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身世

外边天气渐渐暗了下来,谢禾宁沏了一壶茶从重华殿屋里寻了三个盏子放在院内的石桌上。

少女神色淡然,纤细的手指握着茶盏稳稳地放置李昌烨面前。

李昌烨伸手接过,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石桌上摆放的卷宗上。

他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将茶水递入口中,他们之间悄无声息的形成一种默契,她知道他平时喝茶习惯的温度,他懂得她得稳妥认真。

谢禾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身边那剩下的空茶杯放在哪里许久已经渐渐凉了,都不曾见有人使用。她犹豫了下,随即站起身换了一盏新茶。

李昌烨见她忙忙碌碌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坐下歇歇吧,等他来了再换也不迟。”

谢禾宁点点头,但手里的动作却是没停,依旧换了一盏温度适宜的茶放在石桌上。

还未等她坐下,便仿佛感受到了一阵突兀的风声,紧接着有一人突然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拿起面前的盏子一饮而尽。

“嗯,这茶不错啊!新得的吧。”

徐青芜把弄着手中的盏子好整以暇的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李昌烨。

李昌烨翻了翻手上的卷宗,“是新得的,你要喜欢一会儿带点回去。”

徐青芜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散的坐在石凳上,幽幽的开口:“果然,从幽宫出来了待遇就是不一样了。”

“最近去哪儿忙了,自我出来以后许久不见你。”

徐青芜趴在石桌上也不看李昌烨歪着头敲了敲谢禾宁面前的桌子,示意她再帮自己续点茶水,“浪去了啊,我还能忙什么。”

李昌烨抬首看着他:“浪的死了个人?”

徐青芜自顾自的喝着茶水,没打算回他这个话。

“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独子和礼部尚书宋志诚之间...有何恩怨?”李昌烨问。

徐青芜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伸手到李昌烨面前的卷宗上轻点了几下:“殿下...这不是已经快知道了吗?”

李昌烨正色看着他。静静地等待他下文。

徐青芜翘起二郎腿,抬眼望天悠闲地晃悠着:“殿下你既然查了徐政的卷宗就应该知道,他这辈子连亲都没结一个,哪来我这么大的儿子呢?锦衣卫里资历深些的老人只知道我是他十年前从外边捡回来的。没错,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只不过是从城东乱葬岗捡回来的。”

谢禾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曾听父亲提起过,许多犯了事的大臣再被问责后祸及家人导致家眷流放,而在流放的途中若是没有银钱打点,多半是要受尽折辱,最终因伤病过世被抛在城东乱葬岗。

先帝在位期间,遭流放的大臣不多。谢禾宁熟知大周律法,又跟在公主身边这几年对史册有一定的了解,她按着徐青芜的年纪算了算隐隐有个念头浮在脑海中。

谢禾宁看向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建兴四十六年,兵部送到岭北的军粮生了霉,前线士兵突发疾病又正值隆冬将士们饥寒交迫,导致防线一退再退,最终造成了兵败。听说那一次先帝大怒问责了兵部许多人,可是...有你的家人在其中?”

徐青芜脸上的笑一点点冷下去,来回磨着手中的茶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禾宁想了想放缓了语气颇有些心虚地说:“我曾听父亲提起过,每年百姓缴纳给朝廷的粮食都是经过层层剥削,各大世家官官相护每挪动一级粮食就要少一部分,等真正到了前线将士们手里已经搜刮的所剩无几。”

李昌烨点点头:“户部掌财政大权,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卷进去不知多少银子,简直就像一个聚宝盆,进去容易在吐出来就难了,不过...这同宋志诚有什么干系?”

“当年...”徐青芜盯着前方回忆起来“户部齐永春家中嫡女当年嫁给了宋志诚的独子宋宴,至此两家结了姻亲关系,利益来往也更加密切。

建兴四十四年他们二人挪动公款在外买卖土地,可未曾想到岭北战事来势汹汹前线急需粮草兵马,户部拿不出这笔银子置办军需,于是二人合计四处搜集便宜的陈年旧粮,凑够了数目交给兵部送往前线。

这批粮食表面的一层都是新粮,看不出端倪,前线又催得紧也没有花费时间检查便送了过去。”

谢禾宁已经联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所以事情败露后,是他们二人联手将此事嫁祸给当时负责此事的兵部,那你...可是前任兵部侍郎叶博远叶大人的儿子?”

徐青芜没有否认,仍是目光涣散的摆弄着手指。

“你一早就盯着宋志诚,知道他秘密和白家来往,你抓住了这个机会并且激怒说服我,从而助你将此次科举舞弊一事捅出来。但你没想到的是皇帝对此事居然轻拿轻放,只是停了他的职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所以你又设计了今天这一出。”

徐青芜听了他的话哈哈一笑:“别这么说吗殿下,我这不也是助你脱困了吗,不然你哪还能这么悠闲地坐在这里听我讲这些陈年旧事呢。”

“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了?”李昌烨嘲讽道。

“感谢说不上,殿下手里握着我的死穴,那你就是我主子,日后我就跟着你了,凡成大事者,身边总得有个忠贞不二的狗腿子,鄙人不才就擅长干这个。”

李昌烨看着他露出谬赞的神情,“那,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徐青芜摸了把自己略带胡茬的脸:“宋志诚此次已经无力回天,四皇子没了礼部和户部已然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想来齐永春这个老滑头是要从一众皇子中另寻靠山。你猜,他会选谁?”

李昌烨苦笑了下:“多半是皇长兄,反正不会是我。”

“所以啊,从这点来看咱们两个也算殊途同归了。”徐青芜说完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荷包扔给谢禾宁。

谢禾宁接过荷包,从里面翻出一张黄纸,看着上面一串时间茫然地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你的生辰八字。”

“我的生辰八字?”

徐青芜点点头,“我找人专门给你挑了一个和皇帝八字犯冲的命,你自己记住时间,过几日派人报到宫里去越快越好。这玩意花了我好些银子,以后得从你份子里扣!”

谢禾宁笑了起来,这一抹笑容转瞬即逝,她突然想起当年兵部侍郎叶大人少年英才,极富盛名,想来若不是经此一事徐青芜应当同这京城里各家名门的公子哥们一样,肆意洒脱意气风发。

而不是被仇恨困在这宫里,行走于寒夜隐姓埋名的过完这一生。

李昌烨余光看向她,其实仔细看起来她长的同元敬皇后并不相似。元敬皇后端庄明艳,眉眼昳丽整个人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而谢禾宁神色总是淡淡的,穿着打扮也是干净素雅,举止小心得体,总是低着头站在那里肃穆而立,但就只是那么轻巧的一站便让人觉得清艳难言。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隆德帝思念发妻已经快要达到极致,又这么一个花容月貌又同谢皇后长的十分相似的人在宫里晃悠,保不齐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以他的能力暂时还没办法与陛下抗衡,这能先迂回躲着。

李昌烨收回痴迷的视线,扭回头问道:“宋志诚的儿子现在如何了?”

徐青芜露出佻达的笑:“我不过让人给他透点消息,他倒是十分让我惊喜。”

*

户部尚书齐永春自科举一事后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唯恐祸事及身。这些年他们两家神不知鬼不觉的卷走朝廷许多银两,只是暗地里对宋家帮衬几把,此时尚未事发,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他并非不知这个女婿宋宴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但他儿女众多也无心挨个操持这些事,毕竟在他眼里更重要的是结下的亲家家世如何。

宋宴虽有些断袖的怪癖,但人还算听话,这些年待自己女儿也不错从未张罗娶过妾室。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老实听话的女婿今日创下如此塌天大祸来,虽然同他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但也足以让他头大如斗,再也没有心情笑得出来。

“爹爹!爹爹!女儿求求您了,救救宋宴吧!您的外孙不能还没出生就没了父亲啊!”齐永春的二女儿此时正跪在他面揪着他的衣角哭的梨花带雨。

那日事发之后宋宴当场就被吓傻了,随之就被闻讯赶来衙门的人给带走了。事情发生在闹事,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具在想完完整整的把一个杀人凶手救出来谈何容易!

“爹爹”跪着的姑娘见齐永春神色不明心中更急,又抹了一把眼泪,“公公已经同我说过了,若是爹爹能保下宋宴的性命,那他愿为您承担一切事宜,求爹爹念在两家结亲多年,救他一命!”

齐永春皱起眉头,心中觉得甚是麻烦,这个宋志诚同他都是一品官员平日里他们二人你来我往都是客气至极,谁也不愿驳了谁的面子的同时也不愿低谁一头。如今为了儿女事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他也不好再置身事外。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抬起手将跪在地上的女儿扶起来,放缓了语气安抚道:“你先起来,回去同你公爹说,这件事我不会置之不理的,让他且放宽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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