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名字

他当真要杀了清岁,拿起地上的砖头,大步朝清岁走去。

啪!——清岁以他没瞧见的速度,用灯笼柄抽了他的脸。

余桂脸上瞬间起了一条红印子,泛着血点,可想而知有多痛。看戏的人不自觉捂起了自己的脸。

还未来得及施展拳脚,自己就先被抽了一巴掌,余桂脑袋嗡嗡了好一瞬才清醒过来,大骂:“贱人!你敢打老子?你可知我父亲是谁?”

清岁将灯笼柄包好塞回腰侧,漫不经心“哦”一声,低头看着他轻声道:“原来是长令府的大少爷。”

余桂想起来了,此人是那夜在昔荷桥被自己挑逗了还不敢还声的人!他拉起嗓子破骂。

清岁略过他的污言秽语走到祈安身旁,将人拉起来对他道:“昨日本史伤了他,现下将人带回督史府里养伤,烦请你给长令大人道一声。”

还吩咐起老子了?

余桂捡起砖头就往清岁身上砸。他见清岁宁愿站在原地被砖头砸伤手背,也不推开祈安,他心里又窜起一股火,该死的狗杂种会有人在乎?

他冲上去扯着祈安的手臂要将人拽开,骂道:“我的人你想带走就带走?”

才安抚好包子摊老板的陆禄快步走来,双手合一劈开余桂的手,大声道:“哎哎哎,这长令府的少爷对督史大打出手啊!快看看快看看。”

在看客七嘴八舌,频频望去的目光下,余桂一脚将地上的大肉包踩扁,撇过长袍往含玉楼走。

陆禄接过清岁手里的人,不曾想他这般重,连忙将人又推回去:“瞧着瘦骨伶仃的咋这般重。”

清岁冷不丁道:“你该锻炼了。”

陆禄摆摆手问:“你要带他回栖金城?”

清岁诧异道:“为何这般问?”

“若不将他带走,那为何要救他呢,日后他回到长令府,今日没挨的打也是要再挨回来的。”陆禄纳闷,“这不就相当于没救吗?”

“我并未想过要救他,只想将书削的伤养好罢了。”

“原来如此,你果然还是这般无情。”

——

“废物!你是说督史府上不见一人?”长令大人一巴掌拍倒跪地的黑衣侍卫。

侍卫脸上火辣辣,对着长令不停磕头:“大人,属下不敢说谎啊!昨夜属下潜入督史府找遍房屋也没见着督史和他那侍从。”

长令扶起身子,疑道:“那他还能预先得知你要杀他,弃府而逃?那伙夫呢?这么些天了,还没毒死这俩人!!”

“大人,大人息怒啊!属下探了伙夫口风,虽府里天天上膳,药也全下了,可那督史狡猾,伙夫说他们都从外边带吃食回府呢!可见是根本没吃府里的...”

“爹——爹——”余桂破门而入,一脚踹开黑衣侍卫,跑到长令身前道:“儿要杀了那督史!!”

他灌了几口茶,将方才街上被督史羞辱之事尽数道之,顺带将督史、祈安与光行街上百姓全骂了个底朝天。

长令见着蠢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瞧着他脸上红彤彤一片又软下声问:“儿啊,你可瞧着他是从哪儿走上街的?”

余桂往脸上抹着凉药膏回:“未曾,儿顾着教训那野狗子了!爹,他何时识得督史,叫人能不看父亲您的威严也要将他带走!”

“你不是整日跟他待一起?倒来问老子了。你且回去叫大夫给你看看这脸,别再到外边惹是生非!”

余桂见着父亲不为他讨公却责怪他,气急将凉药膏罐子砸黑衣侍卫脸上,摔门而出。

“没一个有用的东西!”长令见黑衣侍卫呆愣愣在原地,喘着粗气呵斥:“人都回来了还不去杀?”

——

月下翠竹飒飒作响,卷来丝丝凉意。

清岁在案前低头看册,祈安于榻上仰头熟睡。一低一仰的光影,悄然越上红墙,随轻风浮动。

“娘...”榻上传来含混不清的啜泣。

或许是风凉了,清岁拿起衣裳走近榻旁才发现祈安拧着眉头,弯睫上挂着泪珠,鼻头下撇着苍白的双唇。

“这般委屈,在梦里也被人欺负?”

清岁将衣裳盖在他身上,书门突然“砰”一声,一整块掉地上,彻底散架了。

陆禄咬着烧鸡,拍门的手还没收回去,大眼一惊小眼一疑,摊手撇清关系道:“我可没拍啊。”

“出去吃。”清岁接过陆禄手上面具人的信息,口中说着赶人的话。

“榻上那人一天喝两三遍臭药你不说,小爷吃一个美味烧鸡,你倒说起我了。”陆禄委委屈屈将美味烧鸡轻轻放门槛上,抹干了嘴巴回来道:“除了李五九、李一米和常听这三人,其余都是查无此人。”

【李五九,琅中郡令府中下人...李一米,......常听,...】

除了常听是工匠人,另外俩人都是府里的下人。

“我还有个天大的消息,听不听?”清岁抬眼示意他继续。

“溯原竟然一个学堂都没有!”陆禄语气颇兴奋,全然是对自己发现此大秘密的自豪。

清岁放下手中信息问:“当真?”

要知道崇仁五年时,朝廷可是给每个地方都拨了钱财建学堂,不说让你穷地方建两三个大的,那就是建一个小的也行啊。这长令不仅头肥,胆子也肥。

“是啊!难怪在九灯寺没听过从溯原出来的学子,原来溯原里边全是不识字的啊!”

清岁想了片刻,道:“不止,容州三郡除了溯原,琅中与昆吾皆未出过学子。”

这容州,远比他想的要有趣啊。

轰隆隆——

外边突然响起雷声,大雨忽至,将屋顶砸得劈里啪啦响。

陆禄感叹一声:“完咯,这酒鬼今晚要冻死。”

“那你将他带回屋里去。”清岁说完便起身要回房,却被陆禄抢先一步。

“小爷从未与人挤过一屋,做不到做不到!”他喊一句便带着美味烧鸡消失在雨中。

清岁临走前把书房门扶正,回头看榻上的人,心想若他这般容易死,救了也无用。

后半夜细雨渐渐,一声猫叫骤然随雷惊起。

清岁睡梦中坐起,见胖橘凶狠抓着窗台,他暗道不好。

冒雨赶到书房,只见赤门横倒,不见五指的屋里有寒光闪过,他瞧见祈安在奋力抵着脖子上的匕首。清岁三两下跃上石阶,拐进门一脚踹开黑衣人,匕首哐当掉地,黑衣人跳窗而逃。

清岁回头见榻上之人,他双眼无神,仍抖着身体,如陷梦魇,他轻轻唤一声,“酒鬼?”

祈安战栗的身体突然停住,眼底朦胧瞬间退散,涌出一股委屈。这委屈不像来于方才的抵抗,更像来于他唤的一声“酒鬼”。

许是今夜不明不白的大雨,许是他眼里不明缘由的情绪,清岁鬼使神差将人带回了寝房。

灯烛下看清了祈安臂膀的血迹,清岁让他将衣裳褪去,见书削的伤口狰狞,他问:“有人碰过这伤口?”

他轻轻点了头,道:“是余桂少爷。”

清岁手指刮起药膏要抹,却被推开,他声音颇生硬道:“不痛。”

祈安收回手,火辣辣的伤口瞬间被凉药抚平。

清岁将药膏塞他手中道:“不涂药难好,日后你记着便涂一两下。”

见祈安点头,他指着地上的席子道:“今夜你先在此歇息,待明日找来工匠修好门,你再到书房去吧。”说罢,清岁自顾自背着人躺下。

祈安温顺躺在地上,直勾勾望着清岁的背影。在深不见底的水牢里,那是清岁第一次为他抹药。十年兜转,待黑夜过而白昼,大雨过而天晴时,他终于将人找回来了。

屋檐滴着雨过后的水滴,空气中混着泥土的味道,随风飘进屋里。

祈安坐在榻上将药喝完,举起胖橘猫对桌案那旁的清岁道:“大人,您要它吗?”

少年身上的桃衣裳将他称的乖巧,他眉眼弯弯。明明是乌云密布的阴天,可清岁抬眼却仿佛瞧见了光风霁月。

“我要它作甚?”

“猫儿是娘留给我的,是我在这世上最珍贵之物。大人救了我三回,大人如此好,我不知该做何感谢,只想将我最珍贵之物送给大人。”祈安双眸闪闪望着清岁。

清岁却冷声问:“你是认为本史心善不会伤害这猫,而它待在本史府中便不会被长令府中那些人欺负,所以想将它塞到本史手中?”

“不,不是的。”祈安低头抱紧猫。

周遭陷入诡异的静谧,只听得见一抽一抽的吸鼻声。

半响过后,清岁出声:“本史从不夺人所爱,这猫,你自己留着罢。”

他此话一处,祈安立马抬起头,将猫儿放下,赤脚跑到他身旁,“给。”

一个钱袋突然伸到清岁眼前,他竟有钱?

清岁将钱袋拉开,空的?

“这是我亲手缝制的钱袋。”祈安笑得挤出两排齐齐的小白牙,清岁才发现他有两颗犬牙。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陆禄突然像风一样闯进来,迅速将一封书信拍到清岁眼前,随后拐到祈安身前问:“酒鬼你还没用早膳罢?”

祈安往身后退了几步轻声道:“我不是酒鬼,我叫祈安。”

虽他声轻但清岁耳灵,听罢眉头一皱问:“祁?”

“是祈安,祈愿平安。”

“是祈安啊,看来为你取名之人希望你生平平平安安。”陆禄说着掏出一只美味烧鸡递给祈安,又继续道:“我唤陆禄,是我爹希望我生平躺着就有俸禄拿,所以让我出生便带‘禄’哈哈哈哈。”说着他将祈安揽出门。

两人闹闹哄哄出去,清岁才将书信打开,原是从栖金城来的信。

信中道前些日子秋决殿有一溯原犯人林郏被劫狱,似乎与梨花教有干系,且秋决殿的人已追入容州。

与梨花教有干系...想必是与近来的兰生之死有关,可他们为何要劫这犯人?

那夜戏头人好像说兰生是东阳匹兰家长子?

兰家东阳匹帛铺落于光行街相当好的位置,加之门上金字招牌十分晃眼,并不难找,可门前却冷清不见一客。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柜台,后面是直达天花板的货架,上面码放着各种颜色的丝绸。柜台两端呈着各式各样的成衣。

“客官里边看看呀?”伙计热情迎上来。他身后桌台前,站着正在拨珠串的老者,偌大铺子只有一伙计和一记账者。

“哇,好气派的店,我要看成衣!”陆禄走在前面回话。

祈安贴在清岁身旁,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大人,我没钱。”

清岁指着那边前边蹦蹦跳跳的陆禄道:“他有钱。”

见陆禄与伙计相谈甚欢,清岁将店铺逛了一圈,随口道:“我有一兰姓好友,方才在街上见店家这招牌中的‘兰家’,颇感亲切,便走了进来。不曾想,竟寻得一宝藏铺子。”

伙计为陆禄挑着比试的衣裳,口中不忘对清岁笑回:“真是有缘!”

“嗯,我那好友名兰生,也是容州人。我们远道而来便是为与他一聚,这衣裳我也想给他选一件。”

伙计骤然停了手,侧眼见清岁拿起一件青色淡雅的袍子,他轻声道:“少爷怕是穿不上这衣裳——”

“你到药铺要些法半夏来。”老者突然出声打断伙计。待伙计被支开,他带着珠串向三人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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