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趁隙重构旧时忆

面对荣秋窈因创伤导致的记忆缺失,顾耀川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删除了记录着过往挣扎与痛苦的朋友圈,并利用她记忆的空白,坦然地向她宣告了“男朋友”的新身份。从疑惑、试探到最终半信半疑地接受,荣秋窈在他温柔的照顾和坚定的态度中,开始被动地走入这个被他“重构”的、省略了所有曲折的恋爱故事。一场始于意外与愧疚的守护,正悄然演变为一场精心而温柔的“骗局”。

“来了来了,小点声,大半夜的,还有其他病人需要休息呢!”

不等顾耀川冲出病房,一个沉稳而略带责备的回应声从廊道不远处传来。

紧接着,两个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还是刚才那位护士,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医生步履匆匆走在她前面。

白大褂径直走到两病床中间,快速扫视了两眼桌上的仪器示数,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支笔式小手电,动作轻柔地掰开荣秋窈的眼睛依次照了一下,观察反应。

“病人病历。”医生头也不抬地向一旁伸出手。

护士立刻递上一本红色的硬皮病历夹。

看着医生略显凝重的表情和那刺眼的红色封皮,顾耀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沁出冷汗。

“病人刚才醒过?”医生一边看病历一边问,语气平静。

“是的。”

医护两人对话。

“病人刚才有说话吗?”

护士转头看向顾耀川,示意他回答。

“说了。”

“说了什么?”医生抬起头,看向顾耀川,眼神带着一丝锐利。

“……”顾耀川不知道怎么描述。

医生没有强迫他回答,而是合上病历夹,转向顾耀川,继续说道:

“病人头部受到剧烈撞击,造成中度脑挫裂伤,颅内淤血较为严重,手术处理较为成功,但仍有少量积血残留,需要身体自行吸收……昏迷是创伤后的正常生理保护现象。她能醒过来,并且说了话,说明她的脑功能在恢复,情况还是很乐观的。继续观察吧。”

前半部分涉及医学专业术语,顾耀川听不太懂,眉头紧锁,但最后两句他听懂了,“情况乐观”,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终于组织好语言,说出了他的疑惑:“那个……医生,她,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顾耀川还是觉得难以准确描述,但为了能让医生更准确地判断,他硬着头皮,尽量复述了原话,“她刚才问我‘为什么寒假不回家’,还说‘刚过完元旦’……”

医生稍加思索,便给出了专业的判断:

“哦,这种情况很可能是脑出血导致的局部脑组织缺血缺氧,或者出血本身对特定脑区造成了损伤,影响到了记忆相关的神经通路。也有可能是脑挫裂伤直接损害了海马体等记忆中枢。通俗一点来说,这可以称之为‘创伤后失忆’的一种表现。”

“失忆?但是,她还认识我呀。”顾耀川不解。

医生闻言笑了笑,看来又是一个被偶像剧荼毒的青年。

“‘失忆’在医学上是一个很复杂的症状,不是简单地‘忘记所有过去’或者‘忘记某个人’。它分很多种类型。比如,逆行性遗忘的患者,可能保留比较久远的记忆,但会遗忘掉近期,尤其是创伤事件发生前一段时间内的经历;而顺行性遗忘的患者,则可能保留旧记忆,但无法形成新的记忆。根据你的描述,她更可能出现了逆行性遗忘,遗忘掉了从今年元旦之后到现在这段时间的记忆。你们应该认识挺久了吧?所以她的远期记忆里还有你。”

顾耀川完全听懂了,心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激动:“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点了点头,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还有,病人醒来后可能会感到极度口渴,但先不要急着给她喝水,容易引起呛咳甚至吸入性肺炎。可以用棉棒蘸温水给她润润嘴唇和口腔。”

顾耀川开始庆幸刚才没找到水杯和水壶了。

“棉签和干净水杯一会儿到护士站来取,饮水机在两廊道尽头。”护士补充。

随后,医护人员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

顾耀川重新走到床边,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只手轻抚她的发梢,目光落到她因干燥而有些起皮的嘴唇上。

确认她的呼吸平稳,面色虽然苍白但还算平静,他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去取水和棉签。

或许是干渴了太久,湿棉签刚触碰她的唇瓣,水分就被迅速吸走。

顾耀川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用棉签蘸取温水,轻柔地擦拭她的嘴唇和口腔黏膜,直至她的唇面恢复了些许柔润的光泽。

放下棉签和水杯,顾耀川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直到这时,巨大的疲惫感和困意才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压抑的哈欠,眼角挤出生理性泪水。

已是凌晨四点。

但顾耀川还是没有就此歇下。

他又轻轻拿起了荣秋窈的手机,熟练地用她的指纹解开锁屏,再次点开那条承载了太多沉重记忆的朋友圈。但不是为了再看一遍。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坚定地点击了右下角的“删除”选项。

看着屏幕上弹出“确定要删除该条动态吗?”的提示,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确定”。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胡思乱想了。”顾耀川索性删除了他们那段痛苦周旋的记忆,试图将它们美化,重新植入自己心爱的女孩的脑海中。

做完这件事,顾耀川才在她的床边找了一个不会惊扰她的位置,以手为枕,沉沉地睡去。

他实在太累了。从接到电话起的精神紧绷,长途奔波的劳顿,一夜的担惊受怕和情绪的大起大落,以及刚才做出的那个,不知结果如何,却遵从了内心冲动的决定……所有这些,都耗尽了他的心力。

但他依旧没能休息多久,早上七点半,护士准时来查房,开关门和仪器检测的细微声响将他惊醒。

床边的输液架上已经悄然挂上了两瓶新的药水。其中一瓶的滴管里,药液正匀速地、一滴一滴地往下输送。塑料管的那一头,病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用带着疑惑但又心疼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他。

“耀川学长……你……你就在这里,守了我一夜吗?”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不大,但比凌晨时清晰了一些,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顾耀川睡眼惺忪,大脑还处于半休眠状态,反应有些迟钝。他能否认吗?显然不能。而且,他内心深处也不想否认这份守护。

“嗯。”他点头。用力眨了眨酸涩的双眼,试图驱散困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然后继续关切地问:“秋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特别不舒服吗?”

“嗯……”荣秋窈似乎有些难为情,视线飘忽了一下,最后落在正在一旁熟练记录监测仪数据的护士身上:

“护士姐姐……我……我可不可以翻个身,或者……坐起来一点啊……再不换个姿势,我感觉我的尾椎骨就要死掉了……”后半句抱怨似的嘟囔,她没好意思大声说出口。

护士快速抄完最后一个数据,看了看床上因为长时间卧床而显得可怜巴巴的荣秋窈,又瞟了一眼旁边明显憔悴但眼神恳切的顾耀川,语气平和地说:

“可以。让你男朋友帮你。动作幅度小一点,别压到身上的线。”然后走到床尾,控制着床边的控制器,同时对顾耀川说,“你过来,教你怎么调整床的高度和背板的角度。”

荣秋窈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男朋友”搞得有点懵,下意识看向顾耀川,却见“男朋友”本人并无异样,十分听话地走过去,认真地跟护士学习如何操作病床。

然后护士就收拾东西走了。留下一脸不明所以的荣秋窈和虽胡子拉碴、眼带血丝,但精神状态似乎因为她的醒来而振奋了不少的顾耀川两人,独处一室。

感受到背部随着床慢慢被抬起,身体的压力得到重新分布,尾椎骨那种持续的压迫和酸麻感慢慢减轻,荣秋窈心里却莫名泛起一丝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洁白的床单。

“这个高度可以吗?会不会不舒服”床尾的人问道,声音温和。

“可,可以了。谢谢耀川学长。咳,咳咳……”

荣秋窈小声回答,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口水呛到,轻微地咳嗽起来。

“怎么了?”顾耀川立刻几步走到床边,下意识地轻轻拍着她的背,“是起猛了被呛到了?”

“不不,不是。咳。”荣秋窈快速清了清嗓,咽下那点不适感。

不知道是咳的,还是被顾耀川这明显亲昵的举动闹的,荣秋窈的脸微微泛红。

“学,学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眼神带着试探和困惑,“刚刚护士说……你是我的……”

“男朋友。”顾耀川毫不犹豫接上了她未说出口的三个字,目光坦然。

“咳,咳咳……”荣秋窈又咳了起来。

这下顾耀川没有继续抚她的背,而是双手拿起了她未在输液的那只手,一手托着,一手用拇指指腹,稍微用力地按压她虎口处的合谷穴——据说有助于缓解咳嗽。

荣秋窈逐渐止住了咳,看着此刻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愣了神。

见她平静下来,顾耀川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而是一边继续轻柔地按压一边开口说话,声音温柔而坚定:

“我,顾耀川,是你,荣秋窈的男朋 友。”

荣秋窈试图从他的眼睛里寻找出“他在开玩笑”的证据,却发现他不大的双眼里满是确定。

“对,对不起……我,好像不记得了……”

荣秋窈放弃挣扎,心甘情愿走进他设计的“新故事”里。

他们居然,已经在一起半年了吗?

为什么她的印象里,自己刚分手不久呢?耀川学长他,知道吗?

当然,她并不是还对上一段感情念念不忘。那一段感情,她断得坦然,断得干净。

她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和耀川学长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为什么她欣喜的同时,又觉得空落落的呢。

耀川学长说的“日久生情”,太抽象了。

荣秋窈出神地想着,忽然感受到唇上传来湿润微凉的触感,猛地回过神来。

原来是顾耀川趁她走神不说话,又用湿棉签为她蘸唇。

“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好好养病,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陪你慢慢回忆。”

与唇上凉凉的触感截然相反,顾耀川的话,让荣秋窈心里暖暖的。

“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吧。”不然,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抗拒他的靠近。

“学长,你休息一下吧……”她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和下巴冒出的胡茬,忍不住心疼地说。

“叫我耀川。”顾耀川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自顾自地给她润唇,仿佛那个嘴巴是什么精密的仪器,他擦得小心翼翼又仔仔细细。

荣秋窈忍不住抿起了唇,“没收”了顾耀川的“仪器”。

顾耀川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看看她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开始收拾“清洁工具”。

“学……”又是下意识的称呼,但马上接收到“警告”的眼神,她重新说:“耀,耀川……学长……”最终还是忍不住加上了后缀,因为她还是觉得很别扭。

顾耀川无奈:“没关系,慢慢来。”

示意她继续说。

得到许□□秋窈说话自然了一点:“耀川学长,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出事了吗?我妈妈,还有学校那边……”显出担忧。

早上她醒来的时候,除了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顾耀川,还看到了墙上的电子表钟,上面显示时间“2025年11月12日周三 07:16”。

再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布满各级灯管的天花板,可滑动蓝床帘,空气中浓重的消毒水混合酒精的味道,以及身上不明作用的各种管子、夹子,昏沉的头和重重的腿。

尽管意识还不是很清楚,看到这样的境况,她也明白,现在不是寒假期间了。

“是,快一年后了?”她这是,失忆了?还是,穿越了!

现在她知道了,她还处在现实世界。

所以她想,肯定会有人为她担心。起码面前就有一个。

“你妈妈那边已经知道了。学校那边,暂时还不知道,但是已经通知了你的室友,她们今天会来看你……”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顾耀川话锋一转:“别担心了,再好好休息一下,等状态好一点再给家里打电话。我出去一趟,你乖乖地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兴许是他的话太过让她安心,加上确实精力还没恢复过来,在顾耀川的“哄睡”下,她又沉沉地睡去。

床被轻轻调回到原来的高度。

顾耀川仔细地帮荣秋窈掖好被角,确认她睡着后,又抬头看了看缓慢滴送的药水瓶,估摸着大概多长时间会滴完,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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