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曲柔说了要还银行卡，那她就绝对会来。

只是她没说什么时候来，搞得时澈一大早就在床上干瞪眼。

跑完步回来才八点，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时澈气喘吁吁的小跑调整着，往早餐摊走去。正准备点个双蛋叉烧牛肉肠粉，抬眼就看到曲柔走到跟前。

她今天应该是要去上班，所以穿得精心了些。头发披着中分黑长直，一条灰色的网球风连衣裙，刚好到膝盖上方，白色的袜子和白色运动鞋。她单肩挎着书包，边走边回消息，抬眼和早餐店老板要个香菇包，转头就看到汗淋淋的时澈。

那张冷漠好看的脸，此刻起了变化，只不过是往不好的方面。

曲柔微蹙着眉头往后退了半步，微微侧过身子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袋子，故意垂眼从自己身边绕了个半圆才离开。距离远得，连错身的风都没感受到。

时澈被她这个动作气得叉腰，呵气无语地笑了下。额头上的薄汗闪着晶亮的光，他低头舌尖顶了顶腮帮，抓过自己打包的肠粉就往回走。

回到屋里把餐盒往桌上一放，拉了凳子一屁股坐下。打开包装那热气腾腾往他烦躁的脸上扑，好像什么味儿都没闻明白，就把食物往嘴里塞。一份肠粉被他三口塞完，鼓囊的腮帮子胀得紧紧。他皱眉盯着空荡荡的桌面，机械地咀嚼着，眼神渐渐失焦。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直到太阳把整个空间都照得升温发热，他才低骂一声草，啪的一声把餐盒合上，捏紧筷子握着狠戳进去。起身就抓了阳台晾着的衣服毛巾，跑去冲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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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柔不是去上班，她的入职时间还有三天。今天是去办银行卡，还有提前测试下上班路线，估算大概需要的时间。顺便熟悉下周围的路线和环境，毕竟她之前没来过这个城市。

在L城毕业之后，父母托关系把她悄悄送去国外，她在靠近瑞士的一个偏僻小镇生活了一年多。又辗转回了国内，在北方的小城市生活了小半年。总是漂浮的生活，陪伴她的只有手里创作的手绘板，笔尖下压在保护膜纸上划出嘶啦，让她在孤独寒冷的世界能找到些慰藉。

从大学开始坚持的自由创作让她小有名气，不是大红大紫也能靠接单获得不错的收入。只是她对钱总是淡然，吃穿用度她都不那么在意。这次来G城，是被大厂麾下的一家游戏公司，招募加入新项目的原画创作。是她没有尝试过的方向，加之她孤身一人，全身家当不过一个行李箱。反正待遇不错，索性就来试试。

只是她没想过，能遇到时澈。

而且这个城市的夏天比她想得更久，明明已经9月底，还是炎热得吓人。她没在南方的城市呆过，这种潮湿闷热的空气，让她有些烦躁不安。

随处走走的计划取消，就近找了个商场逛逛，买点书，多买几件夏天的衣服。逛到晚上，差不多下班的时间，她点了个咖啡外卖，坐地铁往回赶，感受客流情况。最后确定，早上坐公交，晚上坐地铁的方案最合理。

所以等她大包小包地出现在时澈的店里，他总算确定那一杯拿铁一杯美式，是谁点的了。

曲柔把袋子都放在地上，甩了甩手，打量着店里的人。

时澈坐在柜台后，左手搭载膝盖上刷着小说，右手手肘撑着柜台，抽了一半的烟被夹在手里，往后翻着手掌撑着额头。柜台外倚着的那个光头，她见过，凑在时澈身边的麻辣烫女孩，她也见过。坐得有些远的头发稍长的男人，她没见过。长相有些文艺阴郁的气质，让她想到了某个日本漫画里，那个人气乐队的长发吉他手。

他眯眼看着曲柔，曲柔也把眼神多停留了几秒。

“要买什么吗？小姐姐？”

邱丽丽把手里喝了一半的拿铁放下，拿出老板娘的架势，从时澈身边的椅子上跳下来，撑着柜台问。

曲柔没说话，看着她手里的拿铁，还有桌上外卖袋里没动的美式，不动声色地抬手，指了指最里面放电池的位置。

“拿四个三号电池，老板娘。”

曲柔笑着对邱丽丽说，几个男人都把眼神聚了过来，刚一直埋头假装玩手机的时澈都猛地抬头。邱丽丽笑得甜，说着没问题跳着蹦着去拿。

“你他妈乱喊什么……”

时澈把手机摁熄，手里最后一口烟扯得急急忙忙，边说话边冒气儿的摁熄，烟燎得眼睛都张不开。手还没收回来，就见曲柔抓起那杯拿铁，哐的塞回纸袋里，杯盖都被掀开，纸袋瞬间浸湿。

下一秒，她提着转身走出店门，两秒后传来了纸袋被扔进垃圾桶的声音。

“卧槽……”

光头一口烟分成两口都要把这句卧槽说出口。时澈倒是压着声音，骂了句挺脏的话。

长发男没忍住笑，又被时澈虚空肘击了一记，问他笑鸡毛。

“挺有意思一女的，我去要个微信。”

他站起身，就往外走，被光头一把按住。三人一时间沉默，时澈的脸黑得跟锅底没两样，只是坐着攥紧手，低头不说话。

店外的曲柔抬手拨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只是从包里掏了张卡，两指夹着就摔到了收银台上，滑行了一小段儿，最后卡在时澈手边的计算器下边。

她全程动作利落，一个字没说。只是一直盯着时澈的后颈，仿佛要洞穿他似的。

她弯腰，把一个印着服装品牌的纸袋放在了柜台上，提着其余所有的袋子，转身离开。

长发男把手机在时澈面前晃了晃：“给我她微信。”

被时澈扬手打开，附带句三字经骂了回去。

光头捶了他一拳，拉到身边小声说是那个那个：“我那天早上就特么觉得眼熟，还真是小老板手机里那个……”

“……”

时澈咬牙，太阳穴的血管都跟着动作搏动，他攥紧拳头，抬眼盯着那个购物袋。

等邱丽丽蹦跳捧着电池跑回来的时候，自己的咖啡和客人都不知所踪。不等她问怎么回事，时澈就一脸愠色地从收银台里冲出来，把电池抓过来，扔进她留下的纸袋里，掀开门帘就追了上去。

曲柔走得很快，甚至是带着小跑的，到了转角之后，才松了口气慢了下来。她数着步子，直到身后的跑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然后一只宽大而湿热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臂。

“你他妈发什么疯？”

时澈一把将曲柔扯回来，那动作可不带一点克制，曲柔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他的胸膛上，却闻到了一股甜腻的花香香水味。她的脸上染着怒气，压眉抬眼，在路灯下眼神灼灼。

他跑得急，停下来也不带喘，只是呼吸间热气扑得厉害，把两人间夹缝的空气都染上了烟草气。

曲柔想把手甩开，却被他拉住攥得更紧，她盯着刚才自己碰到过的位置，皱眉觉得烦躁。

“还你钱而已。”

“谁他妈要你还了？啊？我要你还了吗？”

时澈把她箍得紧，曲柔挣脱不开索性就放下肩膀不再挣扎，她叹了口气，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却不知道挑拣哪一个出来最合适。

“我甚至没机会问你要不要还，跑得够彻底的。”

她说着的时候，肩又绷了起来，吸了口气把胸腔胀得发疼的。时澈像被掐住喉咙，不适地咽了咽口水，带着手劲也轻了些，但俯视的眼神却没放松。

内部路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算少，电瓶车呼啦啦地穿过，没人会在意阴影里的两人，只当是吵架的小情侣拌拌嘴添些情趣罢了。只有曲柔不示弱的眼神牢牢勾着时澈，两人沉默对视了许久，曲柔才冷冰冰地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可帅气了？甩张卡，然后人间蒸发，觉得自己拯救了我？”

“……”

“谁要你钱了？啊？我要你给了吗？”

从讥讽嘲笑到质问，憋了这些年找不到出口的问题，才被她从喉咙里抽出来，带着一丝痛苦的反胃感。时澈的手松了下去，她一把甩开，带着身子都侧到一边。

“给你钱你就收着呗，一年多我不白睡你。”

时澈说得轻飘飘，可不等他回神，曲柔迅速抬手甩给他一巴掌。声音清脆回荡在夜晚安静的居民区里，让人屏息的程度。

曲柔可没收力，她几乎是甩着手臂过去的，现在手心连同着小臂都在发热发麻。

时澈被扇懵在原地，脸都被扇侧到一边。左半边脸发烫发麻，良久才缓过神，舌尖舔着被刮破的口腔内壁，有些难以置信地哼笑一声，又抬手摸了摸发麻的脸。

他把头转回正，脸色肉眼可以地暗了下来，呼吸的起伏都变得明显，衬得整个人仿佛被怒气充胀了一般。时澈看着眼前比自己矮好大一截的人，他必须强压着自己的冲动，才能不做些什么。

宽大的手松开又攥紧，最后用那被烟熏透的声音，哑着问。

“消气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在自己脸上跑来跑去，暂停在嘴角，最后又回到眼睛。每次转动，眼里豆大的泪水就会跟着滚落，可她没有抽泣，甚至说话都不带哭腔。四目相对，她才轻声问。

“疼吗？”

“你他妈说痛不痛？！草！你真的有病。曲柔，你他妈真的有病……”

“那也是你害的。”

曲柔抓起地上的袋子，转头又钻进那条黑暗的巷子。

时澈用微凉的手背反手冰着发烫的脸，看着快没入黑暗里的身影，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他什么时候被人扇过，只有他扇别人的份。一时间又臊又恼，自己理亏又不能发脾气。

“草！！我他妈真草了！！”

柔姐狠人话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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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