晔城三面环水，两条河分别从南北两边将晔城主城整个包围起来，跨过问天崖交汇一路向东奔流。河水七扭八扭汹涌的冲击崖壁，悬崖峭壁被冲刷的异常险峻。近些年河水还算比较平静，相传以前暴雨连绵时，河里的水最凶能淹没崖上的桥，并且激起巨浪，能溅出崖壁几米高。

晔城的南北城门都是倚崖而建。北崖下的叫漠河，崖上的桥叫莫失桥；南崖下的叫望河，临崖建的座大桥叫莫望桥。两边的桥建的又宽又大又结实，桥上有很多商贩摆着摊叫卖，络绎不绝的行人，形形色色的物什，整座桥像闹市一样繁华热闹。

车夫驾驶着马车缓慢行驶，踏上莫失桥，车里吴鹤轩揭开帘子向外看，“表哥，到北城桥了。”

哈啾！一个小小的喷嚏声响起。

柳珩紧了紧怀里孩子的包袱，“嗯，帘子放下来。”。

吴鹤轩赶忙放下帘子捂严不让一点冷风闯进，捂好帘子后靠近柳珩逗她怀里的柳萱：“小表妹，冷不冷？都怪表哥不好，让你这个小家伙打了喷嚏。”

小柳萱在柳珩怀里好奇的望着吴鹤轩，吴鹤轩靠近，还逗着她玩，小家伙一下开心的笑眯了眼。

奶呼呼的比程四郎炫耀的他家妹妹可爱多了。可惜就是不让除了表哥以外的人抱，不知道是血脉相连认人？还是怕生？

马车驶过桥，进了城，不久停在了吴府前。

早就得了消息在门前候着的下人们迎上，两人带着小柳萱下了车入了府。

管家命人去向主人家通报，老太太老太爷等人早就在堂屋等着，老太太还病着，撑着身子坐在厅里等，听到下人通报说孙子他们带着孩子回来了，心里高兴笑着笑着又想起伤心事，一时间本就红着的眼又泛起泪来。

“回来好，回来好啊。”老太太用颤颤巍巍的手抹掉眼泪，“快，快去，把孩子抱来我瞧瞧。”

老太太激动，想要立马去瞧孩子，众人忙劝阻到。

“奶奶，别急，哥哥和表哥他们走来还要一会呢，人都回来了不急这一时。”老太太身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出声安抚心急的老太太，“您要是又急病了，可就又有一段时间吃不了点心了，到时候我天天带着点心到您屋前打转，让您馋上一馋。”说完偷偷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瞧把你惯的。”老太太拉过身边的小姑娘，食指在她额上一点。

老太太抱着小姑娘和自己坐一块，被小姑娘逗了逗冲散了些许哀伤。

“茗丫头，你月娥姑姑命苦啊，成家后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好不容易熬到了头，没成想……”

“娘！”坐在下首的男人出声制止老太太还未出口的话。

老太太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多了，抹去脸上的泪痕，收拾收拾情绪，放开了小姑娘。

小姑娘被她娘拉着带到一边坐下，心里疑惑没成想什么？爹爹为什么不让奶奶说？直到她母亲给她一块点心后，才抛掉小脑袋瓜里盘旋的问题，开心的吃着点心。

不多时，柳珩和吴鹤轩两人带着小萱儿进了堂屋，柳珩抱着孩子，堂里人的视线看向柳珩。

待两人问了安，老太太急忙吩咐道。

“芸娘，带孩子上来我瞧瞧。”

“是，娘。”正在啃糕点的吴鹤茗身边的妇人应到，走到柳珩跟前状要接过孩子

“来，珩儿将孩子给我，我带过去给老太太瞧瞧。”

柳珩没有动，两人一时僵持着。

老太爷看到十分不满，中气十足的哼了声。

“不必劳烦舅母，我抱上去也一样。”柳珩不退让，坚持着道。

老太爷气的摔了杯子，“让林氏带过来！”

吴鹤轩被突然暴怒的爷爷吓到，眼见气氛越来越不对出声劝道，“爷爷！你这生的哪门子气，我娘抱过去，和表哥抱过去能有什么不一样。”。

老太爷怒目圆睁瞪了过去，吴鹤轩立马住嘴噤了声。

老太爷不知道怎么的，一直看柳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柳珩寄养在吴府的那些年两人很少有交集，这次算得上是第一次好好碰上一面。

谁知道火药味这么浓。

一下周边安静了下来，一道小小的婴儿哭声清晰了起来，抽抽噎噎，停不下来，声音跟小猫崽叫似的，听的人心疼。柳珩感觉到孩子哭时第一时间哄，柳萱在柳珩照顾下第一次哭，小娃娃哼唧哼唧，柳珩一时不知所措满目心疼的呆在原地。

“好啦。都把孩子吓到了。”老太太出声打破安静对老爷子嗔到。

老爷子黑着脸憋着口气，默不作声起身甩袖到一边去，眼不见心不烦。

林芸娘见状，上前“我来吧，孩子这样哭也不是个办法。”

触到知识盲区，实在哄不下来，柳珩只能递出孩子，学一学怎么照顾。

芸娘接过孩子，轻轻拍打安抚孩子。离开了哥哥怀抱，柳萱撇着的小嘴一下拉平，从林芸娘怀里看向自己哥哥，又看看抱着自己的芸娘，又看向自己哥哥，看起来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本来在自己哥哥怀里怎么哥哥变到一边了？

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哥哥咿咿呀呀的唤着。

柳珩看妹妹找自己，想上前抱回来，这时老太太出声又唤林芸娘把孩子抱过去让她看看。

柳珩顿住停下动作。

林芸娘逗着孩子，上前。老太太怕把病气过给孩子，让林芸娘抱着孩子站远点，老远瞧着孩子，小孩刚哭过，眼睛湿漉漉的睁的又圆又大。

老太太看着看着湿了眼“像，真像，简直就跟月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瞧瞧这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和月娥小时候一模一样。”

老太太高兴逗着孩子，孩子太瘦了又弱又瘦，一看就没好好照顾。一时间就越看越发不满。

“太瘦了！奶娘呢？怎么养的孩子！”老太太看着瘦瘦小小的柳萱，心疼到：“你看这小胳膊小腿瘦的。”

林芸娘抱着孩子问“珩哥儿，怎么不见奶娘上来。”

吴鹤轩心咯噔一下提了起来，支支吾吾想着该怎么回答。一边的柳珩倒是看起来很平静直言不讳。

“没有奶娘。”

林芸娘惊讶问，“没有？那是谁在照顾孩子，也没见着丫鬟婆子的。” 老太太蹙着眉在一边也等着回答

“萱儿是我在照顾。”

老太爷开口呛道：“怪不得孩子又瘦又弱！”

“爷爷……我和表哥一起照顾的。”吴鹤轩刚出声，又被瞪了眼。

林芸娘看着老太太蹙起来就没放下的眉头，笑着拍了拍孩子的背，“刚巧、怕你们请的奶娘照顾不仔细苦着孩子，院里之前找来了两位奶娘，一路奔波也都累了，让奶娘照顾……孩子”林芸娘顿了下瞧了下柳珩和自己儿子，“你们一路奔波许是累了先去歇歇脚。”说着下人带着两个奶娘上前来认了人，就带走了孩子。

盯着孩子被奶娘带走，柳珩想拦下，吴鹤轩在一旁提醒挡着，才没让他做出失礼的事，不好跟长辈计较什么，只能压下躁郁。

“表哥，你也别心急，最近一段时间你也一直没休息好，好好歇歇，歇好了晚点去看表妹。”吴鹤轩跟自己表哥一路回来，见识到自己表哥离不开孩子的表现，出言劝慰。

柳珩只能暗暗应下。

“收拾好了，到书房来。”老太爷不情不愿吩咐，下人收拾好地上摔碎的茶杯又换上一个填上茶递老太爷，老太爷接过一口闷下甩袖离开。

老太太乏了，丫鬟带着离开堂屋。

书房

坐在下首的男子也被老太爷叫到书房，忍不住为自己好友的孩子说几句。

“爹，珩儿怎么说都是养在月娥名下的孩子，从小叫您一声外公。这家里刚糟了大难，你好歹给孩子点好脸色。”

老太爷没好气到，“好脸色！哼！给灾星的儿子好脸色，他也配！”

“爹！祸不及子孙，很多事都不能怪罪在孩子头上。更何况当年月娥也是心甘情愿去做柳茂续弦。”

老太爷气急了，斥到，“吴月昶！月娥是你亲妹妹！”

当当当。

敲门声想起，书房里剑拔弩张的氛围退下，老太爷脸色不好背身不理，吴月昶看着自己爹顽固的样子无奈出声：“何事？”

“少爷和表少爷来了”下人报。

“叫他们进来。”

柳珩和吴鹤轩进去

“外公，舅舅。”柳珩拿着被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剑向书房里两人行礼。

“爷爷，爹。”吴鹤轩紧跟着意思意思。

“珩儿，事情大致经过我们也通过书信了解的差不多了，那把遗留下的剑可是你拿的这把？”

“是。”说着柳珩解开层层包裹的布。

一把长三尺多的剑现出身影，状似蛇骨的剑脊两侧有两条血槽，剑柄雕刻着一条盘旋着目光萃着毒的活灵活现的蛇，剑身一侧刻着赤渊另一侧刻着藏锋。

吴月昶接过剑，手指在剑刃上抚过，有些不可思议，“没开刃？”

“是。”

“藏锋、赤渊。”

本来没反应的老爷子听到自己儿子念出剑身上的字，慌乱起身夺过剑仔细查看。

嘴里嘟囔了句，转头用阴翳带着杀气的眼神盯着柳珩，透过柳珩一个女人的虚影现在眼前。

“滚！滚出去！”老太爷暴怒用手中的东西砸向柳珩躯赶。老太爷像是发了癫，凶狠的要命，甩过去的剑正好砸中柳珩的脑袋，一股热血流下。

吴月昶第一时间拦了上去，老太爷不愧是年轻时行走过江湖，身体硬朗，力气不小，费劲拦下人，赶紧让柳珩去包扎顺便把吴鹤轩赶出去。

“珩儿你先去上药，鹤轩去、跟着你表哥。”

柳珩莫名被打破了头，捂着脑袋血流了一脸，看着暴起的外公，礼数周到的行了礼带着剑离开。吴鹤轩听他爹的立马跟了上去。

柳珩一离开，眼前没了虚影的老太爷过了会渐渐平复，“你也下去。”这话是对守在一边的吴月昶说的。

吴月昶不放心自己爹，担忧的正要说话。

“出去！”

没法，吴月昶只得一步三担忧的退出乱作一团的书房。

老太爷目光无神思绪被拉向往昔，不自觉的抓住左手腕，一条蜿蜒可怖的疤痕顺着手背往上藏进衣袖不知道延伸到那里。

另一边，柳珩和吴鹤轩退出书房，吴鹤轩领着渐渐发懵差点撞到柱子上的柳珩，叫来最近常驻府里的给老太太治病的大夫包扎好伤口。吴鹤轩除了柳家灭门那天，没见过这样的表哥，想到是爷爷造成的，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对表哥和对其他人总是这么极端的两幅面孔。

两相沉默。随后柳珩说想去看看妹妹。

吴鹤轩听到连忙应下，问了下人表妹在什么地方带着柳珩去看。

……

孩子小，吴家老太太害怕亏了孩子找了两个奶娘和一大堆人照顾孩子，孩子才来陌生的地方，不熟悉环境，又有一大堆人围着，哭泣不止，怎么哄都哄不下来，瘪着嘴，眼泪唰唰的流，也不出声。众人慌了手脚。

柳珩一进院子就看到这副景象。

看到小柳萱被奶娘抱着瘪着嘴默默流眼泪，憋的小脸通红，心中一痛，想起火场里浑身是血的婴儿，心下一紧，脚上快了几步上前。

“孩子给我。”

奶娘在厅里认过人知道这是孩子的哥哥，听话的递过孩子。

小柳萱回到了熟悉的怀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突然嚎啕起来，小小的声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柳珩僵在原地，周围的奶娘和丫鬟面面相觑，看着不知所措的表少爷，细心指导怎么哄孩子。

吴鹤轩随后赶到，待柳萱渐渐平复，将众人屏退下去。

看着在柳珩怀里抽噎的柳萱，想到之前柳珩到哪都带着孩子的样，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表哥看来表妹也离不开你呀。”

柳珩看着怀里的妹妹，心里的柔软被一牵一牵，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笑意嗯了声。

吴鹤轩看着这样的表哥不由感慨，说不定下一个炫耀妹妹的“程家老四”会是自家表哥，想起自家亲妹妹那副顽皮样不由羡慕嫉妒，不过转念一想自家表妹也是妹妹，四舍五入也该是别人羡慕自己，一下又阳光明媚起来。

小柳萱哭过一场后，有些高热，叫来大夫看过开了药后，柳珩像之前一样坐在孩子跟前照顾着。喂过药后，孩子睡下来，小拳头拽着柳珩的衣服，只要一去拽，就皱着眉头嘤嘤呜呜不安稳，柳珩刚好也不想放开妹妹，就在这边歇息下来。

熄灯后，朦胧的月光打在窗纸上，树影稀疏随风摇摆，飘摇不定，听着风声柳珩给孩子盖紧被子，拢紧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