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异常晦暗，两个矫捷灵敏的身影一前一后地飞驰着。

夜色下的荒郊野岭格外寂静，连蝉鸣和树叶的沙沙声都听不见，眼前出现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两道身影停住了。

乌云缓缓移动，露出身后一弯皎洁的圆月，影影绰绰地，依稀能看到那两道身影是两个个头高挑的青年。

两人的脚下各自踩着一个形状类似于滑板的机器，主体深黑色，以银色镶边，在黑暗里隐隐发光，机器的尾部吞吐着雾气，把站在上面的人托浮在距离地面半米左右的位置。

“zero，指针停在这里不动了。”其中一个青年一边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圆盘，一边指着小溪上那座略显残破的木桥说。

身旁的同伴轻轻点头，从军用背包里拿出两根「超负荷探照灯棒」一甩，四周顿时就被照亮了，灯棒发出的光芒映照黑色的便行服，一瞬间两人分开不见，消失在两边的灌木从里。

没过一会儿，两人再次聚首，相互对视，他们的脸庞都很年轻，只是神情一个赛一个的老成严肃。

手里拿着圆盘的青年名叫徐应磊，语气有些懊恼地说：“前辈，这个「金属探测仪」是不是坏了？「生命体征仪」也没有反应，这里的磁场似乎不对劲。”

zero又从背包里掏出一面平板电脑，转身支在「浮空飞行器」上敲打。

“……”徐应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叫错了称呼：“咳咳。那个，zero？”

“收到。”被叫做zero的青年回应得冷漠而又公式化。

今日份社交进度：依旧是0。徐应磊在心里记录着自己的“攻略日志”，郁闷到直在地上画圈圈。他的这位搭档来头可不小，进入总部执行部的时间非常早，名气也很大。

而他只是一个刚刚从分部拨过来没几天的后辈，没有当场激动地喊一声“偶像！！”已经算他是恪守行业素质，尽量克制自己了，要不是怕吓到对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想抱着zero的大腿跪求签名照了。

之前在分部实习的时候，徐应磊就听说过zero的名字，毕竟是被称为“最有可能比肩神枪手”的男人，其风格强烈，又神出鬼没，不仅人狠话少，还战绩牛X，所以经常被各个部门拿来当作典型范例。

只不过徐应磊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业界传奇、组织神话，乃至整个行业的标杆，有一天能够成为带自己的搭档兼队长，这次调离部门着实不亏。

几次照面以后，徐应磊很快就摸清了这位大前辈的性格，知道只有叫对方的专员代号才能得到礼貌性的回应，否则一律会被无视。

褪去最初的战战兢兢、怕拖后腿，徐应磊通过平时细心的观察，发现zero这个人其实很简单，极度的孤僻，习惯性的独来独往，日常的社交活动也几乎为零，所以经常在私底下吐槽他难怪代号都是零。

不过，能在怪物层出不穷的总部执行部里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其专业能力恐怕要比传闻中的恐怖百倍，有才华的人多少都有点怪癖。这么一想，徐应磊对偶像那一小丢丢的不完美，很快就释怀了。

“徐专员。”清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徐应磊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见zero的脸在溪水的雾气和晦暗的月色里若隐若现。

“啊？呃……哦哦！”徐应磊稀里糊涂地接过平板电脑，对面似乎是在等他做什么，可是他刚刚走神，现在脑子里只有一团浆糊。

对方不出意料地毫无反应，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一边利落地穿戴装备，一边说：“你在岸上接应，注意「水下勘探器」的反应。”

“哦哦。好的好的！”徐应磊赶紧答应。

和大佬做搭档也有一段时间了，首席专员的做事风格就是雷厉风行，也根本就没有完不成的任务，所谓的搭档就是单纯的摆设，而初入行就能被大佬带，跟着随便跑跑任务、增长增长见识……徐应磊表示一本满足。

看着zero手脚麻利、有条不紊地准备好下水前的一切，徐应磊在心里迷之微笑。真不愧是王牌专员，组织究竟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前有神枪手，后有沈前辈，算是保了它一世的荣华富贵。

“徐专员。”zero的声音再次响起。

徐应磊下意识站直身体，甚至差点就要敬礼了：“是！”

“你可以联络部长了。”说完，zero径直走向小溪，纵身跳了下去。

静了几秒，岸上传来徐应磊懊恼的声音：“争点气啊徐应磊！别总是拖偶像的后腿！！”

在等待水下仪器反馈数据的时间里，徐应磊顺利地联系上了总部，通讯器的另一头是总部执行部的部长沈继饶，正在笑眯眯地看着他：“磊磊啊，人还没有回来吗？”

徐应磊看向数据仪：“是的，前辈呃……沈执行还没有消息。数据一切正常，请部长放心。”

“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沈继饶的语气里充满了信心，然后话锋一转：“磊磊啊，如果爷爷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有二十五了吧？”

“过完年就有了。” 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但徐应磊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还没有女朋友吧？”对面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还、还没有……”徐应磊结结巴巴地说，感觉话题逐渐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沈继饶一拍大腿：“哎呀！正好！你说巧不巧？爷爷认识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你们还是同行，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意向——”

突然，溪面上泛起一个巨大的水泡，随即zero从水里钻了出来，摘掉耳朵里的「特制水呼机」上岸。

徐应磊在心里把盘古、上帝、天照、拉、宙斯、奥丁、梵天、朱庇特、安拉……总之是能想起来的神明ID挨着个地都喊了一遍：“谢谢部长关心，私事以后再说吧，zero回来了。”

沈继饶说：“哎呀，你这孩子可真懂事。咱们国家现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这事你可得上心呐！”

“好的。”谢天谢地谢偶像，偶像真是救世主。徐应磊松了一口气。要说他的这位上级领导，那真是哪里都好，除了太能唠叨，从能源枯竭到说媒生娃，简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根本别想停，烦都能烦死。

还特别热衷于婚介事务……认识沈继饶的所有人都合理地怀疑老爷子的副业是开了一家婚介所。

反正，徐应磊一开始死活都不肯相信，这么脱线的人居然是zero的爷爷。

zero上岸后，把手里的书放在飞行器上仔细翻阅，这本书是他从水里带出来的，他穿了特制的防水服，身上没有湿，可是书并没有防水服的保护，居然也是一点水都没有沾到。

徐应磊把平板电脑转向zero，自己躲在后面，屏幕里的沈继饶满头白发，笑容慈祥，穿着一身印满洛天|依头像的睡衣：“杳杳，有没有想爷爷呀？”

zero打了个手势，把书举起来。

沈继饶把脸凑在屏幕前，笑容逐渐凝固：“这就是「秘卷」上标注的东西？想不到真的存在！这可是重大发现啊！杳杳，水下还有什么？”

zero说：“一具空棺材，里面只有这个。”

沈继饶默了默：“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

徐应磊不禁疑惑：“空棺材？水葬？这里可是伦敦城啊！”

“不，不是水葬。这具棺材不是用来放置尸体的。”沈继饶好像想到了什么，沉声问：“「诡秘档案」里记录过一场特殊的SSS级战役，你们有印象吗？”

zero说：“击杀德古拉。”

“不错。”沈继饶说：“德古拉伯爵，欧洲历史上最有名的血族，也是「不详刀剑」的锻造者。根据历史文献记载，当年他还是人类的时候，有一次带领军队在外征战，他的政敌趁此机会诬陷他的妻子伊丽莎白是女巫。”

徐应磊不由得“啊”了一声：“中世纪的欧洲最忌讳和魔法相关的事，到处捕杀女巫。”他在分部的教育部以前就是教这个的。

沈继饶点头：“是啊，伊丽莎白最终被教会钉死在木桩上，而木桩就放置在军队凯旋归来的大门前，这就叫杀人还要诛心。总之，这段爱侣最终阴阳两隔。德古拉的本名是‘弗拉德·特佩斯’，而这个名字在血族的语言里，还恰巧就是恶魔的意思。

“《异族的成因与崛起》这本书里有写过，德古拉是把亡妻的骨头打造成剑身，发丝缠绕起来作为剑柄，以鲜血染上不祥刀剑，怀着对人类极强的恨意，最终转化成吸血鬼的。当然，这只是一段传说，后来也被当做调查线索，录入各个组织调查部的非加密档案里。”

屏幕上，沈继饶的语气幽幽，神情森然，由于气氛使然，徐应磊不禁多看了两眼身侧四周，确定没有多出来什么“人”：“大晚上怪瘆得慌。部长，那把剑真的是用那个女人……做成的？”

沈继饶撅嘴：“我怎么知道？不过，不详刀剑在历史上是的确存在的，而且还被名剑客弗朗斯得到过。弗朗斯仰慕名剑，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它，恨不得和它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当然，我个人怀疑他确实是这么做的……”

“开个玩笑，不要这么严肃嘛！”看到zero略显无奈的神情，沈继饶连忙改口：“咳咳，一开始并没有发生任何事，直到那把剑沾到血。首先是弗朗斯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起初还在正常可控的范围以内，他只是变得好战好斗，也总是能赢。

“不过渐渐的，弗朗斯就不再满足于和人类搏杀了，在罗马的斗兽场上，他用那把剑以一当十，杀死了所有的野兽。

“因为实在反常，他也被教会盯上了，在一次正常的例行调查中，教会派去的调查人员并没有从弗朗斯的家里回来，于是主教正式下达了批捕令。

“根据当时的文献记载，那个时候的弗朗斯表现得非常不对劲，教会特意派了斗士去，可是斗士们无一生还，全部被钉在木桩上流尽血液而死，五官扭曲，死状可怖。”

徐应磊兴奋地说：“这个我听说过！是「‘德古拉伯爵的诅咒’」吧？和古埃及‘法老的诅咒’、人鱼族的‘血色诅咒’一样属于神秘学范畴。”

沈继饶沉吟：“这种玄之又玄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zero问：“所以水下的这具棺材是为了封印德古拉伯爵？”

“反正总不会是让他老人家安息的。”沈继饶的视线望向zero手里的书，那是一本《圣经》，以这样的书陪葬一位吸血鬼伯爵？那不就是猫哭耗子、黄鼠狼给鸡拜年，明摆着不安好心吗？

更何况，根据文献记载和资料部提供的情报，德古拉伯爵的陪葬品应该是不详刀剑和「血族王戒」才对。当然，前提是那个时候的血族文化依旧流行陪葬制度。

徐应磊问：“德古拉伯爵为什么会成为吸血鬼？他本来应该是欧洲中世纪时代极为杰出的一位军事家啊。”

沈继饶说：“这个嘛，他是近代吸血鬼的源头，目前最流行的一种说法是，他把伊丽莎白剩下的血肉吞噬掉，深怀怨恨和遭受诅咒，由此转化成了血族。

“不过嘛，其实直到今天，人类对于「异族」的认知还有他们的成因等等，仍旧一知半解，怎么说都有可能。”

zero问：“会有谁拿走了不详刀剑和血族王戒？”

“我只知道我们的任务无法完成了。杳杳，磊磊，你们回来吧，任务暂告一段落。”沈继饶从座位上站起来，整理手上的资料：“我得连夜赶出报告，再和景泉研究一下秘卷。”

zero看上去还不想放弃：“还有谁知道秘卷？”

“除了你们两个和「高级机密研究员」，就只有上头的几位BOSS了，都是内部人员。”沈继饶耸耸肩：“至于谁在我之前看过秘卷，那可就说不准了，这得去秘卷的发现地实际调查才有可能知道。怎么样啊杳杳，要不要走一趟罗马尼亚？”

徐应磊连连哀嚎：“部长！伦敦这一趟都还没有回去呢！您就想着给我们安排其他任务了！好歹也让我们回家待几天吧！”

沈继饶说：“公费旅游还不好？再说你又没有女朋友，回家干嘛？年轻人多往外跑跑，没有坏处的嘛！像我，想跑都跑不动了。你看，这里的景色多美啊！哦，我的上帝~我发自内心地赞美你~再别康桥~”

徐应磊嘴角抽搐：“这里是科茨沃尔德，哪里来的康桥啊喂……”

沈继饶一把捂住心脏：“啊！心脏病犯了！我说是康桥就是康桥嘛！尊老爱幼可是人间美德！”

“啊呀。行行行，是康桥是康桥。”徐应磊无奈，心说执行部的老小孩，果然名不虚传。

“走吧。”一回头，zero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

徐应磊边走边陪沈继饶说白烂话，对方希望他们能马不停蹄地去一趟罗马尼亚，完事再回家，不用多折腾。

徐应磊则表示，上一次任务结束以后，黑心上司就是这样哄骗他们的，因为职业的特殊性，专员出任务并不能联系家人，他的父母很想他。

“这年头的年轻人啊，少有这么恋家的。杳杳，你的想法呢？”沈继饶砸吧嘴，忽然注意到沉默的zero停下脚步，正转头看向刚才的无名小溪和残破木桥，不免好奇：“杳杳？你在看什么？”

zero回过头：“没什么。先回总部。”

“！！”徐应磊暗暗挥动拳头。耶耶！给力的偶像！

“哎呀——”沈继饶还想再劝：“那边风景可是很美的……”

“他回家。罗马尼亚我一个人去就行。”zero干脆利落地说。

沈继饶愣了愣，徐应磊也哽住了：“前……zero……”

zero已经先一步走了，平板电脑里传来沈继饶微弱的叹气声：“唉，磊磊，那你就先回国吧。”

虽然知道自己跟着去也是拖后腿，但好歹是沈继饶好心照顾他，给他分了一个大佬做搭档，只是这不用跑腿还能白拿钱的买卖，徐应磊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可是，前辈他……”

沈继饶大手一挥：“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罗马尼亚又不像英国那样鱼龙混杂，去了也只是调查秘卷，他一个人不要紧。”

徐应磊只好说：“……好。”

三个人越走越远，在他们身后，月光被乌云遮挡得越发惨淡，小溪上残破的桥下，一颗小脑袋从水里伸出来，又消失不见，水面只留下一尾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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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空棺材·鱼尾·王牌专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