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穿篇:补天穿

正月二十,是为天穿节。

李渔说,最早记载天穿节的资料是东晋王嘉所撰《拾遗记》:江东俗称正月二十日为天穿日,以红缕系煎饼置屋上,曰补天穿。

天穿节与女娲补天的神话相关,传说女娲在正月二十日炼五色石补天,拯救苍生。人们在这一天纪念女娲,祈求风调雨顺、家宅平安。

瑶掌柜等人忙着做煎饼、祭祀女娲娘娘。姜糖没有参与,她回到岁时食肆已有数日,魂儿却好像丢了一半在天宝三载的长安。

驱岁煞、接灶神、斗姑获、猜人心、乃至直面春神句芒的威压,都不及幻境中那一个月的相依为命来得刻骨铭心。

那个有着胡人深邃眼廓却又在长安受尽冷暖的小孩,他那份与年龄不符的倔强和依赖,扎在姜糖心尖上,持续不断地散发着隐痛。

除此之外,姜糖还不得不忍受着另一种来自神魂深处的疼痛,大概是再次使用司历尺留下的后遗症,时刻都提醒着她那场未完成的灌顶。

思来想去,她忍不住开始翻遍食肆藏书阁里所有与司历一脉相关的典籍玉简、竹简、帛书,除却某些前辈大能留下的神识烙印她看不了,其它的她都一一检视,寻找张雪樵三个字。

“《司历谱·唐·张雪樵》……‘渡淮阳饿殍,活人无算’……‘性孤洁,术法精绝’……‘后踪渺,疑登仙’……”

记载寥寥,语焉不详。这位惊才绝艳的前辈,如同投入岁月长河的一颗石子,漾开几圈涟漪后便再无踪迹。

姜糖想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在那个上元节,遇到一个名叫二狗的小孩?她甚至抱着一丝荒谬的期望,希望能从这些冰冷的文字里,找到二狗后来去向的蛛丝马迹。

自然是徒劳。

她合上最后一卷兽皮册,尘埃在从雕花木窗棂透入的光柱中飞舞。

姜糖叹了口气,把脸埋进臂弯里。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去寻找,这种徒劳的执着,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小姜丫头,晌午了,怎地还窝在此处?今日蜜娘新试了玉露团,去晚了可就被阿赤抢光了!”

李渔的声音带着戏谑从门口传来。老先生今日换了身簇新的靛蓝道袍,银白的胡子梳理得一丝不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如果忽略他胡子上的糖霜的话。

姜糖迅速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就来!师父,您胡子上沾了蜜。”

李渔“哎呀”一声,忙不迭地用袖子去擦,嘴里嘟囔着:“定是方才帮蜜娘试味时不小心……”他的目光在姜糖脸上转了一圈,嘿嘿笑道:“小丫头,学会转移话题了。可是在寻什么?或是在找什么人?”

姜糖心里一紧,下意识回避:“没有,就是看看前辈们的事迹,激励自己。”

她不想说。倒不是不信任李渔,只是这经历说起来并不精彩,无非是一个现代大学毕业生在古代幻境里带了一个月孩子,最后还失败了。

更何况,李渔这促狭的性子,若知道她为个小孩子茶饭不思,还不知要怎么打趣她。

“是吗?”李渔挑眉,显然不信,但见她不愿多谈,也不再逼问,只摇摇头,“年轻人,心事比老夫的褶子还多。快些来,美食当前,愁肠也得给饥肠让位。”

食肆大堂里,果然香气扑鼻。

胡蜜娘端着一盘晶莹剔透、形如荷花绽放的糕点走来,见到姜糖,嫣然一笑:“小祖宗快来,这玉露团用了新熬的蜜浆,拌了剁碎的苹果和酥酪,清甜不腻,最合这时节吃。”

阿赤已经抱着个空盘子,正眼巴巴地看着新出炉的点心。

姜糖被他们逗得暂时忘了心事,拿起一块玉露团咬了一口,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的确美味。但她吃了小半个,便放下了。

这举动没逃过瑶掌柜的眼睛。

傍晚,姜糖独自坐在食肆后院的石阶上,看着天际最后一抹晚霞。

长安城的风雪,二狗孤身一人的身影,还有那无法“转正”的司历身份,种种思绪纷至沓来,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一件带着清冽山岚气息的披风轻轻落在她肩上。

瑶掌柜在她身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递过来一碗温热的羊羹。

那羹汤色泽乳白,香气醇厚,有几粒翠绿的芫荽点缀其上。

“蜜娘用灵泉水、红枣、枸杞,慢火炖了三个时辰的灵羊羹,最是温补安神。”瑶掌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小阿姜,尝尝。然后,告诉本掌柜,是什么让我们的小司历,连蜜娘的点心都提不起兴致了?”

胡蜜娘也端着一碟新做的杏酪酥走过来,挨着姜糖另一边坐下,柔声道:“是啊糖糖,你回来这些天,笑得都不如从前敞亮了。可是上次穿越,受了什么委屈?”

温暖的披风,诱人的食物香气,还有身边人毫不掩饰的关切,还是冲垮了姜糖的心防。

她低下头,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羊羹,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轻描淡写地,将从遇到二狗,到紫姑神幻境中相依为命的一个月,再到最后分别,她叮嘱二狗去寻张雪樵的经历讲了一遍。

“……其实没什么,就是觉得,那孩子挺可怜的。幻境里,我们算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吧。我明明答应了会保护他……我也不知道他后来找到张前辈没有,有没有好好活下去……”她省略了自己神魂疼痛的细节,只将这份牵挂归结为一种责任和同情。

然而,她话音刚落。

“砰!”李渔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手里的酒壶竟被他生生捏出一道裂纹,他平日笑眯眯的脸上此刻煞气腾腾,“好个狼心狗肺的崔氏!区区旁支也敢横行跋扈,欺辱孤儿寡母,害得我徒儿如此挂心!老夫这就去捆了他崔氏满门,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瑶掌柜则思虑更周,她柳眉倒竖,周身泛起青光:“小阿姜神魂受损,此事不容延缓,还请先生先留下坐镇,我须得上碧落天摘几个蟠桃,给小阿姜损耗的精气神补回来!”

胡蜜娘更是直接搂住姜糖:“我的傻妹妹,这等事怎不早说。从今日起我搬来与你同住,咱们姐妹夜话,同吃同睡,不能让你一个人胡思乱想,悲春伤秋。”

就连粗线条的阿赤,也挠着头,瓮声瓮气地说:“你既然担心那小子,那咱们再穿回去看看他不就好了?食肆又不是去不了!”

姜糖被这突如其来又真挚备至的关怀淹没了。

她看着杀气腾腾的李渔,准备上天摘桃的瑶掌柜,还要跟她“同居”的胡蜜娘,以及提出最简单解决方案的阿赤,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说,就是觉得……这事说起来有点丢人,也没那么重要,害你们担心了。”

“傻话!”三人异口同声。

瑶掌柜按住她的肩膀,神色认真:“小阿姜,你是岁时食肆的司历。你的事,无论大小,于我们皆是头等大事。”

李渔也收敛了杀气,哼道:“若就这么算了,岂不是欺负我等司历一脉无人。”老爷子开始思考复仇计划,暂时不提。

胡蜜娘更是直接用行动表示,她舀起一块羊肉塞到姜糖嘴里:“先吃饱,才有力气想下一步。”

阿赤还在那执着:“对啊,回去看看呗!我帮你跟掌柜的说!”

众人的反应像一阵温暖的风,吹散了姜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阿赤说的对。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瑶掌柜,眼神坚定:“瑶掌柜,我确实想回去一趟,亲眼确认二狗是否安好。”

瑶掌柜看着她重新亮起来的眼眸,笑了笑:“好。”

食肆再次开始了时空穿梭的准备。这一次目标明确,依旧在天宝三载的长安城。

姜糖的心情与上一次的懵懂好奇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明确的期盼和紧张。

光芒再次亮起,时空扭曲感再次传来。

然而就在食肆即将锚定的刹那,熟悉的异变感再次产生了。这种感觉让姜糖心道不好,司历尺也突然剧烈震颤,发出一阵不受控制的嗡鸣。

她只觉得一股远比上次猛烈数倍的力量从尺身传来,狠狠撞向她。

眼前的一切景象,瑶掌柜惊愕回眸的脸,李渔伸出的手,胡蜜娘的惊呼,阿赤茫然的表情都离她越来越远。

“小阿姜!”

她只来得及听到瑶掌柜一声急促的呼唤,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姜糖在一阵颠簸和呛人的尘土味中醒来。

睁开眼,是刺目的阳光和一片完全陌生的景象。

没有雕梁画栋的食肆,没有熟悉的伙伴,更没有长安城的繁华喧嚣。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尘土飞扬的土路旁,身下是粗粝的砂石地。

放眼望去,是无垠的、泛着灰黄色的土地,远处有连绵的、植被稀疏的山丘。

风卷着沙尘吹过,带着一股干燥的土腥气。

天高地阔,却荒凉得让人心慌。

这是哪里?

她挣扎着坐起身,检查了一下自身。

还好,除了神魂那熟悉的钝痛加剧了些,身体并无大碍,随身的司历尺也静静簪在发髻间。

必须弄清楚这是哪里,什么时候。

她强撑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到远处似乎有一个长长的车队正慢悠悠行来,看打扮像是行商的胡人。

姜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裳,走上前去,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道:“这位郎君,请问此间是何地界?如今又是哪一日了?”

队伍中的首领看着地图,眼睛都没抬起,更没有答话。

首领身旁一个普通胡商转过头来,他头戴卷檐虚帽,穿着翻领胡袍,见一个汉人少女孤身在此,面露诧异。

他打量了姜糖几眼,见她衣着虽不算华贵,但料子精致,容貌清丽,不似寻常百姓。便也客气地回了一礼,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答道:“小娘子怎地孤身在此?此乃陇右道,鄯州地界。如今是天宝六载正月二十了。”

陇右道……天宝六载……

姜糖只觉得像是被流星砸中。

747年!比她要回去的744年,晚了整整三年!而且地点从长安变成了数千里之外的西北边疆。

食肆呢?瑶掌柜她们呢?

她猛地回头四顾,除了茫茫戈壁和那条孤独的土路,哪里还有岁时食肆那熟悉的朱红大门影子?

她再次与食肆众人失散了。而且这一次,是真正的孤身一人,流落异乡,身处一个完全未知的时间和地点。

一声七宝一声情,一生有你才能赢。我的云宝我来宠,你想咋哄我就咋哄~现实美女千千万,属我七宝宝和云述宝宝最好看,温柔体贴会撒娇,作者见了魂都飘~感谢七宝宝和云述宝宝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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