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月光渗着沙砾的粗粝，从穹顶通风口漏进来时，正巧爬上叶澜安后颈那颗朱砂痣。她将额头抵在恒温箱的玻璃罩上，呼出的白雾模糊了内里正在修复的《鹿王本生图》——鹿王的眼睛今早突然渗出孔雀蓝泪滴，像被谁重新点过睛。

"叶老师，三号库房的钴矿粉..."实习生话音未落，整排射灯突然频闪如鬼火。

叶澜安反手扣住工作台边缘，指腹下传来异样的颗粒感。借着应急灯猩红的光，她看清台面不知何时被人用金箔胶画了只倒悬的九尾狐——这是顾氏拍卖行接手敦煌项目后，第三次出现神秘图腾。

警报器猝然炸响的刹那，墨绿暗纹的袖口已压住她正欲按紧急制动键的手。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关心这批壁画。"顾灿的体温透过羊绒手套渗过来，仿佛裹着鸣沙山七年前的雪，"叶小姐的修复刀，刚才在发抖？"

她猛地抽回手，金属镊子撞翻青瓷调色盘。孔雀石粉末飞扬中，那人领针上的鎏金鹰隼正啄食她十八岁时的噩梦——当年盗墓贼炸塌洞窟时，这只鹰隼曾从某个少年染血的袖扣上跌落。

"顾总大驾光临，就为了欣赏我清理颜料层？"她故意将紫外线灯扫过他喉结，满意地看着那处皮肤浮起细密金粉——这是接触过敦煌特供金箔才会有的反应。

男人忽然解开西装第三颗扣子，抽出张泛着焦痕的相纸。1987年的柯达胶卷上，戴绞丝双鱼镯的少女正跪在莫高窟北区洞窟前，而她脚踝缠绕的银链正与叶澜安此刻空荡荡的踝骨严丝合缝。

"令堂失踪前最后修复的壁画，"他指尖划过相片边缘焦黑的梵文，"恰好也出现过九尾狐图腾。"

修复室突然陷入漆黑。

叶澜安在惯性中撞进雪松香怀抱的刹那，听见三十六重保险门轰然闭合的闷响。应急通道的绿光里，顾灿腕表投射出的全息影像正在循环播放昨夜监控——凌晨两点十七分，裹在防护服里的身影正将钛白粉调换成砒霜。

"权限密钥上周刚更新过。"他说话时喉结擦过她发顶的玉簪，"除了你，我，和已经变成骨灰的顾老爷子。"

她突然攥住对方领带狠狠下拽，玉簪尖抵上他心口梵文刺青："顾先生漏说了最重要的一点——"

电子屏在此刻自动唤醒，本该播放285窟复原图的界面，此刻正浮现出61窟《五台山图》。供养人队列中捧银盆的女子突然转动脖颈，耳垂明月珰与叶澜安此刻戴的银饰同时炸开幽蓝电弧。

整面玻璃幕墙应声龟裂。

顾灿在漫天飞溅的防弹玻璃碴中将她按进怀里，西装后背瞬间被划出十七道血痕。叶澜安的掌心被迫贴上他心口，那枚梵文"缚"字竟如同活物般钻进她血管。

"现在信了？"他舔掉下颌血珠，从内袋掏出个缠满符咒的银镯，"从你母亲戴上这玩意开始，顾家每一任继承人都要替你们叶氏女子挡一次死劫。"

敦煌的沙暴在窗外凝成巨型九尾狐，而叶澜安的修复刀正插在顾灿颈侧三毫米处。

"比如七年前在鸣沙山..."

"比如今夜？"

他们同时开口的瞬间，恒温箱里的鹿王突然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