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那个冷待他瞧不起他的苏云缈死在了撞墙那日。

取而代之的,则是他当年恋慕仰望的不染纤尘的缈缈。

缈缈柔情似水,又有容人之量。

也只有缈缈,才配得上他的喜爱。

当年苏尚书对他施以重刑时,苏云缈哪怕敷衍地劝阻一句,他都不会那般恨她。

既曾替他解围,为何还要拿那种轻蔑鄙夷的眼神看他。

既救了他一次,为何不救他第二次。

说到底,苏云缈不过是个表里不一的虚伪女人。

所以苏云缈该死,也死得其所。

若不是她的消失,缈缈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

只是夜半独眠时,他开始陷入梦魇。

身边的女子满脸嫌恶憎恨地看着他。

她淬了冰般的眸光深深地刺痛了他。

裴铮一下就惊醒了,脑中奔腾的血管几乎要炸裂了。

他猛地掀被起身,披了大氅就匆匆走出房间。

沿途打盹的下人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正冠整衣,却见凶神一般的大人早已擦身而过,这才捡了一条命似的长呼一口气。

苏云缈睡的正沉,模模糊糊听到外间丫鬟的怯怯低叫,而后又迅速归于沉寂。

她揉了揉眼,手指撩起床帏一角,问道:“小鹃,出了什么事?”

夜色浓重,案上的火烛将熄未熄,随着那不稳定的火焰跳闪,被映在墙上的森然黑影正张牙舞爪。

苏云缈吓得一抖,床帏落下,眼前恢复昏黑。

外间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这世上无鬼……这世上无鬼……这世上无鬼!

在脑中默念了几遍这句话,苏云缈再次战战兢兢地撩开床帏。

床前站立的高大身影岿然不动,他背对着光,面上显得晦暗不明,正森寒地望着她。

“阿厉?”苏云缈将脸藏在床帏后,仅露出惊恐的一双眼。

裴铮静静地打量她许久,而后才沉沉发声道:“是缈缈吗?”

他虽没什么表情,可苏云缈能感觉到,若是她否认的话,后果将是不可想象的。

苏云缈对上他幽黑瘆人的眼,忍着惊惧,微微一笑道:“当然是我,出了什么事?你这样匆忙地赶过来,连衣裳都没穿好,也不怕着了风寒。”

他眼中的暗沉忽然溃散,舒展了眉头,温声道:“并未出什么事,只是我想你想得厉害,所以来看看你。”

裴铮深夜来访,模样也甚是古怪,决不是他口中所说那么简单。

但苏云缈明智地没有再问,只是起身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嗔怨道:“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瞧,手冻得一点热气都没有了,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她一边责怪,一边将裴铮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中。

裴铮直直地盯着她,用捂热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眼神中满溢而出的依赖与怜惜。

“缈缈,我刚刚梦到你不见了。”

“有一个人占了你的身体,你变得很陌生,我很怕,怕你再也回不来了。”

苏云缈从裴铮凌乱的低语中理清了前因后果,她抬手覆在裴铮手背上,温柔安慰:“那都是梦,当不得真,你瞧,我还好端端站在这,不会走的。”

他低眸,目光在苏云缈一开一合的丰润红唇上流连,喉头微动。

但在注意苏云缈尤带着疲倦与困意时,已恢复些许理智的他强忍了冲动,低声道:“我扰了你的好觉,明日再向你赔礼道歉,你继续睡吧,我回去了。”

他说完便缓缓挪步到门口,强逼着自己没有回头去瞧,最后迈步出去,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苏云缈起初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做噩梦而已,每个人都会经历。

可裴铮的梦魇却愈演愈烈,渐渐到了失控的境地。

每隔几日,裴铮带着一身寒气站在榻前,双眼木直地死死盯着她,嘴唇翕动,“缈缈……缈缈……”

空气中的氛围诡异而凝重。

苏云缈安慰他时,裴铮高大的身躯轻轻颤抖,向她倾诉声讨那个恶人。

苏云缈实在不知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他总是担心有一个人想强夺她的身体,控制她的思想,甚至破坏他们好不容易经营起的感情。

裴铮用力地攥住她的手,“缈缈,你千万不要受她蛊惑,不要离开我。”

见他实在不安,苏云缈只好压下满腹疑问,再三承诺。

“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受累了。”裴铮仰靠在她膝头,闭目养神了会儿,终于恢复了平静,揉了揉额角,轻喃道:“缈缈别担心,我会尽快解决这个麻烦的。”

梦里不存在的人,又要怎样处理呢?

苏云缈摇头苦笑,未置一词。

直到有一夜,空中飘起棉絮似的雪花,整片大地都亮堂堂的。

因近些天裴铮经常半夜来,苏云缈特意叮嘱了丫鬟在睡前留上两盏罩灯。

屋内的光线跟阴雨天的午后也差不了多少。

三更天时,床帐外再度响起熟悉而剧烈的急喘。

苏云缈从善如流地起身拉床帐,却在借着灯光看清那人面上神色时怔住了。

那是截然不同的一种表情。

从前裴铮每每深夜来访时,都隐约带着极度的不安与迷茫,对她甚是依赖。

可今夜,裴铮的脸上却写满了激动与亢奋。

现下外头风雪肆虐,裴铮敞露衣襟,薄衫赤足。

与他冻得青白的肌肤相对比,那双赤红的眼眸就尤为醒目。

“阿厉,你快盖被暖暖。”苏云缈急急忙忙地去拉他,却被他反手攥住手腕。

急促而灼烫的呼吸扑面,裴铮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露出笑容,“那个人以后不会再来了!”

苏云缈知道那是他的梦魇又犯了,点了点头,带着他走。

就在苏云缈即将迈上床榻时,脑后传来一声泛寒的轻语。

“我杀了她。”

裴铮微仰着头,压抑不住的朗声大笑渐起。

今夜,那个女人又入他的梦了。

她冷冰冰地盯视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这样编织谎言哄骗她,与当初以强权逼迫我的行径又有什么差别?”

裴铮反身想逃,可四周俱是惨白的墙壁,他只能被迫地听完她那句话:

“你信不信,等她寻回记忆,一定会恨死你。”

相较于那个女人的自信满满,他毫无胜算,只能彷徨凄切地恳求对方,“别告诉她真相……”

她不再言语,报以他此生最是痛恨的轻蔑神色。

不知何时,他手中出现了一把锐利的长剑。

此害不除,他和缈缈不会安稳。

裴铮立下决心,提着长剑上前,将那个威胁自己的女人彻底解决。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封口。

对方被他当胸搠死,失去知觉的脸却依然保持着那副神情,纹丝不变。

裴铮抽出染血的长剑,狠狠劈砍。

直到那张脸成了一团烂肉,再也辨不出任何不善的意味。

这样才对。

他早该亲手了结这个祸害。

裴铮垂眸,这才注意到苏云缈不知何时竟松开了相握的手,仰视着他的脸上流露出惊惧。

他问道:“缈缈,难道你不欢喜吗?”

苏云缈硬生生挤出一丝微笑,便再也忍受不住地撇开了头。

他好像全然不记得方才的呓语了。

不知他在梦中到底经历了什么,直到苏醒后还低喃着回忆,那些血腥暴戾的只言片语已足够她心悸了。

若不是眼前这个男人是她曾拜堂成过亲的夫君。

她真的想凭着直觉逃离。

她虽刻意保持平静,可身体的本能反应又怎么能隐藏。

裴铮很快发觉她的不对劲,柔声道:“缈缈,你为何一直在发抖?你是在同情那个女人吗?虽然她的样貌与你一致,可我知道,她不是你,她只是一个擅长乔装的骗子,你不用担心,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他拥过来,自颈侧延续到胸前的大片烙印狰狞,犹如凶兽般将她衔住。

“今夜,我们应庆祝,终于摆脱了那个人。”裴铮勾着她的腿将人抱至榻间,朗星般的眸子眨也不眨地定定望着她。

“缈缈,你不要怕我,你要知道,从前在苏府时,我敬你若神明,不敢有丝毫逾矩,如今结发为夫妻,我向你倾诉爱意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你?”

裴铮扯落单薄寝衣,遒劲身体彻底暴露在苏云缈眼前。

那些横亘于肌肤上的伤疤连贯成了一片汪洋火海,顷刻间就侵吞了她所有视线。

可比那烙印更为可怖的是那逐渐勃发直冲着她的狰狞凶兽。

苏云缈惊呼:“阿厉,别这样,你答应过我,会给我时间适应,我……还不行!”

裴铮提膝压过来,将她护在身前的双臂单手握住,拇指在莹润的肌肤上缓缓摩挲,微微一笑道:“我不会毁诺,我不愿做缈缈眼中霸王硬上弓的肖小,我此举也只是想为缈缈排忧解难而已。”

今夜的裴铮眼中有狂热激荡,他沉首,忽然伏在她身下,挟着轻笑,含住了她。

苏云缈深吸了一口气,无意识地用腿夹住了他的头,口中溢出低吟。

裴铮耐心地侍奉她,让她如在云间,跌宕起伏。

苏云缈病后初愈,身子还未好利索,经不起刺激,在他怀中娇喘着去了两次便再也支撑不住,歪着头沉沉睡去,眼角眉梢间还残存着春色。

裴铮说话算话,即使身体胀得要裂开,也没再碰她一根手指,眸光柔和地为她掖好被角,而后步伐轻快地到屋外吩咐丫鬟们抬上一桶冷水。

待泡过冷水强行压下欲念后,裴铮又用热水洗过一道,待捂暖了身体,这才缓缓躺在苏云缈身旁,和她盖着同一席被歇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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