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夜白与凌平说话时,谢无眠只安静站在一旁。
等凌平走后,柳谢二人目光交汇,对视片刻。柳夜白道:“你……”
与此同时,谢无眠也道:“我……”
沉默一瞬。他们二人竟然异口同声蹦出一句:“你先说!”
此时,正好刮过一阵轻风,二人发丝飞舞,衣袂飘扬。柳夜白率先道:“你跟他们说在等我。等我做什么?”
谢无眠闻言顿了片刻,似是下定决心,道:“柳姑娘,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柳夜白拒绝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忽然想起师兄宋溪山先前说此人可能是万金楼杀手,结合今晚百里东风同胞兄弟被杀时,谢无眠恰好也在现场。
这两点叠起来,真的只是巧合吗?
柳夜白心中疑窦丛生,不过苦于暂时没有证据,况且谢无眠先前的确救了自己,现在怀疑他,显然不太地道。
如此,不如将计就计,后面找机会试他一试。
若他真是杀手,当场擒了去仙门换钱;若他不是杀手,反正与他也没什么情分,到时候再分道扬镳也不迟。
谢无眠见柳夜白一直没有答话,又道:“柳姑娘,你莫不是在想该如何回绝我?”
柳夜白摇摇头,道:“不是。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想跟我们同路?”
谢无眠道:“一天之内,我遇见你两次,定是天作之缘。既然有机缘,不如同行,顺了这缘。”
柳夜白心说好老套的借口,不过她暂时不想拆穿,便道:“想跟我们一起走也可以,不过有件事要先跟你说一下。”
谢无眠眼睛闪了闪,道:“柳姑娘请说。”
柳夜白道:“我们散修,不像仙门那般财力丰盈。我们是靠通缉榜活着,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睡了今晚没明晚,风餐露宿是常事。你能接受吗?”
谢无眠马上道:“在下吃苦耐劳,完全可以接受。”
柳夜白笑了笑,道:“很好。”
她抬脚,胡乱找个方向迈了出去,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
谢无眠缓步跟上,问道:“柳姑娘,我们去哪儿?”
柳夜白道:“随便走走。”她从腰间取出湿了的信烟,运送灵力尝试把它烘干。
谢无眠道:“柳姑娘,你跟凌平是怎么认识的?我看你对他似乎很好。”
柳夜白如实道:“破案时遇过几次,就认识了。”
谢无眠追问道:“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柳夜白想了想,道:“是个好人。年纪轻轻,斯文敦厚,心性纯良,仙门需要这样的后生,百姓也需要这样的修士。”
谢无眠顿了片刻,道:“他绑我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斯文。”
柳夜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勉强笑了笑,道:“凌平他一个少年,少年嘛,总是有些鲁莽的,不过他没什么坏心,你别放在心上。”
谢无眠坦言道:“早就原谅他了。”
说话间,柳夜白手中的信烟已被灵力烘干。她点燃后,一阵黑烟溶于夜色,声响却不含糊。
巷中犬吠声接二连三。
柳夜白竖起耳朵,只片刻,就听到城东传来了一道同样的响声。她面上一笑,踏上剑就要往城东去,边道:“跟我走。”
行了有半里地,她发觉有些不太对劲,回过头,就看到谢无眠正在地面撒腿直追。
柳夜白停了剑,等谢无眠跟上来,问道:“你不会御剑?”
她说完,环视谢无眠一圈,发现他不是不会御剑,而是根本没有剑。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不等谢无眠回话,柳夜白自己先笑了,边笑边道:“对不起我忘了,你没有佩剑。”
谢无眠面上浮了些红,不知是奔跑所致,还是羞愧所致。他诚恳道:“柳姑娘,我不会用剑。”
柳夜白朝他伸出了手,缓声道:“上来。”
谢无眠并未犹豫,拉住她的手借势跃了上去。
他的手还是那般温暖。
只轻轻一握,柳夜白就感觉到他的体内是有灵力的。
她心下一转,御剑载着谢无眠往城东去。半刻钟后,二人赶到城东的一条大河旁。
河岸边,升着一堆篝火,火堆旁,坐着个黑衣人。
夜晚,河畔四下无人,宋溪山摘了斗笠,席地而坐。柳夜白御剑载着谢无眠,鬼鬼祟祟悬停在距离他身后六尺处。
宋溪山已发现了她,却并未回头,只淡淡道:“师妹。”
篝火旁的泥地上,竖着三四只由木棍穿插的肥鱼,这些鱼烤了有些时候,正滋滋冒响,香味袭人。清风拂过,空气中飘来阵阵鱼香。柳夜白跳下剑,边走边道:“师兄,你烤了鱼,真香。”
宋溪山还是没有回头,只道:“带了谁来?”
柳夜白道:“师兄,你猜。”
宋溪山悠悠转过头,待看清柳夜白身侧立着的是谁后,眉毛瞬间压上双眼,给柳夜白飞去一记眼刀,冷淡道:“带他来做什么?”
柳夜白冲宋溪山笑了笑,道:“师兄,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宋溪山目若寒潭,面覆霜雪,道:“先听坏的。”
柳夜白撇了撇嘴,道:“坏消息是夜行大盗其一已伏法,不过不是我抓到的,所以没有赏金,我们这趟算是白跑了。”
宋溪山道:“你平安就好。好消息是什么?”
柳夜白道:“好消息就是,我们队里要多一个人啦。”
她说着,将谢无眠拉到宋溪山跟前,道:“谢无眠,快,跟师兄打个招呼。”
谢无眠冲着地上的宋溪山挥了挥右手,面上浮起一个微笑,颔首道:“在下谢无眠,见过师兄,以后还请师兄多多指教。”
宋溪山呆在原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心说这真是个十足的坏消息。半晌 ,他冷声道:“师妹,我不同意。”
谢无眠嘴角瞬间跌了下去。
柳夜白冲着宋溪山拼命眨眼,企图给他传递某种暗示。但宋溪山只是瞪着谢无眠,并不看柳夜白。柳夜白只能道:“师兄,我们借一步说话。”
宋溪山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要。”
柳夜白冲他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师兄,真的要借一步说话。”
她说着,直接伸出手,企图将地上的宋溪山原地拉起。
宋溪山嘴上虽然拒绝,身体却很实诚,顺势握住柳夜白的手,站了起来。
柳夜白牵起宋溪山欲走,又怕谢无眠一个人独自待在这里会无聊,大手一挥,从地上拔起一只肥硕烤鱼,塞给谢无眠,同时道:“你先吃,我去劝劝我师兄。”
谢无眠接过烤鱼,点了点头。
下一秒,宋溪山面上冷若冰霜,恶狠狠地对着谢无眠,道:“不准吃。”
谢无眠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时呆立原地,只怔怔望着柳夜白。
柳夜白已拉着宋溪山往黑暗里走。她边走,边对谢无眠道:“没事,你吃你的。”
她与宋溪山沿着河岸走了一会,眼见四周越来越黑,终于停了下来。
柳夜白压低了声音,道:“师兄,今晚在姜府时,有万金楼杀手出没,不过那杀手在杀完一个盗贼后,就消失了。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总之谢无眠也在现场。我到达时,他已被明月阁的人给绑了,他说他是在等我……”
柳夜白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我当时不知怎么被迷了心窍,竟给他作了伪证。反应过来时,已骑虎难下,后来他说想要加入我们,我借坡下驴,就同意了。”
宋溪山听到这里,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柳夜白又道:“师兄,就先留他跟我们一起走吧。到时在路上试他一试,如果真露了马脚,我们就把他绑了,送到明月阁去换赏。”
宋溪山依旧没有答话。他比柳夜白年长十岁,平日里总把她当妹妹看待,若柳夜白有求于他,他虽面上很冷,却也总会答应。
这次,他却有些犹豫,只因实在不知道这位谢无眠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他不能拿师妹的性命去赌,否则,既对不起师妹,也辜负了师父嘱托。
柳夜白见他依旧不答话,只能拉着他的手,祈求道:“师兄,你就答应了吧。如果他真是万金楼杀手,抓了他,我们和师父能在无名山一起吃上很久了。”
宋溪山沉默良久,终于沉声道:“好。”
柳夜白道:“就知道师兄你会答应。师兄你人最好了。”
宋溪山眸光凝结,道:“若他是杀手,我们把他擒了,若不是,又该如何?”
柳夜白道:“若不是的话,那就想办法把他甩掉。无名山不能再多一张嘴了。”
宋溪山又问道:“说是试探,多久为期?”
柳夜白想了想,道:“半月为期,如何?”
她心道半个月,就算再谨慎的人,也总该漏些马脚出来。
宋溪山闻言却摇了摇头,坚定道:“三天。月底之前,如果还未发现证据,一定要把这包袱甩掉。”
师兄每逢月底,总要离开几天。
现在据月底已不足五日,柳夜白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跟谢无眠单独呆在一处,便道:“好,那就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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