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全是茫然，麻木地想要伸手堵住他心口的血，可那把剑插在那里，那么锋利，那么骇人，那是他一手打造的兵器，上面甚至还淬了毒。

他一股脑地把身上乱七八糟的解毒丹都拿出来，却忽然想起，为了能最大提高胜算，那把剑上的毒，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没有解药……这几个字回荡在他的脑海里，震得他整个脑袋都嗡嗡响。

“哥哥，哥，叶涟绯……”他抱着他，想要呐喊，却又喊不出来，只能无措地叫着他的名字，希望眼前的这一切不是真的，是他在做梦，是他又在做梦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梦！可梦里的哥哥，即使对他冷漠，也从来都是完好无损的，他那么强大，从来不会被一柄剑刺入心脏，鲜血淋漓地躺在他的怀里。

“怎么会这样？”向来伶俐的黑眸，此刻流露的却是无尽无尽的茫然，有滚烫的液体从他的眼中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怀中人的脸上。

御魔殿飘起了雨，阴沉的天亘古不变地压在头顶，雨点落下，仿佛无数苦涩的眼泪，冷冰冰地砸在身上。

叶涟绯咳嗽了一声，呼唤他的名字，用最后的力气握住他的手，对他说，“不要……难过。”仅仅这几个字，他也已经说得万分艰难，微微张口，就有鲜血溢出。

叶惜连忙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他都不知道，叶涟绯这副瘦弱的身体里，怎么流得出这么多的血，简直像是要把他整个身体的血都流干了。

鲜艳刺目的红，仿佛把他漆黑的瞳孔也染得通红，流出无尽悔恨的血泪。

鲜血浸透了今天火红的嫁衣，因为失血，他的皮肤被衬得更白，像一朵还来不及盛放就整颗凋零落地的山茶花。

其实今日，他是孤注一掷，抱着假如他死了，也一定要拉着哥哥与他一起下黄泉的。毕竟，他们是最亲的人，他是他最爱的人。他不能忍受他死了，却要在九泉下看他活着与别人在一起。

可现在，他没有死，他却为了他，就要死在他怀里，仿佛一出结局荒诞又撕碎人心的戏剧。

“哥哥……”叶惜茫然无措，他觉得胸口像被挖了一个黝黑的大洞，冷风呼呼地灌进来，把他残余的血肉都撕扯得零碎不堪，“不要死，求你……”

其实他不信神，不信任何人。可现在，他却只想着，九天神佛，无论是谁，求求他们，救救他的哥哥。

这一刻，他才明白，比起让哥哥和他一起死。其实，他更想要他活着，开开心心地活着，无论如何，无忧无虑地活着。

虽然，他的忧，他的虑，好像都是他带给他的。

他抱着叶涟绯，痛哭出声。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这样哭过了。

过去的一幕幕流转过眼前，他高兴地牵着他的手去他们唯一能去的集市，他听他在树林里吹叶笛，他坐在他怀里看描绘外界的话本，充满憧憬地幻想着世外的生活……

原来他们也曾经那样亲密无间，他现在梦寐以求的，其实他早就得到过，可他却没有珍惜。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随意打碎他煮好的粥，他故意毁坏他的琴谱，他冷冷地骂他不知廉耻，摔门而去，不顾他在他身后被伤透了心……

一桩桩一件件，他如今回想，都觉得匪夷所思，他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明明是曾经最亲密的人，为什么却会忽然变成这样？为什么，他这么混账？为什么他这么混账，他却还用自己的性命救他？

叶惜把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他的体内，可一切都是徒劳。心脉已断，再多的灵力也无济于事，这具身体好像已经被掏空了，空荡荡的裹在这身红得刺眼的嫁衣里。

这身嫁衣，甚至也是为他穿上的。因为，哥哥想要他活得不要那么艰难。

可是哥哥不知道，其实他是可以阻止的，他可以阻止！但是，因为他的私心，因为他的嫉妒，他将这次婚礼当成了一次诱杀暮行风的绝好契机。

哥哥会死，全都是因为他！

他听到难听嘶哑的哭声从他喉咙深处传出，像一个做错了事追悔莫及的孩子。可他这一次的错，却是致命的、永远也无法挽回的错。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不会再这么自私，不会再让一切发生，可是，这一切都再也无法重来了。

暮行风挣扎地扑到叶涟绯面前，被叶惜一把推开，“滚！”他通红着眼，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他差点忘了，他是该死，但暮行风也该死！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非要受伤，又非要那么不小心被哥哥看到，哥哥怎么会捡他回来！又怎么会发生现在这一切！

他该死，他也该死！如果没有他，他和哥哥本会慢慢和好，然后永远在一起。封魔域的封印虽然难解，他却也不是毫无头绪。即使一辈子在封魔域里不出去，他也可以给哥哥安稳的生活。

是他，都是因为他！杀意从他黑色的眼眸中凝聚，如同想要吞噬一切的深渊。

叶涟绯自小与他一起长大，怎么会不懂他的想法，他握住他的手更用力了，冲他艰难地摇摇头。

叶惜满眼通红，心中的恨意几乎要奔涌出来，可他不敢再拒绝他，心中纵有千般恨，也只是颤抖地答应他，“好。”

他现在不杀他，哥哥一向不喜欢他杀人，小时候杀了一次，他就把他关在门外，狠狠责骂了一顿。就算要杀人，他也要偷偷地杀。黄泉路上，暮行风能和哥哥作伴，他该知足。

叶涟绯这才放了心，渐渐失去光彩的琥珀色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他转向暮行风，很歉疚地说，“阿风，对不起。”

明明是他杀了他，他却对他说对不起。

暮行风跪在他身边，想要触碰他，却又不敢。他是个多混账的人啊，傲慢得如此可笑，明明是他最喜欢的人，可到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让他在这样重伤的时候，对他说的第一句，是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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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要死，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