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肉

"沙,沙,沙"

极细微的声音从空气中蔓延,玄枢微不可察地一顿,随之便继续在黑暗中窜行。他给了自己七天时间,没有哪一秒是能用来浪费的。所以……玄枢看都不看身后,只甩甩袖子。即使后面有东西,只要不主动伤人,他可以当自己没听见。

可奈何偏偏事与愿违。

″沙沙沙……″那东西好像近了,肆无忌惮地发出声音赤条条昭示自己的存在。

玄枢象征性地举了举手中的刀,意思很明显,如果对方是个识趣的,就尽快拍屁股走人,免得自讨无趣。背后的声音果真停了一瞬,可随后便又是更急促地声音,擦着地猛地滑动。

玄枢没出声,他明白对方是兴奋了,难得遇上他这种有一定反抗能力的人类,它估计也想看看,自己能被他玩多久。

″………″玄枢忽然停下了,他低头看向手臂,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小片纹路,闪着妖异的红光。他从未发现这个东西,兴许这就是

″命运″玄枢喃喃出声,他侧身看向身后,是悄无声息逐渐拥挤过来的树木,他们好像都睁开了眼,贪婪地望着他的全部。在它们眼中,这个猎物无比奇特,他身体的每一块都仿佛在刹那间炸开,炸成一块快被它们瓜分殆尽。

玄枢的眼中看不出悲喜,立于丛树阴暗之中,他好似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身体在这,心却不在了。

他静静看着他们靠过来。一棵树蠢蠢欲动,他挥起的树枝猛地落下″唰!″血肉模糊。玄枢的手臂竟被生生劈下,连着骨头"啪嗒"掉在地上。无数的食骨虫在一眨眼的功夫冒了出来,好像从地底生出来一样,争先恐后地蚕食起他的手臂。

玄枢望着自己被一点点分食,望着眼前血腥与怪诞交织的画作,他没挥刀,没反抗,平静地想,有再强大的能力与武器,也一定会被分食的连残渣都不剩。如果起了反抗的心思,那就只会也只能在地上伏爬着,像疯子一样和他们一起抢食自己的肉,疯狂地把碎肉塞到嘴里再咽下去,吃的鲜血淋漓,忘神失志。可是…

又一条胳膊被砍下,他恍惚地想,人如果开始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一定会发生的事,那么这个人还算人吗。在滚烫的血肉贪婪的攀过喉咙时,这个人就不是人了,他连怪物都算不上,因为怪物没和别人抢食自己的血肉,他们吃的是人类的,看的也是凡人在地上疯狂大口吞咽自己血肉的可怜的戏码。他也只是凡人,徒有能力的凡人。

"……麻木至此…"

一声惊雷。

"谁"玄枢猛然转身,有些恼怒地看向身后,直到目光聚集在一处,看来什么也没有,那是一片幽暗的丛林。但他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人,在黑暗中闪烁着看不清样貌。

"…即使是自己的血,自己的肉,你也得吃下去。"那声音带着莫名的情绪,冷笑开口道:"你可以不在乎自己活不活的下去,那些东西活不活的下去,你可以像局外人一样不在乎用自己的命养活了他们,但起码"

那人静静地望着他,玄枢有些愣怔地望着他。

那声音冷声开口,不可避免的带上一丝愤怒:"但起码,你还没找到你的过往,有什么资格死,滚回去活着。"

没人能规划他死,死了也得活过来。

玄枢盯着那人,对方仍旧是居高临下的样子,没有开口吐出一词,思绪回转,原来说话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也只能有他自己。

"嘭!!!″

意识回笼。玄枢有些狼狈地跌了一下,再看向那人,没有开口。

那人缓缓起身,他的目光复杂深远,仿佛揉杂了世界万千悲喜又归于平静。如石随水流浮上水面,带起一片细微地波斓。仅仅一眼,便好像交流了千万句。

"…"玄枢不置可否地点头,他说″我不记得。″

"……″那人转头看了看玄枢,没有接话。

"我记不得什么,什么都忘了"玄枢有些疲惫地转过身,看向远方。手中还攥着他从杨华盖那拿的小刀。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兴许是他自己,又或许是对面前之人。

他们没再说什么,片刻之后,玄枢只觉四周清朗起来,刺骨的冷也变得鲜活,未曾转身,便知那人消失不见。

"嘭!!!"

什么?玄枢的大脑空白一瞬,像接触了百万电伏,他抬起右臂,一道花纹沿着手臂炫丽地绽开,再看,方才还起身的那些妖怪此刻却哗啦啦倒了一大片。只是,他好像空白了些许时间,他又不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了。

"…这…"玄枢仔细端详一阵,手臂上的东西倒是精妙,环环相扣环环绕。不管这是什么,…玄枢扫了眼地上的东西,该说不说,的确管用。

这大概…玄枢又绕了绕手臂,想到初来此杀妖的那次,那气息没杀他,只觉手臂一痛,随后便大脑炸了爆竹,炸干了所有意识。

″……"玄枢低头看见树影斑驳,波光微动。抬头时,参天阴霾散去,只见裸露在树外的一小片天空,抬着一轮圆月,被这四方小团的黑云簇拥着,大度地分出光亮,如帝王傲然立于她的王座,垂目环视她的子民。

"……"玄枢复杂地环视四周,他抬头再抬头,不知在想什么。其实,月亮不够亮,但太阳的暴烈的光他直视不能,只有这大度温良的月可以长久的注足目光。月大度抬手,光照在他心里,照散这片竹林,散下道道月光。这时候,别的便不重要了。

清风穿林而过,带起万物浮动。玄枢看着打下的光,只心中叹"今夜月明,唯月与我无关。"

玄枢起身,他盯着地上倒下的树木,低头四周寻找起最大的一棵。真要说起来,其实都相差不大,那…玄枢用余光瞥见微动的枝条,大步走上前去。

那树不高大,却极肥硕活像块五花肉,他粗糙的树皮下鼓囊囊的,好像快要炸开了,此刻正剧烈地粗喘,发出凄厉地大叫,但奇怪的,即使这树面上反应再激烈,不论玄枢靠得近些,再近些,也只发出凄惨地叫声。

玄枢靠得极近了,他微蹲侧过头,借着隐约月光仔细辨别一番,这才发现,这树竟长了个人头。

心中有本能的厌恶,但更多的是身体的平静,他的身体平静地好像已经经历了无数遍,惊不起一点波澜。就好比有一块巨石从空中正欲扎入海水,海水却漾起浪花,主动平和的接纳了它。

"……"着实看不清。但玄枢仍从对方微微颤抖的身体窥出了真相一角。他一手扒上树皮凸起与树皮凸起的中间处,笑道:"你是不愿意起,还是起不来?"说着,猛地撕开了树皮!

无数的油脂从里面渗出,看着油旺旺的,闻起来却是惊人的恶臭。顾不得别的,玄枢一抬手,猛的割下了一整块树皮,在树身上划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口子,往外滋滋冒着绿汁。

"啊!!!!"婴儿般的哭声响起,地上东西时而大叫,时而夸张地把身上的皮抖得吱嘎作响。无一例外。他一直紧紧缩着自己的肚子,连带着树皮下的那一层油脂都腻在一起。那油脂和他的身上的绿汁合在一起。早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玄枢没说什么,双手搭上那处伤口,猛一用力,彻底撕开那一大块带着臭汁的树皮。更多的绿汁刹那间喷涌出来,像被针扎了口子的水管。地上的东西好像变成了一个容器,里面盛满了腐烂的液体,他极力掩盖,但终有一日,那些恶心的液体会争先恐后的全部渗出,赤条条摆在外人面前,在天清月朗下惶恐地四处逃窜。

树伤口正中心是一具尸体,看来是死了很久,高度腐蚀的□□下是满坑坑洼洼的空洞。他虔诚地交臂置于胸前,脸…倒是看不清了。

无数绿液从尸体皮下渗出。只一眨眼,蜿蜒而下的绿汁从他体内溜走,彻底变成了一具枯槁的干尸,薄薄的皮质断断续续地裹在一起,紧巴巴凑在一起。这人的内里空了,大脑,心脏,肝脏,胃,全都消失不见,在树体里被"树"吸的只剩下干皮。又因皱巴巴挤作一团,凹了一大片。只剩半中身子与头颅是鼓起来的。

未等玄枢上前观察,只见尸体一软,跌滚到一旁,一声沉重地碰撞,只见尸团耳中啪嗒坠落出的……

玄枢不由得心中一跳,拨响了心中紧绷着的绝音之弦。

是虫子,数不清的缓缓蠕动的虫子。只是从耳中落下的几堆个小的,不必上前,玄枢仅仅是回想上次,再看这人被吃干的骨头……

玄枢又看向那人,即使尸身变得皱作一片,像个未拆开的纸团。也仍从胸口至小腿看到一处撑开人皮的鼓起,好像在鲜红地跳动。

毕竟…玄枢眼光微动,右手握着刀,左手在身前虚放着,他想,人的骨头可不单单只有几块。能养出的虫子,恐怕也不在少数

[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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