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一点,整条走廊没有一个人。
许时帆垂着脑袋,身后的脚步声很有规律,能听得出来与自己隔着几步距离,但是这人跟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结合下午时候他表哥说那话,许时帆忽然有一瞬间毛骨悚然,他开始认真的想,自己确实没得罪什么人吧,毕竟这才刚回北京,想要得罪那也还没机会呢。
想了又想,终于走到301门口。
许时帆停下脚步。
身后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许时帆没敢先动,他想回头看一眼,忽然,走廊的灯熄了。
眼前陷入一片漆黑,就在这时,身后伸出一只手臂,“啪”的一下,越过他,推开了301的门。
许时帆愣了一秒,看着那人背着包,看都没看他,直接就进了屋里,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人是他上铺的兄弟。
许时帆自嘲地低头笑了笑,随即也跟着一起进屋。
因为熄了灯,寝室里另外两个都睡了,听见动静,又都抬头,张瑜问:“哎,你们回来了?周同学,你洗过澡没,没洗的话我打了水。”
周同学没说话,脱了衣服直接上了床。
张瑜见没回他,也就不再问了。
许时帆站在门边,忽然感觉,这宿舍生活有意思起来了。
第二天早上,张瑜和林可为起床,许时帆听见他们的动静,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了耳朵。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许时帆打了个哈气,发现自己桌上有份早餐,他拿起来琢磨了下,感觉是张瑜和林可为带给他的。
许时帆在桌子边啃起包子,结果一抬头,发现他上铺那位仁兄也还没起床。
许时帆动作顿了顿,侧过身看向周雪森的桌位,空空荡荡。
他歪了下脑袋,若有所思。
中午食堂吃饭,许时帆和张瑜林可为凑到一起,张瑜就说:“人家不想和我们扯上关系,我还去做好人干嘛。昨天你还没来的时候,宿舍就我和他,我看他一个人收拾挺费劲的,就想搭把手帮他,谁知道人家皱着脸叫我别动他东西,说的我跟小偷似的,呵呵。”
林可为沉默着吃着饭。
许时帆笑了一声:“哎,你们怎么起那么早,早上你们起来吓我一跳。”
“我们要开会,哎,你们系不用开?”
“我们是周四开。”
一旁的林可为点头:“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在哪里听说,编导和表演系是周四开会来着。”
许时帆挑了下眉:“这样啊,我们和表演系啊。”
他开始怀疑睡他上铺那哥们是学表演的。
“许时帆!”
突然,嘈杂的食堂中有人这么喊了一声。
许时帆回头,那位喊他的哥们染着一头粉毛,见许时帆回头,还兴奋地冲他招了招手。
周围也有人在三三两两议论,“这不是吴棱吗?”
“我靠,吴棱也在北电了?”
“哇,你认识吴棱?”林可为也惊讶道。
吴棱是去年《快乐男声》出道的,虽然不是冠军,但也小小火了一把。不过这都是对外人,吴棱的父亲是制片人,也是许似凯的朋友,吴棱对许时帆来说,就是他从小在一块玩,后来因为上学分开的哥们。
而这样的朋友,许时帆有太多,以至于他需要歪下头,略微思索,才慢慢想起这哥们确实好像和他说过,他也是在北电上学。
许时帆又往嘴里塞了一勺饭,含糊道:“我哥们。你们先吃,我吃好了。”
吴棱知道许时帆回国,特地笼络了一大帮子人带他出去“耍”,许时帆也是人来疯的性格,两人臭味相投,才刚开学,就疯了两天没回宿舍,最后还是被赵逢知拎着耳朵扔回了学校。
不过,许时帆是什么人,只要他想玩,怎么着都能玩起来,虽然被他哥教训了一顿,但也一点不影响他天天跟一群“狐朋狗友”在操场上结伴打篮球的心情。
直到周四,他和一群人在第二天去大教室开会的路上,碰到了周雪森。
许时帆脚步一顿,看着那人的背影,心说,还真是给他猜中了。
这人真是学表演的!
进了教室,周雪森一个人坐在后排的位置,前排的男男女女热火朝天地聊天,他就趴在桌上,也不知道睡不睡得着。
许时帆抄着兜,他是和一群人进来的,这些人大多属于他们那个圈子,一进来就吵吵嚷嚷地吸引了全教室的目光,艺术学院里,总有人像明星一样活着。
许时帆对他那帮哥们说:“哎,我坐那儿,你们自己找个座儿吧。”
说着,他就笑呵呵地走过去,往周雪森旁边一坐。
讲真的,他对这位上铺的兄弟的脸很有好感。这来源于一个编导人的直觉,一张能让他这个接近脸盲的人一眼记住的脸,非常难得。
然而,许时帆自己在这自娱自乐,别人却不买账。正当他想找个话题开口时,身旁的人突然一下站起来。
那架势,仿佛在他旁边坐下的不是许时帆,而是什么要吃人的怪物。
许时帆一愣。
由于桌椅发出的动静太大,前排的人都回头看过来,好在大会还没正式开始,讲台上的老师只是往他们的方向皱眉瞪了一眼。
许时帆看着周雪森站起来,然后绕过他,又找了个对面一个靠窗的位置趴着。
许时帆:“……”
台上老师把开学第一课讲的意气风发,而台下的许时帆却在想,这开学第一周,他上铺这位仁兄多多少少和宿舍其他人都说上了几句话,可跟自己是一句话没讲。
许时帆敏锐地察觉出,这人对他有敌意,甚至不屑于伪装。
一开始,许时帆还反思了下自己,后来就摆烂了,用一个原因归纳了下——嫉妒。
他上铺这位仁兄嫉妒他。
嫉妒这种情绪,在许时帆的人生中,经常能从别人那里感受到,无碍乎是因为他家世好,长得帅又有钱。那些人嫉妒他,有的人会一边嫉妒一边谄媚讨好他,有的人默不作声假装看不见他,而像周雪森这种直接表现出反感的,确实少见。
某种程度上,他甚至习惯了周围萦绕着这种情绪。所以,他对周雪森对他的敌意与反感,并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应。
以至于接下来一周,碰到周雪森没课在床上睡早觉的时候,他还会给对方留个早饭。
有一天,张瑜突然跟他说:“你别给周雪森带早饭了吧,我看他就没吃过。”
周雪森吃没吃许时帆不知道,他也不是很关心,纯粹顺手想带就带了。
更重要的是,他的卡都被他爹停了,除了饭卡。
许时帆摊了摊手,笑着回:“没办法,我也不想,但钱太多了,能用一点是一点。这样,你和小林的早饭午饭晚饭我也都包了,刷我的卡,随便刷。”
张瑜一阵无语,论跟一个富N代当同学的暴击。
然而许时帆是纯粹的实干派,说做就做,于是一周后,许时帆就收到了他大表哥的短信轰炸。
“他吗的姓许的!你丫吃早饭花一百多块!你吃龙肉了!”
许时帆看着这短信,哈哈哈笑出声。
笑完了才发现场合不对、时间也不太对。
“许同学,你有没有在听我们讲?”
许时帆立刻摆手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哈,你们继续吵吧。”
“……”
这是一个专业课程的小组作业,要求他们和表演系搭班子组小组,以“少年”为主题,拍一段视频作业。
由于是导演系和表演系搭班子,一个小组里三个导演,对于脚本怎么写怎么拍都有自己的想法。并且除了导演外,演员也有自己的想法,原本写的大纲,已经涂涂改改不知道多少次,每个人都觉得这是第一份作业,都想把自己想表达的呈现出来,最后硬生生吵了一个多小时。
许时帆听烦了就低头看了眼手机,但是怎么着,也不能忽略那些争执声。
面前挂着“余乐”名牌的男生说:“老师想让我们拍的,肯定是要拍出深意,少年能永远是少年吗?那肯定得遇到坎坷啊。”
林可为:“我不赞成,不一定非得是死了爹死了妈才叫坎坷,才叫成长吧?”
余乐:“那什么是?难不成你想拍失恋?”
表演系的另一个男生:“我不想演没爹没妈,也不想演失恋,你们能不能有点新意?”
“……”
许时帆打了个哈欠。
这时,一个女生说:“今天就到这吧,八点后这教室就是另一组同学了。”
于是大家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林可为看许时帆不动,就过去问:“时帆,你不走?我看天气预报,马上好像要下雨。”
许时帆抱着自己的包,往教室角落一坐,说:“哦,不用管我啦,我再坐会儿。”
林可为点头,“那我先走了。”
很快,下一组的同学来了。
他们没怎么在意坐在角落里的许时帆,而许时帆却津津有味地看着坐在人群中的周雪森。
这位周雪森倒是没有像他想的那样一直沉默,竟然也会提出自己的想法,当然,争吵是避免不了的,只是当小组的人开始吵架时,他就闭嘴了。
吵着吵着,过了一会儿,一个女生忽然站起来。
“下雨了!”
“啊?来的时候还没有啊。”
“真的下了,还下的好大!”
一瞬间,教室里的几个人扑腾的站起来,有的说自己衣服还没收,有的打电话叫舍友过来接自己。
最后,人都走完了,就剩下周雪森。
当然,还有许时帆。
周雪森背着单肩包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若有所思。许时帆这时候就走了过去。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周雪森听到动静回头,很明显,他对看到许时帆并不惊讶,只是有些震惊于许时帆手里的东西。
许时帆拿着两杯罐装啤酒。
看起来就不太像好学生。
许时帆晃了晃手,笑着问:“Rain, or be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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