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不算酷热的夏夜里,社畜沈一元决定结束她的生命。
“医生,我能……不治了吗?”
重症病房,自己的主治医生来查房时,沈一元低声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她低下了头。
“最好和家里人商量下,不要冲动,毕竟……”
“家里没人,我就一个人。”
她的情况大概在这两个月里,医生也了解差不多了。
沉默良久。
几个小时后,沈一元走出医院,找到一间一晚十五块包热水的廉价“酒店”。
打开逼仄灰暗的房间,她直直地走向床,一下失力,瘫坐在木板床上。
发呆了好一会儿,她才摘下口罩和帽子,露出自己瘦得脱相,灰黄色的脸。
脸上几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肉,扒着凌厉的骨头,骷髅一样的可怖。
可是两个月前,她还不是这样。
彼时看着银行卡存款欢欢喜喜地跳到七位数,她立即辞去一份本职工作和三份兼职工。
真是高兴死了,她一个没爸没妈没学历的穷孩子,能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三十年,吃尽苦头,勒死裤腰带才攒下的一百万。
她以为自己终于上岸了!
谁知一场绝症,噩梦般降临,吞金兽一样吞噬了她的存款,同时把她折磨成现在这幅鬼样。
再穷再苦,眼睛里也燃烧着斗志。
现在斗志没了,命也要没了。
沈一元眼神灰败,满脸暮气。
如果人生是一场游戏,现在她就是生命值告负的底层NPC,连喘口气,都能看见自己血条耗尽时,刺目惊恐的警报红光。
一口污血,无声溢出唇角,被主人面无表情地擦去。
是时候了。
沈一元戴好口罩帽子,缓缓走到到公用淋浴间,接了盆热水,把身上最后的五块钱给前台,让前台帮忙送进房间。
毛巾沾湿热水,擦拭身上时,沈一元看见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下意识用手去遮挡,却又看见自己手背手臂上因针头频繁插入,而乌青肿紫的青筋。
好丑。
沈一元以前没为自己的外貌置办过什么,她有意识屏蔽了美丑概念,防止节外生出一笔化妆消费。
但是现在,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的丑陋。
沈一元自觉难堪,扭过脸闭起了眼,就这么在黑暗里洗完了。
因为浑身疼,最后哆哆嗦嗦穿好了衣服。
衣裳很新,医院里护士跑出来扔到她怀里的。
沈一元走出了房间,干干净净地来到街上,满街车水马龙,人间烟火喧嚣得她惶恐。
她畏缩地把卫衣帽子戴上,双手插进口袋,右手忽然碰到一点硬物,她一愣,掏出手来,手里捏着的赫然是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沈一元鼻头一酸,可惜她因为病重,吃不下汤汤水水了。
她就用这一百块钱,在两元店买了四十一套的化妆品,三十块的假发,又拿十块买了一袋巧克力。
公共厕所灯光明亮,有镜子,夜深人静,厕所也没人,她仔细对着镜子化了个蹩脚的妆,除了脸白得吓人,嘴巴红艳,其实没看出来变化。
沈一元很满意,望着镜子打量自己,最后重新戴上口罩和帽子。
工作的城市有山,她用最后二十块买了缆车票,坐车上了山。
到山里深处,吃完巧克力,终于瞧见有个黑洞洞的断崖,走上前,眼睛一闭,很放松地躺了进去。
……
“嘭!”
“醒了醒了。”
沈一元头疼欲裂,刚睁开眼看见自己床边,站着影影绰绰几个人,忽然又一阵眩晕,彻底晕了过去。
“诶!医修医修!”
有人跑着去叫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一元渐醒,室内无人,她没敢睁眼。
过了会儿,有人进来,在门口静静站着,似乎在看沈一元。
沈一元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脸上的眼神。
她莫名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只想等对方走了,她再醒来。
可是——
“师妹既然醒了,为何不睁眼?”
竟然是个男人。
声音动听,干净年轻。
沈一元心口一跳,失措睁眼,对上一双瞳仁漆黑、眼尾修长的丹凤眼。
“……”
无知无畏地,居然对视了好几秒。
还是对方先一步移走视线,淡淡笑声:“阿元这是什么眼神,不认识我了吗?”
说罢,他自己也觉得荒唐似的,低眉自嘲一声:“不认识才好。”
男人突然很厌怠,望着沈一元说,“算了,你现在知道什么。”
转身要走,沈一元下意识唤道:“师兄!”
成玉度脚步一顿,垂在身侧的手猝不及防蜷起,他握了握拳,头也不回,语气冷漠:“我去找医宗的师姐来为你看看。”
话声未落,人已跨出了门槛,不一会儿,洁净平整的衣角消失在门口。
沈一元望着,愣愣地,不知道对这个男人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师、兄?”
她为什么,会对一张陌生的脸喊出师兄?
后知后觉,她忽而发现自己身处环境的异样。
门窗上有精致的木雕,房间四角摆放着瓷瓶古物,而她躺着的,是一张厚重的乌木拔步床,抬头,轻盈泛着金彩的薄绡帘子,在自己头顶盈盈地随风微晃着。
沈一元愕然起身,抓紧身上的被子,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被子触感丝滑高贵,绣着金丝银线,好不奢华。
不待她再看,门口拥进一群人。
为首的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人,头戴莲花银冠,身着乘风月白锦袍,一身雍容华贵,但见到醒着的沈一元,严肃的表情一软,温和无比。
“阿元醒啦?”
妇人哄孩子一般,坐到沈一元床边,执起她的手轻柔抚摸,“头有没有再痛?其他地方呢,有没有痛?”
手上温暖传来,沈一元怔怔摇头,“不疼了……”
妇人喜形于色,扭头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道:“快来看看,阿元是不是真的好了?”
“是。”
医宗的师姐对妇人行了礼,走到沈一元面前,俯身单手勾着沈一元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另一只手结起繁复圣洁的法莹,口中轻轻念着法咒。
沈一元看见面前人凭空手掌发光的时候,已经惊得不知所措,下一秒,只见那法莹缓缓升起,飘进了自己的眉心。
魔法!?
“身子没事了,”医宗女子起身,收手,对妇人回复的同时,想起沈一元吃惊的表情,忍俊不禁,“只是这一跤跌得不轻,方才查看师妹识海,竟然空无一物,怕是有段时间不能记得人了。”
“……记不得人了?”
妇人一愣,转头对沈一元道:“阿元,你连师尊也不记得啦?”
沈一元好在回神,老实摇头,“不记得了。”
少女摇头,乖巧可爱,成桦被沈一元一改往日魔童闹腾的乖巧形象折服了,她摸着沈一元头发,慈爱:“不记得就算了,只要我们元宝长命百岁,一切就好了。”
沈一元不适亲昵,撇过头躲开了成桦的摸头。
成桦唉了声,有些伤心,余光一瞥,瞅见人群最角落的男人,眉梢抬起,“玉度过来。”
成玉度抿唇,“我还有事。”
说着转身要走。
“有事也看过你师妹再走,”成桦横眉,“快点!”
成玉度无法,只好上前。
人群自发为他让出一条道,他走在其中,步态沉重,表情漠然。
“啪!”
成桦狠狠甩了成玉度手臂一巴掌,骂:“什么丧门表情,看见你师妹好你不高兴啊?”
成玉度唇角抿得笔直,“高兴。”
“高兴还不坐下!”
成桦把儿子使劲一拽,把人拽着坐到沈一元床边,让两小年轻面对面,她起身看着。
“……”
额……
沈一元尴尬,“那个……”
成桦笑眯眯,“没事没事,这是你玉度师兄,玉度师兄从前待你最好了呀,阿元莫怕。”
怕?
成玉度缓缓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女。
果真在怕。
脸色苍白,眼珠乱转,一副无处藏身的模样。
他突地嗤笑,“装什么。”
沈一元:“我,师兄……”
成桦听见,不得了,一把拽开成玉度,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对沈一元哄道:“诶诶,元宝,你师兄方才也吃了点丹药,脑子混着呢,说他自己呢,没说你哦。”
沈一元沉默。
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不能接受。
就算穿越异世,还是个修真界,她也只感谢捡回一条渣命,别无他想。
“没事的,”沈一元顿了顿,有点拗口地说出:“谢谢师尊。”
成桦的心都快被沈一元甜化了,她笑道:“一元饿不饿呀,师尊带你去吃饭吧?”
沈一元悄悄活动胳膊腿,都很健康轻盈,心下感恩,觉得幸运已极,不由弯眸,“嗯。”
“乖宝乖宝。”成桦止不住夸。
然而成桦愈夸,她旁边的成玉度脸色便显得越青。
沈一元偷偷瞥了他两眼,结果每次都被对方精准捕捉到,尴尬地低头,不敢再看。
她不看了,成玉度的目光却阴沉沉直盯着她,非常不友善。
沈一元确定,她的这位师兄很厌恶她。
但是,为什么?
莫名觉得成玉度行为古怪,就好像她知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真如成桦所说,他是吃错药了吗?
……
直到逛完了整座玄微宗,沈一元才觉出自己也很古怪。
她发现自己对病死后穿越这件事,接受度不是一般的好。
就好像——她已经穿过一次一样。
冥冥之中:你觉不觉得,你的文,有点……
三吉:(居然明白)是又要开始修文了吗,大修过的文一定会写得更好的吧!(菜且自信)
所以又开始修文了[求求你了]如果阅读过程有不连贯的,那就是修好的文还没替换上来,一定要尽快了啊!(热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01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