住滞了下，然后费力的咳着。
洛伊晞眼中划过狠意，道气拧成利刃击向廖如笙，没功夫陪小孩过家家，廖如笙直接卸了洛伊晞的手腕，掐住她的脖子，五指用力。外面鬼眼找到了要找到的人，两方对视。是那个目光肆无忌惮的小孩。他有自己的身体，那这个——洛伊晞的身体就不需要了。
就在廖如笙想要尽快解决掉洛伊晞去找自己要找的人时，司机身上钻出另一道鬼影分成两道，一道袭向廖如笙，轻松抵挡下撕了那道鬼影，手上的洛伊晞被另一道鬼影卷走。
没时间去管哪些杂碎，鬼眼看到小孩后小孩已经想着反方向跑了。
廖如笙化为黑烟追了上去。
最后……还是跟丢了。
廖如笙没有很懊恼，知道他回来了，他知道他长什么样。已是最大的惊喜。很快，他就能找到他，拥抱他，相信那天不会太久。
另一边吴宣在意识到自己被鬼眼顶上短暂的后，果断跑了。
那鬼在白天也能显现，说明它很强，强到不在乎白天显现的伤害，自己被盯上很危险。
不敢回头，不知道有没有从鬼眼收下逃脱，吴宣在系统918的指引下在人流多的街道上七拐八拐，一直跑，不敢停歇，知道精疲力竭。
吴宣靠在墙上停歇，大口大口喘着气。良久确定没有东西追上来，吴宣一下卸了力瘫坐下来。路上行人匆匆，时不时有人注意到他，吴宣没力气害羞，就那样任由路人打量。
他得歇会儿，恢复恢复力气。
天渐渐黑下来人造光一块一块打开，照亮黑暗。
一到人影停在吴宣面前蹲下咂了几声嘴。
“小友，我看你面膛发黑似有血光之灾，要不要算上一挂，不准不要钱啊。”来人不怀好意的扫了眼吴宣，语气稍欠。
江湖骗子？
啊啊啊——感觉有点凌乱啊，不过终于写到这儿了。
廖先生：想要触碰到宣宣。
吴宣：......你别过来啊！
哈哈哈，笑出鹅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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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