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离筱,明月即刻启程回宫。今日出宫真是跌宕起伏,万幸要办的事已经办完。
离筱那张俊美诡谲的脸再次浮现在脑海,这么好看的男子确实是头一次见着,哪怕是如今的帝王也要逊色三分。
待明月回倚兰苑时,天色早已昏沉,四处寂静无声。春桃守在殿前眼巴巴的张望着,看到明月的影子,心下一喜,小跑着到了明月身侧。
“主子,您可算是回来了!”行礼后,春桃急忙上前搀扶着明月:“看主子风尘仆仆,定是辛苦了。”
“奴婢吩咐小厨房做了主子爱吃的吃食,刚才叫他们拿去热了热,想来现下早已端上桌了。”
称心的侍候让明月如樱桃娇嫩红唇微微勾起,跟着春桃进了正殿,就见漆木四方桌上满满当当的吃食。香气扑鼻,引得人饥肠辘辘。
主子受了宠难免少不得各路巴结之人,如今倚兰苑内各路山珍海味都快堆积成山了。倚兰苑的伙食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倍,主子吃的用的好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能跟着享享福。
“你们可是都吃过了?”明月落座,随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白灼青芍。见春桃略有踌躇,她眉头微微一皱:“莫不是为了等着我,这个点儿还没吃?”
还不等春桃开口,明月就将一侧的筷子递到春桃的手中,还顺手拉开了身侧的椅子,语气中满是愧疚:“苦了你了。”
“坐下吃些吧,这会儿御膳房和小厨房都截止供膳了,现在不吃,可是要饿着肚子到明日早晨。”
春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推脱着死活不愿接过主子手里的勺筷,与主子同膳,这可是以下犯上的死罪。
“奴婢知晓主子的好意,只是宫中尊卑有别,奴婢万万不能……”
明月心疼她,深吸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空碗,盛了白米后,又悉心的往白米碗里夹菜,各样菜肴一应俱全全都夹进了碗内,接着将碗递到春桃手中。
忽略婢女脸上的惶恐与灼烈的感激,不等婢女开口,就听她继续道:“我知你的不安,拿着寻个坐处,好歹吃些,免得饿坏。”
春桃不再推脱,只重重道了句:“多谢主子。”她接过青花陶瓷碗,寻了便宜处大口大口的吧拉着碗里的饭。一颗颗滚烫的泪珠顺着红扑扑的脸蛋儿滑到饭里也浑然不知,只觉得胃里暖暖的,心里更是有烈火灼烧。
晚饭过后婢女们撤了四方桌,外头传来通报,今日陛下翻了方贵嫔的牌子。
闲来无事,明月坐在雪团靠背扶手椅上,一手拿着古诗书,一手时不时地翻动着书页。春桃站在她的身侧,饱饭过后竟发起了饭晕,笔直笔直的站着,脑袋却一点一点如同小鸡啄米。
暮地,窗外传来几声微弱猫叫。惊扰了看书的主子与瞌睡的婢女。
明月放下手中书,与春桃对视一眼,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近来倚兰苑怎地来了这么些猫叫?”
春桃抿唇思索片刻:“自从梅花烙事件之后,倚兰苑便时不时能听到几声猫叫,看到几只小猫。这些日子,猫叫声愈发多了。”
“明明咱们宫殿偏僻一些,四周环湖,这群野猫怎可的也不能来倚兰苑……”
这话倒是点醒了明月,即刻起身,披着单薄的披风就匆匆推开门顺着猫叫声搜寻。果不其然在寝殿后墙处发现了三两只成群的野猫,见着人来了,惊的四处逃窜。
与上次那粘人的野猫不同,想来也是,野猫与家猫截然不同,又怎会如此轻易亲人?
野猫成群在这处闻嗅,这处必然埋了些什么。明月俯身,十指奋力在地上挖刨,全然不顾尘土染脏了指尖。
找到了!
明月将埋在土里的东西拿起,拍掉上面的土块儿,细看竟是那日的梅花烙。怪不得这群猫儿全都一股脑的来了这处,想来这梅花烙里定是加了吸引野猫的东西的。
她碾碎了一些放入鼻尖仔细闻嗅,同她猜想的一样,这梅花烙里加了大量的荆芥和特制草药。
春桃赶来,看到地上的梅花烙,先是一惊,就听主子开口询问:“那日你是在何处见着那只野猫的?”
春桃思索片刻,心里一紧,语气都带着些许的慌张:“就,就是这儿。”
“那日奴婢收拾寝殿,偶然听到猫叫,新奇的很便寻着猫叫来了此处。那时未曾多想,只记念着主子喜猫,想要捉去给主子看个新鲜……”
梅花烙事件内务府迟迟没有进展,最后也以线索不足为由草草收场。现下她猛然发觉,那猫是刻意被人设计引来此处的,无论春桃有没有将猫带到她跟前,这猫儿最终都会沦为她的替死鬼。
因为那幕后之人不想要她死,想要的是借她之手,离见姜淑妃与帝王。能做出这件事的人,兴许只有一人……
猜忌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在心中慢慢生根发芽。尽管明月不愿相信,但深宫之内,人心可怖。
她将带着泥土的梅花烙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好,还吩咐春桃将这手帕放置隐蔽之处,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就绪后,已经接近申时。原本这个点儿是要入睡的,可此刻明月睡意全无,睁着眼睛呆呆望着红漆木房梁,心神早已飘向远处。
“主子!”
“静主子!!”
外头传来熟悉的尖锐声,守夜的春桃也被惊醒,跟殿外那尖锐声好一阵交谈后,匆匆赶了进来。
春桃慌张扶着明月起身:“刚刚福子公公来报,说方贵嫔娘娘不知如何惹恼了陛下,陛下在乾坤殿内好一阵大发雷霆。”
“将方贵嫔娘娘赶了出来,现在宣娘娘过去觐见……”
明月麻溜起身配合着春桃穿好衣服,又坐在铜镜前,简单的上了妆挽了发髻,跟着福子赶往乾坤殿。
等到了乾坤殿时,正巧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方贵嫔。方贵嫔眼尾通红,眼角还含着泪珠,摇摇欲坠。与明月四目相对之时,原本委屈巴巴的脸蛋儿上竟多了些厌恶与憎恨。
只是这表情很快转瞬即逝,很难被人捕捉。随即又换上那股委屈的模样,先是抬手摸掉眼角的泪珠,又同着明月问了声好,随后扭头回宫。
明月顾不得多想,赶忙进了内殿,却见宁绍行面色苍白的躺在龙榻之上。额角是涔涔汗珠,双手用力捉住鎏金金龙纹什锦床单。
口中却在小声的嘀咕着什么,凑近去听,只能听到两字。
“月儿……”
“月儿……”
福子上前讲明了刚刚殿内之事:“陛下同贵嫔娘娘挑烛畅谈之际,忽腿疾复发。可阖宫上下,知晓陛下身患腿疾之人除了奴才便只有主子您了。”
“陛下强忍着疼痛借机赶走了方贵嫔,却因疼痛难忍体力不支晕倒在地……陛下晕倒时,嘴里一直念着主子您的名字。所以奴才想着倒不如把主子您请来……”
明月点头示意后,福子识趣退去。此刻殿内,又只有她与帝王二人。
也真是奇怪,从前宁绍行从未唤过自己“月儿”,更何况她才得宠几日,与宁绍行之间本就是权益交易,宁绍行又怎会在病痛之际唤自己名字?
可这口口声声的“月儿”确实很难让人忽略,明月索性拿起手帕堵住男人的嘴。直至听不到声响后,才从腰间掏出锦囊与银针。
一手在帝王腿上滑过,一边摸索一边按压;一手则顺着刚刚按压之处快速落针。手起针落,不出半刻钟,宁绍行脸上的汗珠就少了不少。
扯掉男人嘴里的手帕,在那一声微弱的“月儿”脱口而出之际迅速塞进锦囊中的药丸,又从床榻边上拿起玉酒盏,倒了口水后,灌进了帝王的口内。
明月累的额角也跟着冒出细汗,她侧坐在床榻之上,静静盯着眼前双目紧闭之人。
宁绍行经过这一遭也安静了不少,那声声“月儿”倒是再也没唤。也幸好没唤,不然让明月听到,只会觉得腻的慌。
只是救了帝王几次,又替帝王办了些事儿,怎就能在病痛之际唤自己的名字呢?
明月实在不解,脑袋昏昏沉沉,心里却满是这个事儿。
等她再次睁眼时,天边竟泛起了鱼肚白。
她就这样守在帝王榻侧睡了一夜,床上之人听了动静,也缓缓睁开双眸,却在看到明月那刻,脸上一怔。
又很快缓过神来,询问:“你为何在此?”
明月这一夜睡的腰酸背疼,床上男人一睁眼还问出这种没良心的话,登时只觉得自己的好意喂了狗。
“陛下腿疾复发,是福子公公喊了嫔妾过来替陛下医治。”刻意隐去了帝王在疼痛中多次呼唤自己的名字,她还没有自作多情到如此地步。
虽听到那时心里有一丝丝触动,感慨确是更多。
宁绍行盯着明月白嫩的脖颈,良久起身将人打横抱起,放置在柔软的龙榻之上:“也不知寻个舒服的姿势睡。”
紧跟着,宁绍行躺在了她的身边,同上次侍寝一般,二人同榻而眠,只是明月心中少了些不自在。
很快沉沉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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