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短夜

钟离四脸上神色难得闪烁了一下。

阮玉山瞧见他目光朝屋子屏风东侧墙角的红木圆角柜瞥了一下,当即起身,是手也松开了,腰带也不扯了,一个扭头就往柜子那边去。

钟离四状若镇定地从床上坐起,被阮玉山脱了一半的外衫还堆在小臂上,瞅见阮玉山把柜子底部那几本话本子翻出来了。

他也不吭声,就低着眼睛装不知道。

“《寒楼杀柳》、《枉回首》、《囚何梁》……”阮玉山一边清点一边把这些话本子翻了翻又扔到床上,“我几时给你买过这些淫词艳本?”

钟离四不说话。

阮玉山把话本子卷成卷,俯身戳戳他的脸:“别装死。”

钟离四一把将话本子夺过去放到另一边,愠怒道:“你看都没看,怎么就说是淫词艳本?”

阮玉山冷笑:“这些东西讲的什么,我能不知道?”

他挨个挨个拿起来,竟是如数家珍般:“《寒楼杀柳》,是穷苦书生韩楼在赶考路上被京城柳员外相中,又被逼扮作女子被柳员外强娶进家门成为男妾,后不堪受辱,设计杀死员外又自杀殉情的故事;

《枉回首》,边关将军在睡春院看中男妓,豪掷千金上演了一出救风尘,得到美人儿又将其抛弃,最后将军战死边关,美人看破红尘,剃度出家。”

“《囚何梁》更不必说。”阮玉山道,“状元郎何梁初入仕途便被三个皇家子弟觊觎,连同皇帝,四人将何梁囚禁于皇家别院,夜夜笙歌,最后何梁壮志难酬,不甘一生为人禁//脔,投河自尽,又因饱受人间苦楚不愿再投胎为人,宁愿生生世世化作水鬼将自己囚于河底,而几个皇家子弟在寿终正寝后灵魂游荡世间,亦是不愿投胎,寻找了何梁生生世世,却都再没能见到他一眼。”

他刚要把书往地上扔,又想起钟离四对这些玩意儿保存得很好,即便偷偷塞在箱底,那也是拿绸布包着,便换了个方向,丢在床上,再伸手揪住钟离四故作镇定的半张脸:“我说你怎么连马上风都知道——钟离四,你涉猎很广啊!”

多人本子都看起来了!

钟离四一把打开他的手,正襟危坐在床上,眼珠子横过去,被阮玉山捏过脸的部位还红着,神色却是丝毫不理亏:“我瞧你对这些本子字字句句都记得滚瓜烂熟,也不遑多让嘛。”

阮玉山笑而不语。

他是谁?堂堂红州州主,出生就是阮家世子来的,这世上香的臭的好的坏的,都不需要他动动手指头,只要一个眼神,自然有无数人巴巴地踏破了门槛送到他跟前来,给不给脸色全凭他喜不喜欢。

过去二十二年,他床上干净,那是因为他觉得世间太多人都沉闷无趣,而非他人事不能。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血气初涌的时候,谁还能不对风月之事感点兴趣?

这些东西,他早在那些年初晓人事时便看了个遍。

尤其是上边那几本,对鱼水之欢、床笫之事方面极尽描写,又偶尔掺杂几回缠绵悱恻的故事情节,最是叫人欲罢不能。

只是阮玉山将多数本子看完仍觉无趣,认为故事里的人为点情情爱爱整日要死要活简直小题大做。

“我是阮玉山,一州之主,什么脏的臭的东西没见过,你跟我比?”阮玉山弯腰凑到钟离四眼前,严厉了语气,“说,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你看这些东西?”

钟离四原本沉默,俄顷又忽然抬眼看向阮玉山,蓝幽幽的眼珠子转了一转,一扬唇,似笑非笑道:“钟离善夜。”

阮玉山一愣。

捕捉到他的神情,钟离四更是别开脸,颇有几分吃定阮玉山的意思,故意道:“没错,这些都是钟离善夜叫我看的——你去找他麻烦吧!”

这明摆着是掐准了阮玉山这当头不敢得罪老爷子,毕竟阮玉山才教唆人家替他干了背黑锅的事,哪还好意思去为着这点小打小闹兴师问罪——老爷子昨儿被汗浸透的里衣今天还没干呢!

阮玉山若有所思地站起身,背着手在床边走了两步,一下子琢磨过来,忽回身指着钟离四道:“好哇,原来是阮铃那臭小子。”

钟离四眸光一闪,又不吭声了。

钟离善夜平日无事不下山,林烟和云岫若是从旁人那得了吩咐,尤其是紧关钟离四的事,必然会先到阮玉山面前问个准许;这满宅子上下,能让钟离四信得过又愿意偷偷叫人给他带这些上不得台面玩意儿的,只剩一个阮铃。

阮玉山一看自己说中了,当即道:“没心肝的东西,竟拿这些本子来耽误你,他是什么身份,这些本子拿到你跟前,又是什么心思?我看把他送去骑虎营还是轻饶了。”

“阮铃不过是跑腿的。”钟离四若无其事整理着自己的衣裳道,“我说了,这些本子是钟离善夜想出来给我解闷,我自己要看的,你不要万事都怪到阮铃头上。”

阮玉山一听最后一句,便了然道:“你早看不惯我对他严厉,嫌我对他过分了是不是?”

钟离四一挥手:“我跟你尿不到一个壶里!”

阮玉山“哈”的一声,一步上前,这回恶狠狠捏住钟离四的脸,连带着嘴角也给人捏起来:“你这嘴巴一天到晚都学了些什么不干不净的话?”

钟离四还想打开他的手,奈何阮玉山手劲大,一巴掌下去打不掉,钟离四便攥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抬上去,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挨个把阮玉山的五指给掰下来,一边掰一边道:“天天吃你舌头,再干净也不干净了!”

话一出口,方意识到自己说得露骨了些。

果不其然,阮玉山那边也放下手没动静了。

半晌,忽听阮玉山一声哂笑:“怎么?舌头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吃的?我看你每晚吃得很乐意嘛!”

钟离四低敛着眉眼,想要反驳,可琢磨琢磨,又觉得阮玉山说得没错。

他脑子转不过弯,又不想输了这一回,刚要抬头,身子便被人一推,听见身上里衣被撕扯得嘶啦响:“本老爷今晚就让你看看到底干不干净!”

钟离四哪能如阮玉山的意,他伶伶俐俐一个翻身滚到外头,抬起脚时才发现自己下半身不知何时已被阮玉山脱了个精光,此刻一条光溜溜白花花细条条的长腿横在二人之间,就靠上半身的衣裳勉强遮住腿根。

他一脚蹬在阮玉山腰上,分明是想用力一踹,可临到头不知考虑什么,竟然不过轻轻搭在阮玉山侧腰,并不用力了,只冷着脸道:“你想得美——我还有话问你。”

阮玉山被他抵在床内,干脆就地侧躺,用手支着脑袋,闲闲地屈起一条腿,另一只手抓住钟离四的脚腕,像摸一朵花又或是摸怀里一只猫儿似的慢慢摸着钟离四的腿:“说。”

钟离四便问:“林烟去哪了?”

阮玉山手上动作一顿,随后道:“我命他回去给我拿枪。洞府的兵器我用不惯,许久不见,重关也想我了。”

钟离四倒是听阮玉山讲过重关,那是他随身带的武器。

“洞府到红州,要多久?”钟离四一想便觉得奇怪,“你以前同我说,穿花洞府的位置选得极妙,气候宜人,离红州也不远,方便佘老太太时常来看阮招。怎么林烟去了那么多天不见回来,你也不担心?”

“老太太喜欢林烟,”阮玉山拍拍钟离四的脚背,“此番回府,我要他趁夜潜入,最好悄无声息拿了东西便走,以免被人瞧见,让老太太知道了非挽留数日不可,顺便回来的路上给我打探打探了慧的通缉令下落如何。可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已经被发现了,不得已留在家里,要陪老太太一些日子。”

钟离四心细多疑,阮玉山怕他再问下去,自己一时找不出话圆回来,便抢先问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林烟来?”

钟离四淡淡地说:“那罗迦想他了。”

“哦?”阮玉山悄无声息把人往自己面前拽,“我看是你嫌那罗迦烦人了,巴不得林烟回来帮你带带。”

钟离四不置可否,转眼已被阮玉山拥在了怀里。

他下意识攀上阮玉山的肩,触到的仍旧是坚硬宽厚的手感。

阮玉山的骨架似乎生来就比他大上一圈,钟离四的手胡乱游走着,摸到阮玉山后背比自己更宽阔的肩胛骨,还有战场上留下的一些陈年伤疤,和一寸寸紧绷的健硕的背部肌肉。

他想不明白为何阮玉山的皮肤总是温暖,甚至滚烫,红州的水土怎么就养出了这样的人,冷峻中带着热烈,豪放里带着妥帖。

他也想去红州瞧瞧,瞧瞧这个把阮玉山养大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样。

钟离四紧闭着眼,被迫仰头靠在阮玉山肩上,情之所至时,阮玉山抚过他的脊背,如同往常无数次那样低声在他耳边说:“阿四,别怕。”

钟离四低头,对着阮玉山的肩咬了一口。

他的呼吸愈发混乱,有汗水滴落到他的鬓间,他不知那是阮玉山的汗还是自己的汗,只知道过去无数个没有遇见阮玉山的夜里,那些寒冷濒死的感觉在离他越来越远了。

浓郁的熏香气息挥发在窄长的床榻间,钟离四长眉微蹙,白沁沁的脸上贴着几缕乌发,薄唇泛红,嘴角留着阮玉山片刻前的吻痕,似阖非阖的眼底说不清是欢愉还是痛楚。

阮玉山的手臂线条分明,几乎用了所能用的最大力气将他搂紧。

钟离四的后腰近乎悬空,只剩一头卷曲的长发散落在被褥上。

忽然,钟离四在一片混乱的喘息中仰头吸了口气,用仅剩的力气向外推道:“停下……停下!”

他挣扎的力气不算大,耳边听见阮玉山似哄似笑的语气,像是怪他不好伺候:“阿四……”

钟离四只是摇头,动了真格地要把阮玉山推开:“伤……不行!”

阮玉山俯撑笼罩着他,抓住他的手对着他的掌心吻了又吻,抬手拭去他额头的汗,温声问道:“什么伤?”

钟离四匆匆忙忙低头,原本搭在阮玉山肩上的手慌乱移到阮玉山的肋下,四处摸了摸,又按了按,确定阮玉山身体没事,才松了口气,把额头贴在阮玉山健壮的胸口上。

阮玉山这才想起来,自己早前告诉钟离四腰上的伤没好,后面几次还拿此时当过借口在床上占过钟离四许多便宜,如今这伤他忘了,却是叫钟离四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低下去吻了吻钟离四的头发:“阿四,你关心则乱了。”

钟离四不说话,只是偏头,耳鬓厮磨地回应阮玉山的吻。

忽然,一个天翻地覆,钟离四和阮玉山调换了位置,又被按着坐下去。

他猝不及防,仰头发出一声轻哼,颈下青筋顷刻暴起,指尖颤抖着,不顾一切要起身脱离:“不……不行……”

阮玉山紧紧攥住他两只手,看见钟离四眼下和耳根浮红一片,甚至眼角隐隐有些涌出泪光的趋势,更是不打算把人放开。

钟离四眼睛含着一层薄薄水汽,鼻尖微红,神色凌厉地扫视下去,话语中竟有了些警告的意味,咬牙道:“……阮玉山!”

“阿四,”阮玉山调了调姿势,得寸进尺,抓着钟离四的手往自己受过伤的肋下放,“你既要疼我,就疼我到底。”

钟离四支撑不住,蓦地垂头,额前半湿的长发遮住他的眉角,只叫人看得见他强烈起伏的胸口和急促的喘息声,放在阮玉山受伤处的指尖不断颤抖着,却丝毫没有用力按压下去。

片刻,他难以控制地短短哽咽了一下,叹了口气,随即用一种咬牙切齿的狠戾声道:“……下不为例。”

穿花洞府的夜总是很短,即便到了冬天也是温暖着飞逝的。

钟离四曾以为那是屋子里添了火炉和地龙的缘故,觉得日后的冬天只要有了这两样东西,饕餮谷无数个夜里那般冻彻骨髓的漫长和无望,就会与他永别。

州西军营的夜却一日比一日难熬。

阮铃跟随云岫去到骑虎营时,营里正是士兵集合在校场操练的时候。

刀枪剑戟弓弩盾,练完了武艺练阵法,练完了阵法练体能,从古至今的军营皆是如此日常。

营地围栏边堆砌的沙包上凝着厚厚一层混杂了淤泥的霜,沙包袋子俨然破了几个大洞,然而里头的尘沙却不见漏撒——全都已经凝结了。

州西已是大祁边关,骑虎营更是修建在丘陵之上,这里就连最普通的夜风都带着萧索肃杀的气味。

云岫和阮铃的人马才到五十丈外,便有游骑和哨兵前去通传,待到营门十丈时,便被拦下。

“云岫公子。”营门都尉一眼认出来人,先行了个礼,仍未放行,直到云岫拿出阮玉山亲手给的符节,仔细检查过后,才打发人前去替他们取下行李,做出迎入的姿态。

俄顷,便见右将军陈维快步前来相迎,边走边抱拳道:“临近年关,云岫公子亲自前来,可是州主有什么吩咐?!”

云岫虽是阮玉山的侍从,但自小与阮玉山一同长大,在阮府便是半个公子,到了军营,阮玉山在的时候,他便位同副帅;阮玉山不在,他手中持节,众军见他便如见阮玉山。

“右将军。”云岫回礼,侧身后退,朝陈维介绍道,“这是老爷的世子,单名一个铃。”

“世……”陈维愣了愣,盯着阮铃嗫嚅了两下,连招呼都不会打了,显然是对阮玉山短短一年不见就找时间造出个十几岁的儿子这事儿有些无所适从。

云岫没给他太多过渡和寒暄的机会,先是转头对阮铃道:“还请世子先去营房休息,属下与右将军商议片刻事宜,随后就到。”

阮铃初来乍到,并无二话,只随着云岫安排的人手进了营地,前往营房。

“右将军,”云岫一直等到阮铃走远,方对陈维道,“借一步说话。”

边防风大,气候严寒,火炉子端进营房不过大半个时辰便要添上新炭。

右将军陈维的营房中私语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第一堆炭火渐渐熄灭时,云岫才从营房出来。

“属下愚钝,还请云岫公子再给个示下,”陈维送云岫出门,且行且道,“既然要世子在军中历练,那……”

云岫停下脚步,侧目道:“当年老爷不过九岁便被送来骑虎营,彼时你已是从军五年的兵油子。老爷在营中如何受的历练,一步步你都看在眼里。如今老爷把世子送来,你们如何自处,还要我教?”

陈维方知自己这是问了个蠢问题,为化解尴尬嘿嘿笑了两声,随后愈发恭敬道:“属下明白。”

当年阮玉山才被送来军营,陈维也才十几岁,那会子仗着自己年纪大,老太太又往军中放了话,不必顾及对方世子的身份,为着这,军营里没几个人没霸凌过阮玉山。

阮玉山自小个高劲儿大,送来时虽说九岁,可体型比得上寻常人家十四五岁的健壮孩子,因此当时军中许多人对其并未生出呵护或怜悯之心,只把他当同龄进来的新兵蛋子看,可着阮玉山欺负,陈维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陈维被阮玉山报复,一脚踹进粪池,险些没被溺死,打那以后吃了教训,才知道九岁的小世子不是好拿捏的料,也就是从那时起老老实实跟在阮玉山身后,一路做到了右将军的位置。

云岫又走到近前,沉着脸色,伸出手指挑了挑陈维的衣领,用他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低低道:“世子年纪还小,心性急躁,老爷既下了狠心送来,便是要让他日后成个样子。你们……也别掉链子。”

陈维一听,便知其言下之意,又通晓云岫其人平日从不做半句玩笑,使起手段来自有三分阮玉山的影子,于是也正了神色:“遵命。”

云岫退了一步:“年初听你们猎了一只上品墨狐,老爷让狐皮不急着送。今天可以拿来,我带回去。”

陈维道:“属下这就打发人去取。”

云岫不再多言,转身朝阮铃的营房走去。

阮铃正在营房看书。

数月前钟离四在燕辞洲的小岛上救下他,彼时他在这片举目无亲的大地上已经流浪逃亡了许多年,像个野兽一般大字不识,每天两眼一睁就只能思考如何活命。

后来钟离四把他带到穿花洞府,要他做了阮玉山的世子,打那以后他有了自己的居所和名字,有了每日可以勤换的新衣;别院有什么吃的,他那里一口也不会少;知道阮玉山对他严厉,钟离四便从不肯对他说一句重话——不,钟离四那样的人,除了阮玉山,谁的重话他都不肯说。

偶尔阮铃在自己的院子里和那罗迦玩闹,隔着几堵红瓦砖墙,会听到回家的钟离四和阮玉山在石板路上你来我往地斗嘴打诨。

他有时也会想象钟离四用那种戏谑揶揄的神色对自己说着许多只有在阮玉山面前才会说的毫不客气的话语和警告,可更多时候到了他面前,钟离四只是摸摸他的头发,让他好好念书,多识些字。

阮铃读书刻苦,这是穿花洞府满宅子的人公认的事实,就连阮玉山在这一点上也挑不出毛病,甚至特意为他从山下请了最好的教书先生住在宅子里教他认字。

只有他知道,他刻苦念书并非出于对阮玉山的畏惧。

钟离四的嘱咐,哪怕只是随口而出的一个字,他也会牢牢记在心里。

云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给盆里夹了一块新碳:“世子看书看得入神了。”

阮铃闻言如大梦初醒,从对钟离四的思念中抽离出来,想起自己手上的书已是大半天没有翻页。

他下意识往营房外看了看,正巧撞见有人端着一件油亮亮的墨狐皮递给云岫守在房外的随从,便合上了书起身道:“狐皮拿到了?那——”

“那属下就不打扰世子军中历练了。”云岫说着,抬手握剑行了个礼,便从容麻利地退出去。

“等等,”阮铃脸色骤变,没听明白,可有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什么,忙不迭追出去道,“历练,什……”

那边云岫已利落地翻身上马,攥紧缰绳,居高临下看着阮铃,语气冰冷威严:“老爷有令,命世子阮铃于州西骑虎营驻扎操练,服令期间一切听从右将军陈维之命。三年之内无令不得出营,回府归期不定。”

说罢便调转马头,就要启程离开。

阮铃被这变势打得措手不及,在寒风中愣了片刻,竟抬脚追马上前:“云岫,云岫你等等!”

云岫停下马,没有回身,只是微微侧头,颔首以示尊重:“世子还有何吩咐?”

阮铃褪去血色的双唇颤了颤,似乎有许多话想问,可大抵是知晓云岫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而他留在军中一事已无转圜的余地,便只问了一句:“四哥他……知道吗?”

云岫沉默一瞬,毫不留情地说道:“有关世子之事,老爷决策前势必会先征求四公子首肯。”

阮铃的面色登时煞白了。

“既然是他的主意……”阮铃浑身萎靡下去,睫毛颤抖了两下,随后毅然回身走向营房,“那我就留在这里。”

云岫凝视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唇,在阮铃踏入营房前的最后一刻道:“世子不必灰心。骑虎营是老爷自小长大的地方。红州三大营,骑虎营为首。老爷既命我带世子来此,必是对世子寄予厚望。”

阮铃的脚步顿了顿,没有给出回应,径直进入营房不再回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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