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尽管初弦很不想承认,但在何一扬家睡的这两晚,都莫名的踏实。
她还缩在被窝里,眨了眨眼,把脑海中“何一扬家”这个概念擦拭去。
她签了合同,现在这里是自己家。
在自己家睡得好,合情合理。
今天是周六,警局也没有加班任务,难得的休息机会。
初弦正准备睡个回笼觉,手机便嗡嗡响了起。
立即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人,又磨了几秒钟,才点了接通。
“初初,我今天到B市,要不要来接我?”
电话那头传来了少女明媚的声音,尾调轻轻上扬。
是唯一算得上初弦好友的信元。
“嗯,几点?”
初弦的声音还带着些刚睡醒的惺忪。
她刚刚睡醒的时候和平时的样子相差很大,像是伪装的冷淡面具没来得及戴好似的自然。
半个脑袋窝在被子里,微卷的发丝随意落着,电话就放在一旁微闭着眼随意地应和。
“你这是……刚睡醒?”信元轻而易举地感觉到了初弦的状态,有些不可置信地疑问,“起得这么晚,也太不像你了。”
明明只是信元随口的日常嗑,初弦的心跳却又不自然地紧促了起来,带着些不明意味的心虚。
“今天休息……”初弦试图解释,话脱口才发现其实很苍白,思虑了几秒钟又开口,“那个……和你说个事。”
只是单纯的房主和租客关系,她要心安理得。
“……我搬家了。”
“啊?怎么了嘛,”那边的信元显然抓错了终点,“是不是房东刁难你了,之前看房的时候我就说嘛,感觉那房东很不靠谱的样子。”
初弦几次开口想把话题拉回正道上,最终作罢,听着信元的碎碎念,头脑也慢慢恢复了清醒。
等信元停口,才又缓缓地开口。
“是……合租。”
与刚刚的碎碎念比起来,此刻的寂静更衬托得出信元的震惊。
初弦,合租,是两个信元这辈子都联想不到一起的词汇。
“和……何一扬。”
初弦默默抛出了“炸弹”,微闭上眼等着那边的“咆哮”。
信元的尖叫比初弦预想的要晚很多,听着她连续不断的“啊啊啊”,初弦又把手机推得离自己远了些。
“初弦,”那边终于回归平静,义正言辞,“你必须好好给我解释一下。”
信元和初弦从初中相识,一直互称是彼此最好的闺蜜,经历了双亲变故后的初弦推开了所有关心的怀抱,却能肆无忌惮地在信元面前大哭几场。
自那场变故之后性情大改的初弦也只有在信元面前才偶尔透露出些早早被隐藏在清冷面具下的自然性子。
早晚是要和她说的,只是前几天她去别市出差,初弦怕耽搁她才没主动联系她。
一五一十地说实况后,初弦又斩钉截铁地加上了句。
“嗯,现在的房子不是很不好租嘛。”
那边又是难能的沉默。
“我家你不能住?”语气里是她一如往日的张扬,只一句就给了个很可行的办法。
初弦沉默地看了眼被她工工整整地放在床头柜子边的合同,突然很想像说服自己住进来那般地说服信元。
“我昨天看到了个博主。”
“?”
“她说,只有和前任能自然相处了,才能证明彻底在心里放下了。”
“所以呢?”
初弦没做声。
那边信元的声音多了几分的漫不经心。
“他是你前任?”
……
初弦又一次被信元奇怪的关注点惊到,刚想狡辩要类比再推理到现在的情况。
“初弦,你们不一样,”信元的声音不似刚刚那般的玩笑,满满的认真,“你们根本没在一起过,他又不知道你……你又不用和谁证明爱没爱过。”
“别忘了谁大下雨天跑到我家哭了一晚上。”
信元故意隐去了“喜欢”二字,但她明明极为委婉的话还是隐隐敲痛了初弦的心。
好像很轻易地击碎了她全部的心理建设。
初弦半天没出声,那边也很有耐心地等着。
“我也不知道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初弦淡淡道,“而且……合同也签完了。”
听着初弦明显在逃避着的回答,信元轻叹了声。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下午五点多到,记得来接我。”
信元适时地岔开了话,语气带着些蛮横的娇气,却不惹人反感。
“嗯。”
初弦应了声,就挂断了电话。
昨晚好不容易捋清的头绪因为信元的几句话又乱作了一团,初弦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鼻尖被熟悉的香味萦着,莫名地宁静了她有些烦乱的心绪。
这个香味真的很好闻。
因为法医工作对气味要求很苛刻,初弦从未自己买过香水,平日也很少去那些香水味很浓的地方,对香水领域一无所知的她突然爱上了这个味道。
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清新得像是刚雨后的雏菊香。
又不免想到买这香水的何一扬,这香倒不像他。
称他的香水大概是那种浓烈似七月天的吧,明亮又张扬,对香水一窍不通的初弦开始漫无天际地想着。
又在下一秒止住了。
她才不要什么都能想到他。
……
初弦用一早上的时间又把自己的思绪理了清,她本以为七年的时间自己会忘了何一扬。
可当他再度出现,那些不自主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那些下意识关心他的举动,无一不在昭示着她根本没忘记他,没放下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或许信元说的对,感情这东西根本不用非要证明出什么东西来。
初弦现在才清醒地认识到,她之所以纠结,是因为在内心深处她从来没忘记过何一扬,可她又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必须要放下对何一扬的喜欢。
初弦翻开了合同,指尖轻触着白纸黑字的“三个月”,清冷的目光全数注在这三个字上。
嗯,就三个月而已。
就用三个月证明给自己,就用三个月彻底放下。
“醒了?”
初弦刚收拾好心情出房门,一眼就撞见又在厨房忙碌着的何一扬,也不知道明明背对着自己房门的他是怎么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的动静的。
初弦抬手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发丝,默默地钻进了卫生间。
初弦怔怔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前两天一直乱乱的没来得及整理的思绪终于被清晰地理顺了,镜子里的人儿却没透出一丝喜悦。
初弦咬着牙刷,努力向镜子扯了个笑,眉眼弯弯了起,却还是清寒到底,寻不出一点喜色,又收回了表情,迅速地刷完了牙,又简单地洗了洗脸。
刚准备拿着洗漱用具离开的时候,又转回身,看着空了一半的洗漱架,把洗漱用品一一摆了上去,习惯性地把牙杯和何一扬的牙杯并排放着。
小时候,何妈妈总是出差就经常把何一扬“寄养”在初弦家,她家里放着很多何一扬要来住用的各种日常用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初弦爸妈对何一扬要比何妈妈上心得多。
爸爸妈妈每次给初弦买东西的时候都喜欢给何一扬带一份。
看着“并肩”在洗漱架上的一粉一蓝的两个漱口杯,莫名和记忆中也是这个颜色的漱口杯重合了。
眼前的这两个款式不同,一大一小好像比小时候的样子更要般配上一些。
初弦忍着眼睛里有些的酸涩意,把自己的漱口杯放到了最旁边侧。
停了几秒让眼尾的红意淡去了些,才推开门。
“来吃饭吧。”
何一扬没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站在桌边热情地“招呼”着。
初弦走了上前,神色如常,淡淡开口,像是终于吐露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话。
“谢谢,但现在已经不喜欢吃早餐了,”初弦冷冷开口,没想给何一扬任何还口的机会,又道,“昨天是因为当时条件不好拒绝。”
下定了决心要和自己证明自己放下了对他的喜欢,就要待他像常人一般吧。虽然这样想着,但初弦也能觉察到自己语气里过分的生硬别扭。
好像用这个语气和别人交流,会被打死的吧。
“可……”
可你昨天吃的挺好的啊。
何一扬下意识地想“狡辩”,又在她眸中读懂了满满的疏离,停了声,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后脑勺。
“我做得挺好吃的,做了好久。”语气弱弱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可能是他的话语中的委屈太满,初弦心里一颤,深深谴责起了自己的冷漠。
“那……最后一次吧,”初弦又忍着,坚定了些语气,“以后不用带我的了。”
“好嘞。”面前的何一扬立即展开了笑容,贴心地帮初弦拉开了桌子。
……
初弦很怀疑他根本没听到自己的后半句话。
“要不要……商量下合租的具体情况?”
在何一扬第五次偷偷递过视线的时候,初弦终于耐不住地先开了口。
“哦,”何一扬满不在意地应了一句,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才抬起头,“我都可以。”
“那要不就……按照你的习惯?”何一扬的眼神清澈,像是自己在说的是即为合理的实施方案,“你习惯怎么来就怎么来。”
“我是你的租客,不是……”
不是当年那个要你处处让着的“小尾巴”了。
初弦话说一半才发觉不对味,急急忙忙地收了声。
“对啊,你是我的租客。”
“那就得听我的。”
何一扬彻底偏转过了身,寻上了初弦的视线,一双深情款款的桃花眸里似有流水轻漾,比方才不仅多了几分欣喜还多了初弦的映像。
“你什么习惯,我就什么习惯。”
一字一句都轻轻拨动着初弦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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