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曲柔的消息过去,让时澈心烦意乱了好一阵,盯着那屏幕唉声叹气,引得身边的成安然问他是怎么了。昨天晚上就是她去把时澈叫过来,才没发生更荒唐的事,这会儿两人当搭档练下斯诺克。
时澈也没瞒着,就说觉得自己好像该上门赔个礼安慰一下。他一是真怕曲柔追责,被他妈知道,二来,他看着那几个字儿,心里就是不舒服。
什么叫【有人说给我送来】,谁啊?男的女的?她第一时间找的人是谁?还是那人上赶子去送的?越想心里越乱,就咔咔点了一堆外卖,吃的喝的怎么都有,还点了个草莓蛋糕。点完又觉得不妥当,赶紧取消,放下杆子就往外走。手里还划拉着联系人,最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曲柔还在床上画着稿子,就接到时澈的电话,问她寝室号多少。
她眼神垂着,笑了下:“302。”
她说完没多久,就响起了敲门声。两个陌生的女孩把一堆东西都递给她,说是帮人送上来的。
吃的喝的,还有一块草莓芝士切件蛋糕。
“拿到啦?”
“嗯。”
通话间,她听到楼下传来嬉笑的声音,而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也一样。曲柔猛地抬头,快步走到阳台,最后几步刻意放慢,往下一看,果然那个家伙就在那儿仰着头对自己咧嘴笑。
最基础的白色卫衣被他穿得有型,浅灰色的牛仔裤和板鞋,头发也没梳起来,而是乖乖地垂顺着,看起来真挺像学生。
“你怎么进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
曲柔趴在栏杆上看着他,一瞬间两人都陷入一种奇妙的沉默,有些缥缈而难捉摸的氛围在流动,随着耳边他的呼吸和轻笑,曲柔道了谢就挂上电话。
9月底的L城会有些淅沥沥的雨,绵绵的下小半个月,之后就会开始进入冷冽的早秋。
小长假前,曲柔和时澈偶尔聊着,交换下自己的近况,有一搭没一搭。时澈想请她吃饭赔罪的计划一直没能实现,她好像总是很多事,课业好像也很忙。
“大三?”成安然干净利落红球落袋,直起身。走到另一边观察着,考虑落杆的位置,扶着杆子踱步缓缓说道,“大三应该是专业大课或者自由采风吧,不会特别忙啊……”
她倒不是美院的学生,只是来玩儿的大学生多,她也从客人那边了解了些。这话落在时澈耳朵里就变了味,他大剌剌地瘫坐在椅子上,杆子倚在肩头。两只手臂都懒散的垂着大腿上,左手勾着右手手腕上的黑色细皮筋,无意识地绕着。
看着成安然都要清台了,心里还琢磨她的话,觉得不得劲,干脆就起身。放下杆子直接出门打电话过去,两声等待音之后却被按掉,他看着窗外的雨有些茫然。
按掉的电话直到晚上都没回过来,搞得时澈今天这酒喝得不太舒坦。
卡座里,他隔一会儿就按开手机看看,就怕漏了什么消息。眼看着时间到了十一点整,他才彻底放弃。
“怎么了澈哥?今天心事重重?”
不知道谁带的姑娘向时澈靠了过来,香软娇嗔的就拿胸口裹上了时澈的手臂,单薄的衬衫很快就被体温浇透,时澈感受到了热度,有些皱眉。
时澈是谁啊?花姐唯一的儿子,花姐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忙着商界政界两头跑,打点她名下的酒店、工程、足浴休闲城。
L城这片儿的小产业就交给时澈练手玩玩,台球厅、网吧、酒店,小打小闹。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迟早要接花姐的班,所以什么样主动贴上来的人都有,他没兴趣,特别是现在。
姑娘缠着就要和他碰杯,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还是故意不小心,那酒杯就那么正正好好落在时澈的胸膛上。淡棕色橡木香的液体就这么顺着他的白衬衫染了大片,顺着都流到了裤腰上。
人家好心要赔干洗费赔衬衫,却听到旁边的男人笑得气喘,说她是第十个用这个招数的姑娘。
“谁他妈组的烂局,以后都别特么叫我。”
时澈骂着起身,边往外走边把外套搭在肩头,把湿答答的衬衫从裤腰里往外扯。本来就心烦想喝个清净酒,这下更烦了。
组局的人忙不迭追上来道歉,却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招呼了小弟来送时澈回去,刚坐上后座,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你有时间吗?”
时澈仿佛在梦里,但酒醒了大半。他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快十一点二十,再看看通话界面,的确是曲柔没错。他忙不迭回答说有时间,招呼小弟把车开到了学校的北侧门。
他就站着路边,蒙蒙细雨伞也不打,想抽烟又放下,看着自己衬衫上的酒渍觉得心烦。
他没想过两人第一次见面,自己这么狼狈,盯着还没开车走的小弟,打量了下,让他把衬衫脱下来给自己换上。曲柔看着时间撑伞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从车里钻出来,叼着烟,站直身子把衬衫下摆往西裤里塞。
她故意走得很慢,看着他在昏黄路灯细雨迷蒙里,在烟雾里仰着头整理衣领,侧影流畅有型,窄腰厚胸,腿被投影拉得很长。
“等很久了?”
曲柔撑着透明的长柄伞,她抬手,伞沿仿佛勾着他向自己靠近,两人被一起笼罩了起来。她靠近才闻到,洋酒、烟草、香水混合的气息。
他笑着把烟按掉扔进一旁的下水道里,又抬手把自己手里的伞接过去,向后侧梳的头发上还落着闪闪发光的雨水。曲柔瞟到了他手腕上那熟悉的黑色皮筋,细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刚到刚到!”
时澈笑着,插兜耸肩,笑得松散。
他问需不需要开车?曲柔摇头,说让他跟自己走就行。
时澈打发小弟把车开回去,自己就撑着伞和曲柔并肩走在微凉的秋日雨夜里。那把透明的伞只投下模糊的阴影和骨架的形状,当路灯在他们身后时,就能看到两个并肩的身影,衣摆有意无意地交叠在一起。
其实时澈有股酒劲飘飘然了,他就注意着两人偶尔撞在一起的手臂,她浅灰色卫衣和泛白牛仔裤和白色球鞋,偶尔传来的微弱香气。
曲柔说要去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但是不太敢自己一个人,就拉着时澈帮自己壮胆。
“就当赔礼了吧?别的我也不想要。”
约莫走了二十分钟,曲柔带着他拐进了一个黑暗的小路,两边已经没了路灯,她掏出准备好的手电筒,时澈这才看清楚,前面是一片烂尾的建筑群,水泥柱和钢筋荒废的金属骨架,在荒草和爬藤植物的包裹中反射着手电筒惨白的光。
曲柔白天已经来摸过几次,正面进不去,有个打瞌睡的保安大爷在。但是往右边绕,就有一个坍塌的缺口,她试过可以手脚并用地翻进去。
黑夜里时澈的心跳也跟着加速,他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曲柔,居然带他来翻院墙。他饶有兴致地伏在她脸侧,问她这是要干嘛。却得到一个嘘声的手势,她关了手电,让他先进去了再说。
到了那个缺口,时澈伞都没收,单手扒着墙就翻了上去,蹲在上边向曲柔伸手,谁知道下一秒,曲柔让他保持姿势,自己先拍个照。时澈摇头笑了笑,也没怨言。
可等拍完他想拉曲柔上来,人家却挥手让他往旁边些,不然自己不好爬。他只好乖乖地先翻过去,落到一边站直身子抬手,随时准备扶着。
曲柔下去时才一把抓住他的手。就短短一秒,用力握着他,他回握,她落地即刻松开结束。
两人往里走,直到看不到门口的保安的灯光了,曲柔才又打开电筒,和他解释自己来这是为了拍素材。时澈耸耸肩,说以为艺术家都天马行空呢。
“可现实有时候比想象的更离奇。”
努力稳住手机才能在黑暗中拍得清晰些,两人走到了建筑物里,时澈收了伞捏着。顺着没有扶手的楼梯往上走,惨白的灰水泥,因为下雨的湿度而没有扬起,但还是有股非常强烈的化学味道。
一道坍塌残损的墙前,她布好灯,让那圆形的轮廓仿佛舞台的聚光灯,她起身回头,让时澈站进去帮自己模拟一下效果。时澈也不反感,就懒洋洋地拖着长腿走过去。
那白色的衬衫被灯光照射,仿佛被阳光过曝,他的身形实在太适合做绘画参考,曲柔贪心地让他换了好多姿势,自己手机没电了,还借他的手机来拍。最后的最后,才有些纠结地咬着下唇,走到时澈面前。
“那个,时澈哥?”
“哥?”
时澈眯了眯眼,嘴角憋着笑,仰着下巴想听她的后文。
“能不能……你把上衣脱了……”曲柔说着的时候表情有些无措,她解释这样更直观,自己不用后期再找肌肉的参考。
得,夸他身材好呗。时澈乐意听,比了个OK,表示自己这是为艺术献身了啊。曲柔笑着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亮,他就在这眼光里脱了外套,抛给曲柔。
解开衬衫扣子的手倒是不紧不慢,他还真是没试过在这种情况下宽衣解带的,曲柔倒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心想有些意外,小姑娘不是应该更害羞吗?可又转念一想,学艺术的,应该也见过很多□□了吧?所以自己在她眼里,可能还真就只是模特而已。
心里这么想着又觉得有点窝火,带着酒气的呼吸都重了一拍。他把衬衫脱了握在手里,像投球似的故意扔了个高些的抛物线,曲柔伸手去接,可还是被散落下来的衣摆盖住了头。
带体温的布料卷着洋酒和烟草的气息,她心里不由得一紧,赶紧揉成团往怀里放,可就这一下,她察觉了些什么,皱着眉抬眼狠盯着他。时澈被盯得慌张,疑惑地问她怎么了。曲柔却没说话,把他的衣服挂在背包带上,转身就往电筒后面走,让他摆回之前的姿势。
时澈有些疑惑,不懂她怎么忽然就沉默了。没拍多少,曲柔就走了过来,把手机和衣服都递还给他,垂着眼说谢谢。刚想走就被一只滚烫的手拉了回去,黑暗里两人紧贴,时澈不解地皱眉沉声问。
“咋了?曲柔妹妹?”
曲柔也承认,自己的要求是有点私心在的。时澈不是夸张的肌肉,但是比例很好,宽肩窄腰,白皮薄肌,结构和走向都特别清晰。特别是侧脸和下颌,弧度和线条都堪称一绝,如果放在网上,一定能收获不少粉丝。
可刚才,那件带着他体温的衬衫上,明显有不属于他的味道,那是另一个人皮肤的味道。她一时没忍住,才露了情绪。
此刻时澈拽着自己的手,身后的电筒刚也被自己关掉了,黑夜里,她只能感受到紧贴自己胸口传来的热度,以及喷洒在自己脸上带着浓烈酒气的呼吸。
“怎么的,拍了还不高兴?”
被酒精泡过后那种沙哑的声音又出现,慵懒又透露着不自觉的勾引。可曲柔想着心烦,特别是刚才他下车时整理衣领的动作。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没认真看,不知道他的后排是否还有别的人?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气息,到底是多亲热的厮磨?
“没有不高兴,很谢谢你。”
“骗人。”
曲柔听到耳朵里也不回答,她只是把头撇开,觉得心烦意乱。时澈的眼底压着热度,他盯着怀里的人,她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忽闪,远处灯光把她的脸照得模糊而柔和,那饱满的侧脸和微微蹙着的眉头,让人心里痒痒的想逗逗她。
“曲柔妹妹,再骗人的话,我就咬你这张骗人的嘴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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