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布衣出岭

岭南山后。

西南方的密林,被称为崇贵岭。

山岭绵延数百里,丛林密布,绿树如盖,高耸入云,崎岖的山路掩藏在茂盛的叶干下,缠饶的根系拱土而出,若到时雨季节,几乎看不清几丈外的脚下是否能踏,丛林间毒虫猛兽,栖息其中,稍有不慎,便是尸骨难寻。

除世代生活在崇贵岭中的妙族,少有外人进入崇贵岭。

妙族,曾绝迹数十年,近些年才有了活动,妙族再现时,知府带着圣旨去了岭内苗寨,之后,陆续有苗寨的人入了边城户籍,妙族人偶尔出现在边城中,用药兽换取所需,甚少出岭。

崇贵岭里的猛虎熊豹,是猎户们改善生活的好猎物,岭中更有不少珍稀药材。

是以,许多胆大的伙计们,会常入岭中采药狩猎,但以滇江支流处,汐陡崖为界,不会再深入。

又到多雨季节,雨下不停。

边城外的长生湖,湖面已经溢到了第二条测位石线。

府衙的人日日来测,今年的雨下的异常,城中又出了命案,一直没破,知府愁苦,时常摸着官帽,与县尉执手掏心窝子。

自边城楼台望去,崇贵岭深埋在一片灰霭的天际里。

崇贵岭内。

雨水香混着泥土里渗出来的腥气,人跑过,脚跟能甩起一大把子的黏泥。

在密林中,有人在没命的奔跑,因没注意脚下,再次摔进泥雨里,只见他立刻爬起,苟着身子,继续没命的向前逃去。

被当作猎物猎杀了三日,只有奔跑才能活命。

淋着磅礴的雨水,男子蹒跚着,扒开身前半人高的宽叶,脚下一滑,咕噜咕噜的从半坡上滚了下去,天旋地转,待身子停下时,脑袋已经悬在崖边半空,崖下,是河位暴涨的悬流。

男子急忙撑起手臂往回拱,摸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到几步远是一个很高的瘦巨石。

巨石上隐约刻着字,巨石旁边是个吊桥!

不急多想,男子爬起身子,便往吊桥上冲。

‘嗖’的一声破空,一只猎箭,瞬间射透男子的膝盖骨!

“啊!”男子猛然跌倒,摔了一身泥水。

瘸腿的剧痛没有让男子停止逃跑,而是在泥泞中艰难的爬行。

又是一声破空,一只猎箭再次射来!

猎箭与男子擦肩而过,死死钉在泥里,箭尾晃动。

男子看了眼脸侧的猎箭,心脏剧烈地跳动,凭着求生的意志,继续向吊桥爬行。

“哥!你怎么给他给射瘸了!”斜坡上,跳下来一个男子,短衫草鞋,披着挡雨蓑衣,懊恼道:“他跑不了了,我还怎么练猎术!”

他身后,又跳下来一个矮一点的男子,“前面就是汐陡崖,不能再往里追了。”

弟弟明白哥哥的意思,气恼,“好不容易逮了个好玩的!”

“回头给你抓个壮实的,城尾跑信的那个。”

弟弟一听高兴了,“哥,把他腿卸了,咱烤着吃,追了这么久,饿死我了!”

哥哥笑着点头。

绝望的男子翻过身,忽然极度恐惧的望着哥哥旁边的巨石。

哥哥察觉到不对劲,余光瞥过,有一道很粗的阴影,落在脚边!

巨石上,缠绕着一根极粗的枯藤。

闪电劈下,将巨石照亮。

一只巨大的蟒蛇,在雨夜中清晰可见!

哥哥惊魂失叫,拽着旁边的弟弟猛地往后退,远离巨石数步。

蟒蛇缠着巨石缓慢滑动,蛇头巨大,瞅着下面兄弟二人,蛇身滑动,露出巨石上的字。

‘擅闯者,死。’

“哥!”

“跑!”哥哥对准地上男子,准备杀人灭口。

“嘶!”巨大的蟒蛇蛇尾一甩,便将射出的猎箭给甩成了两段,蛇口大张,对着兄弟两人发出攻击的示威声。

“怎么会?”弟弟目瞪口呆,“有灵性?”

“边城出了几起命案,皆是精壮男子,失踪数日后被人扔到了岭外,想来是你们俩作案了?”

蛇会说话?!

兄弟二人齐齐举弓,对着蟒蛇头便是全力一箭!

忽显一道人影落在蛇头上,将兄弟二人的箭给挡开了去,来人轻飘落在蟒蛇头上,笑道:“你俩自缚投案,免我出手。”

“蛇,哥,是蛇女!”

哥哥举弓,对准蛇头上的蓑衣少女,双臂微颤,面上冷静道:“是我兄弟二人唐突,扰了此处清净,我兄弟二人即可离开。”

“离开?”蓑衣少女调皮道:“那就不与你等多言了,虫宝,交给你了。”说罢,从蛇头上跳下。

蟒蛇骤然窜出,对着兄弟二人张口便咬。

“跑!”

兄弟二人飞奔而逃,蟒蛇兽瞳一闪,急追而去。

苗寨竹楼外。

妙族少女晃动着满头银饰,围着一个布衫女子大声表达不满,“村长说我坏了规矩,与我不乐意!”

布衫女子素钗简衣,笑意温婉,一边挑拣新摘的药材,一边调侃,“村长敢与你不乐意?”

妙族少女撇了下嘴,“他当然不敢,就是啰里啰唆烦人,再说了,救人的是虫宝又不是我,我哪里坏规矩!”

“就你会耍赖,待那人醒来,便送他离开,”布衫女子温声细语,“空口无凭,需他指证,你呀,也别怪村长,他是看到知府的书信就烦,等把人送过去,便轻松了。”

妙族少女揪了片药叶子嘟囔,“瞧着挺壮实的,怎么这么弱啊?昏了这么久还不醒。”

在屋外偷听的男子,听到这儿已经站不住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下了竹楼,噗通跪在地上,对竹架棚里的两女子猛磕大头,激动道:“谢两位恩人救我性命!”

布衫女子捏着手里的药草,笑道:“瞧,这不就好了?”

妙族少女转着手里的药草根,对男子笑道:“这可好了,你快些离开,别给我们找麻烦!”

男子刚要开口,篱笆院外有人急匆匆地喊着过来,是身着妙族服饰的中年男子,“桑医师,桑医师!”

被唤作桑医师的布衫女子放下手中的活,缓步走出竹棚外,笑问道:“村长?”

村长不多言,赶紧将攥在手里的金边竹筒递给她。

桑医师见着金边小筒,面上一紧,快速取出密信查看。

妙族少女踱到桑医师身边,意图偷看,还没扫上一眼,信被合上。

本是云淡风轻的桑医师,早已惊惶变色,“我要出寨,即刻启程。”

妙族少女忙问,“你要去哪?”

桑医师望向风雨欲来的灰暗天空,“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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