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第三天,苏弈艰难起床,自我感觉来得很早,但看到训练室这个点仍坐着不少人时,他沉默了。
或许是因为Espy也在的缘故,众人静得出奇,键盘都敲得小心翼翼。
廖俞正盯着显示器,手边崭新的咖啡还冒着阵阵热气。白雾模糊了视线,苏弈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能看见他懒散地用手支着脑袋,侧脸也是棱角分明。
——人气高是有原因的。
苏弈站在门外许久,才等到Espy的回视。他微笑着朝自己颔首打了招呼,苏弈便也点头回应,末了才踏进去。
路过谢崇的机位,其本人戴着耳机格外认真地打游戏,手指动的速度飞起,大概是要赢了。苏弈淡淡扫了一眼,就坐回自己机位点开了终末。
只要某个小家伙出现,廖俞就免不了三心二意,成堆的视频资料还是先放放吧。他暂停视频,百无聊赖地转起笔,偷偷移开一点点目光,欣赏角落里苏弈戴耳机的姿态。
可惜谢崇挡着,他看不清他的神色。
“教练……”
弱弱的呼唤打断思绪,笔应声掉落桌面。
前排,一个戴眼镜的青涩男生举起手,手臂完完全全遮住了苏弈的背影,“能来一下吗?”
廖俞眯了眯眼,起身走到那人身边。
“我能不能直接放弃队友?原地丢手雷给自己炸死了,真的受不了了。”他委屈的声音越说越激昂,“打得烂就算了,不听指挥是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家种地,来排位祸害人……”
廖俞被硬控整整两分钟,没忍住打断:“你能一打五吗?”
男生愣了愣,又恢复楚楚可怜的表情。心凉凉的,在碎了。
“再练练。”廖俞说罢没有再搭理他,一抬眸就瞥见了不远处抿着薄唇的苏弈。
表现分在向他招手,他也好奇自己的攻略进度。
廖俞熟练地踱步到苏弈身后。
屏幕上,敌我双方在二楼倚着窗户拉扯,只偶尔开出几枪,很是谨慎。大概是太过专注,苏弈这次并没有发现现实中的异样。
五秒钟过去,还是未能分出胜负,廖俞这才微微俯身搭上了他握着鼠标的手。
苏弈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吓了一跳,侧头便看见Espy的脸。只一恍神,键盘的主导权也被夺去,Espy用接近环抱的姿势替他操纵着游戏角色。
温热覆盖掉指尖一丝冰冷,来自于他的气味深深侵入鼻腔。
“这个很好打嘛。”廖俞边喃喃边走出掩体,虽说隔着耳机,可距离之近,声音也闷闷地传进了苏弈的耳中。
敌方见状迅速打起精神应对,而他瞄都没瞄一下,快速移动鼠标精准收割掉了人头。
创可贴粗糙的一面时不时剐蹭到苏弈的手背。无心去想其他,他只是细细感受、记忆、解析Espy的动作。
廖俞打量了他半晌,都没能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一点点变化,好气又无奈地松开了手。
好感度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这下,冷空气又迅速灌回了苏弈的衣领,反倒让人有些不适应。他缓过神,安静地望向Espy。一双狭长好看的眼泛着光,饶是谁也招架不住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带滤镜,廖俞莫名感觉这眼神里有一丝……留恋?
良久,他抬手撩起他一边的耳机,压低了声线道:“再不动对面就要来了。”
闻言,苏弈直接摘下耳机,把注意力放到了游戏上。
旁边的谢崇眼睛都快看直了,廖俞轻飘飘回视,“你也需要指导?”
“需要。”他满脸凝重地点头。
廖俞若有所思,“嗯……不然先点个确定试试?”
猛然看回自己的电脑屏幕,结算界面一行“胜利”,右下角就是醒目的确认按钮。舒缓的背景音还在响着,谢崇的评分不算很高,人头倒是拿得不少。
他语无伦次,嘴角抽了抽不说话了。
苏弈此时已经埋好炸药,只等爆炸赢下游戏就好,于是廖俞多停留了片刻。
敌方在视野内频频现身,换成平时苏弈会一枪ko掉,但背后灼灼烧着,被Espy注视他做不到完全冷静。
他忽然想起,某个夏天,某个考场,原本清晰的解题思路在监考老师的啧啧声中化为灰烬。
看准位置拉抢射击,子弹直直砸在墙上。
空了。
苏弈失落了须臾,随即又试了一遍,成功击中敌方肩膀,再补上后续伤害,敌方终于在枪声中达成了团灭。
廖俞笑了一下,道:“下次别犹豫,果断一点。”
苏弈不明白这个笑的含义,但话他记住了。
选手陆续到场,训练室渐渐拥挤起来。
廖俞没再逗留,以前在基地管四个人就够忙的了,现在整整有二十五个,实在应接不暇。
他恨不得把自己拆开来用,一半给他们,一半给苏弈。
既然没人盯着,苏弈也就一个人静心打游戏了。
桌上咖啡的最后一缕雾气散尽,廖俞重新回到机位上。
娱乐性质的比赛,当然不会和职业一样动辄训练十小时。以至于对习惯在电脑前呆一整天的他来说,时间好像眨眼就过去了。
接下来,准备下班收工!
他目送众人排起长队推门离去,也不知道谁起的头,路过廖俞时所有人都要请安般说句“教练再见”。别说,这感觉还真不差,可惜挨个回应太累,他“嗯”了几声便懒得说话。
直到有人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句子:“教练,帮我签个名呗。”
他停下在手机敲打的动作,看向对方。男生脸上写满期待二字,试探着递上了精心准备的明信片和马克笔。
貌似是LAG首次在世界赛夺冠的照片,五人相拥捧起奖杯,金雨从天而降。每个选手旁边都写着亲笔签名,就差c位的Espy了。
廖俞不清楚他怎么集齐的,不过还是大笔一挥,用两秒钟写下了自己的ID。
接过明信片,男生道完谢连蹦带跳地跑开,留下一屁股震惊的群众。回过神,他们便一窝蜂涌上来,吵吵嚷嚷堵住了出口。
“E神!我也要签名!”
“跟我合个影跟我合个影!”
好好的训练硬是变成了签售会。一旁的南风本想加入,一看挤都挤不进去,调头就去找苏弈了。
苏弈这会正在翻战绩,放眼望去全是金灿灿的胜利。南风自卑,静静等他发现自己。三分钟后,他意识到自己被无视了。
“苏弈……”
“说。”
南风咬牙切齿,刚要生气,苏弈就抬起头,疑惑地眨着眼睛问:“怎么了?”
跃动的火气顿时被浇灭,他嗫嚅道:“你今天还加训吗?一起回去吃饭?”
苏弈淡淡扫了眼手机,“行啊。”
前两天他都是天黑才回酒店的,期间南风的邀请一概拒绝,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等其他人拿完签名拍完照,训练室清场,他们这才跟着下了楼。
廖俞垫底,他盯着二人的背影,又摊开掌心低头看了看那枚创可贴。写字时还是能感受到轻微痛感,应该还没痊愈。
自打被单独留下后,苏弈就常常待在训练室不愿意走。若不是廖俞苦口婆心软硬兼施劝过去,他怕是要在这安家了。
如今孩子难得自律一次,身为教练,廖俞既欣慰又惆怅。
他还挺怀念被迫加班的时光,可孩子终归是要长大的,离他而去也很正常。
这就是养成系吗?
另一边,苏弈刚下一楼,南风则老老实实跟在后头。
经过前台,他放慢脚步,轻轻掀起桌上某份外卖的备注单确认名字——Y没有小,是他的没错了。
拿完外卖,苏弈转身就要往回走。
南风目瞪口呆。合着他只是为了顺路拿外卖?他又耍他!?
见情况有变,苏弈一扯袋子,系上的结轻松被解开。再打开纸盒,里面温热的寿司香气扑鼻,米饭混着海苔味,加上一点点沙拉酱的甜。
“你——”
南风正要开口,就被寿司堵住了嘴。
“别生气,”苏弈勾起唇角,学着对方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下次再一起。”
南风眼睁睁看着他原路返回,嘴里拼命咀嚼,腮帮已经鼓成了个球。
行吧,往好处想,起码苏弈没哄骗他帮忙拿外卖。
回到三楼,苏弈毫无防备地踏进训练室大门,下一秒就和刚收拾完东西出来的Espy四目相对。
他连忙倒退几步,避免撞上。
廖俞这才看见他手里提着的外卖。
先前的幻想顷刻崩塌,没猜错的话今天也要过二人世界了。
廖俞当即抱臂靠上门框,没好气道:“怪聪明的,我可没说能在训练室吃东西。”
苏弈别过脸,视线恰好触到一旁的高级灰色垃圾桶……桶就矗立在那,一言不发却在朝他抛媚眼。
一番挣扎过后,他伸手想把外卖扔了,廖俞看出意图赶紧拦下。
“浪费食物可耻。撒个娇求求我,说不定就放你进去了呢。”
苏弈沉默。
撒娇?什么撒娇?撒什么娇?
他看起来像是会撒娇的人吗?
他就这样微微咬唇蹙起眉头,无辜地和Espy对视。
廖俞叹气,他真的承受不住这种眼神,怕再对视下去就要发生不可挽回的事了,遂让出一条路,“进去吧,总比饿死强。”
苏弈:“……”
他垂下眸,轻轻道:“谢谢,教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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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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