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整个学期高强度的学习，乔识岁在家蒙着被子大睡了三天，直到周末，不上班的程霖在十一点忍无可忍地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乔识岁，大好的时光你就全部用来睡觉吗？不说动笔去完成你的寒假作业，你好歹出门逛逛，溜达一下。”

程霖把她从被窝里拽出来，又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纱帘，外面的阳光灿烂，金色的光线陡然间落了一地。

“你和同学约着出去玩，也比你呆在家里要好。”

“陈优安去补——”乔识岁话说到一半，咬着舌头停住了，剩下的“习班”两个字留在了心里。

程霖生平最爱把她和别人家的孩子比，如果知道陈优安花了寒假时间去上补习班，那乔识岁剩下一个寒假就别想呆在家里玩了。

乔识岁朦胧的睡意被自己吓得落荒而逃，牵强地把话拐了个弯，“嗯嗯，我约了同学一起去图书馆，顺便出门买点东西。”

“吃早饭再走吗？”程霖阴阳怪气地“噢”了一声，“瞧我这记性，把时间都忘了。”

“乔识岁小姐，要用过午饭再走吗？”

乔识岁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争取不在程霖面前继续碍眼。

她背上书包火急火燎地换鞋开门溜出去，在电梯开之后火速飞了进取，一手拧着一袋刚刚从书桌上捞过来的牛奶，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社交软件上的各位好友都有属于自己充实的寒假，孟冉飞去了南方看海，陈优安正在补习班里痛苦地补数学，乔识岁的手指在联系人的列表里哗啦好几圈，最后还是找回了陆知年。

其实陆知年的寒假一般就不在这里过了，总是会去他的爷爷家。

乔识岁还是想试一试，也许这一次他没有回家。

“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乔识岁背好书包走了出去，转身站在单元门门边。

外面的阳光温和，但是空气里仍然填满了寒意，料峭冷风刮在脸上像一把锋利的刀，乔识岁缩了缩脖子。

“去图书馆吗？”她点开聊天框，给陆知年发了条消息。

等了一分钟，陆知年没回。

她点开联系人，手按在拨号键上却有些迟疑。

也不知道有没有空。

用不用给他打这个电话。

“哟。”

身边传来一声戏谑地感叹。

乔识岁猛然抬起头，林毅南耷拉着一双眼睛，身上还穿着一套土灰色的睡衣，头发翘了大半边，此刻温吞打了个哈欠，双手插在口袋里，手腕处挂了个便利袋。

“你等陆知年呢？”

他眼睛困倦，一副睁不开的模样，又打了一个哈欠，不由分说地拿走了乔识岁手里拎着的牛奶。

刚刚温过，还冒着热气。

“谢谢。”林毅南牛奶扔进手腕上挂着的塑料袋子里，又从里面拿出了一瓶青岛啤酒。

“来嘛？喝一口？”

熟悉的墨绿色铝制易拉罐，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刚刚从冰箱捞出来产生的薄雾。

乔识岁觉得林毅南可能还没睡醒。

乔识岁觉得林毅南可能正在梦游

她哑然，下意识接过来。

突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骨节分明，轻轻把林毅南的手推了回去。

乔识岁第一感觉是这只手很漂亮，第二感觉是手很白。

她转过头，看到了身后的陆知年。

陆知年刚刚从球场打完球回来，耳朵上还挂着白色的带线耳机，耳机线弯弯延延绕进衣兜里，他穿了一件深黑色的冲锋衣，衣袖被卷到手肘处，露出手腕。

左手抱着一只篮球。

“大清早的喝什么啤酒。”陆知年皱皱眉，语气里有些责备。

好像也没有那么早...

林毅南的塑料袋里显然不只这一瓶，见面给瓶啤酒哪怕看起来再邪门，那也是他对乔识岁打招呼加客套的一种方式。

关陆知年什么事。

他白了陆知年一眼，把啤酒重新扔进了塑料袋里。

陆知年没理会他，只是转头去看乔识岁，抬手摘下了左边的耳机。

乔识岁扎着朝气蓬勃的高马尾，身上穿了件浅黄色的羽绒外套，围巾没有系上，只是松散地在脖子上挂了一圈。

今天的气温不高，她的鼻子和脸颊让风吹得泛起一层浅浅的红色。

深红色书包单肩被她挎在胳膊上，右手里捧着手机。

一副活力满满，但又很匆忙且不堪重负的样子。

陆知年顺手帮她把书包拿过来，问，“要出门？”

“我给你发了微信，想要约你出去来着。”乔识岁晃了一下手机屏幕。

“抱歉。”陆知年把右边的耳机也摘了下来，胡乱扯下耳机线塞进了衣服口袋，“我打篮球没有带手机，没能看到消息。”

“没让你等很久吧？”

“没让你等很久吧～”

被遗忘在一边的林毅南终于出了声，用自己独特渲染的阴阳怪气又把陆知年的话重复了一遍。

陆知年沉默地看了一眼他。

林毅南觉得他在挑衅自己。

“去哪儿啊，带我一个？”林毅南缓缓睁大了眼睛，刚才的困倦一下子跑远了，表情严肃，俨然已经清醒。

陆知年视线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林毅南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图、书、馆——”陆知年语气放慢，眼里的挑衅意味已经越来越明显，“你去吗。”

不是疑问句。

还绵里藏针，满是鄙视。

他陆知年怎么会不知道林毅南晕课本。

林毅南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子，对学习毫无天赋、也毫无兴趣，父母忙于工作，每天回家就已经很晚了，更是没有精力去过问他的成绩，没有人督促，便一落千丈。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陆知年和乔识岁不带他玩，是不是因为他俩成绩都很好，而自己的成绩很差。

小时候的想法天真幼稚，试图加入他俩之间友谊的手段又太讨人嫌，以至于一直到十岁，乔识岁和陆知年见到他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陆知年看见林毅南怔愣了一小会儿，而后灿烂地冲他弯眼笑开。

“我去啊，我最爱学习了。”林毅南转头又冲乔识岁笑，“乔识岁，我可以和你一块去吗？”

乔识岁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寒假的图书馆人流量变大了，暖气开得足，甚至让人生出倦意。

乔识岁坐在窗边，缝隙里时不时渗进来一丝寒风，每当她有点困了就会把她吹清醒。

林毅南在她的旁边安静地玩手机，很少出声，等到她不经意看过去时，已经进入了梦乡。

而对面的陆知年并没有写作业，面前摊开了一本他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猫不存在》

他微微弯着背，靠在沙发里，手捧着书，眉头偶尔皱起来。

听到林毅南的呼噜声后皱得更深了。

他抬眼对上乔识岁看她的视线，乔识岁指了指打呼噜的林毅南，笑弯了眼睛。

陆知年也笑了笑。

等林毅南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他摸了摸肚子，左看看写卷子的乔识岁，右看看读书的陆知年。

挣扎了一秒。

因为在图书馆睡了半天觉，一醒就喊饿听起来有点丢人。

但他也仅仅只挣扎了一秒。

“饿了吗，吃不吃饭？”

乔识岁应声,头埋在卷子里没抬，“好，马上，我写完最后一题。”

“你呢？”林毅南去看陆知年。

陆大少爷纡尊降贵地抬起眼皮看了眼他，点了点头算是答了声好。

“叫声哥，我请客。”

没人回答。

气氛该死的安静。

“我比你们大三岁，叫声哥正常。”

乔识岁低头写题装作没听见。

陆知年对他翻了个白眼。

吃了瘪的林毅南不甘心，去揭陆知年的短，“乔识岁大你也才几个月吧，我听着，你小时候，岁岁姐姐叫得不是很开心吗？”

陆知年的表情凝固，翻书的手僵在半空，书页没了手指的禁锢，簌簌地一页一页翻飞了过去。

“我就经常能听见，你追在乔识岁后面喊，岁岁姐姐。”林毅南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话比往日多上了很多，也刁钻了很多。

乔识岁偷偷抬眼去看陆知年的表情。

他的脸上唰得一下子变得通红，红色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脖子。

“我写好了，吃饭去。”乔识岁连忙转移话题。

她和陆知年的年纪差了不过两个月，只是小时候总是习惯性地充当保护陆知年的角色，大人们开开玩笑，说要陆知年叫姐姐，陆知年就跟在她身后叫岁岁姐姐，一直叫了很多年。

那时候叫着不觉得有什么，现在长大了去听，却莫名觉得有些别扭奇怪。

林毅南看她写好了作业，连忙起身穿上外套，点开了餐饮软件，翻看起附近有没有好吃的。

乔识岁不像他只带了一个人来图书馆，怕他们等太久，来不及细细收拾，直接把桌子上的笔和卷子一股脑塞进了书包。

等她收拾好，林毅南已经快走到了电梯口，陆知年还站在座位边等她，看她出来，伸手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书包，单肩挎在了肩膀上。

他脸上的红还没有消散，白皙的脸上透着微微的红晕，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沉默地帮她背书包的样子竟然有点帅。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分不清是不好意思还是在闹别扭。

“快点，别墨迹，你们不饿我还饿。”林毅南人已经站在了电梯里，手上按着电梯开门的键，见他俩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踱步，忍无可忍地催促。

好在他还记得这里是图书馆，稍微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