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盖突然觉得屁股有些痛。像被涂了一层辣椒，火辣辣的被辣椒啃咬，但他想，他的屁股怎么会痛？

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他还是觉得很痛，后背也火辣辣的，仿佛用最粗糙的砂砾打磨了好几遍，现在还滋滋渗着血。他努力向后够手。不出所料失败了。

″………″

挣扎间，他仿佛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黑影。不由得浑身一僵，缓缓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

很惊艳的眼。这句话闪在了杨华盖的脑中，长久的挥之不去。

面前之人靠墙斜坐，火光明灭，跳动在白色的发，闪着光地动

杨华盖近乎膜拜地小心观看，很难形容他的样貌，难辨雌雄的美貌没有增加他的秀气，反而更多突显出超乎性别的潇洒与傲然，完美的五官与人类格格不入，好像从头到脚都发着光，耀眼夺目。你无法用美去形容他，俊朗似乎接近些，但又隔着一层屏障。你看见他的笫一眼，只会恍惚地想，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

是啊，只有完美才能以俗套的表意套住他，但他的完美，本身就是一种独特，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完美。换句话说，他圈住了完美，但完美却永远圈不住他。

当那人睁眼看他时，他好像被撞进一片纯然的天空，在身处天空时，却更好像看见了天外宇宙，天内万物，只觉东风拂过解去半身风雪凉寒。最后，他看到了自己。以及对方眼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猛地一惊，思绪便拧在一起，他想，这是天上人。

正当杨华盖心生疑虑不知所以然的时候，眼前的人突然伸手递来什么。他回过神低头一看，是一串烤好的不知名的肉类

″多谢……″杨华盖语调飘忽，透着股浓郁的孱弱感，有些无力手微微抬起，往嘴里塞了几大块肉。正吃着东西，他感叹又好笑地想，此等人物给他递吃食，他也算死而无憾了

他突然间又停下来

对啊，此等人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面前之人……杨华盖疑心又起，他惯常警惕，不知是不是这张脸的缘故，今日的他竟觉得这一切那样的合理，那这人究竟是……

"别瞎想"面前的人突然开口，便又使得杨华盖猛的一震，带着被戳穿的一丝微妙的尴尬讪笑一声。

但是嘛，问题还是要问的。

杨华盖的手焦急的微微发颤，飞快吞吃了肉串，再抬头时心中却大气又大落，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悲观的人，但估摸着这才捡的命怕是又要跑了，这无疑是对他的心脏致命的打击，仿佛有人拿着尖锐之物猛砸他的心口，带来的全是血淋淋的疼痛。

"你，你…"他终于吃完了，仿佛要接受审判般开口。玄枢不知在摆弄什么，闻言侧身看向杨华盖，对上那双极为璀璨的眼，杨华盖叹一声气，往后一倒双眼一闭便开口问道:

"你是神仙派来索命的吗"他停顿一瞬，想了许久却没有开口，只是浑身的气力被卸下，他松散坐在一边，突然又是一声叹气，随后便默默地看着山洞发愣。

玄枢疑心自己并未听清，开口问道:″神仙索命？"

"对啊"杨华盖靠近了些，语气惆怅:"″你不知道？"

"没听过"玄枢转过头，继续摆弄着手中的什么。

″那敢问阁下是？"

″我？"玄枢闻言抬眼看向他，悠悠开口:"我只记得原是个小商贩，丢了东西又恰巧在寻找的时候碰到兄台，就擅自带兄台来这避雨了，多有得罪。"

哦，原是如此。杨华盖恍然大悟，他一下子松了紧绷的弦，万分庆幸。便自来熟地拍拍玄枢的肩膀，爽郎大笑一声:"兄台何必如此见外，我才更应该感谢兄台"说罢便向玄枢一拱手:″在下杨华盖，来此看船。”

玄枢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怪异，即使记忆尽失，他也仍是觉得神仙与索命两字本就隔着天堑，牛头不对马嘴的东西，偏偏出现在一起，简直古怪到了极点。

但玄枢并没再追问，只是默默记下。其一是不了解这儿的风土人情，其二便是…他抬头望天，心中暗自叹息。有些东西，只能由他自己探索，别人说的做的，未必就是真的。

黑夜伴着雨，悄然席卷了大地。杨华盖缩在山洞的一角，发出轻微的鼾声。玄枢则靠在一边闭目养神，迷恋这难得的安逸。

"嗒嗒嗒嗒嗒嗒……”玄枢骤然睁眼，抬眼望向声音的来源，那人毫无知觉，漫无目地的低喃与咀嚼不存在的食物。

玄枢又闭眼。他倒不害怕杨华盖做什么，只是在某个瞬间，他突然发觉到雨细微的变化。似有雨点突然停下，继而又缓慢地上升，回归于天空。但仍有小部分落在地上，沉甸甸地，像不知名的脚步。再换种说法，那突兀出现的脚步，轻盈点在他心上，而这一次，他终于听清了那个缓慢靠近的声音

未曾多想，只猛地睁眼，缓缓起身后退几步。他用手在杨华盖衣中小心摸索一阵，不出所料，摸出一把带着体温的小刀。

玄枢可不觉得这仅仅只是用来削菜斩绳的刀。此地人烟稀少，连个鸟影都没有，反而能在地上看到腐烂成泥的动物尸体。一个护船的船夫，护船无非是怕有歹人劫持，可若是没有歹人，偏偏又含糊其辞……玄枢颠了颠小刀，很沉，只见刀身细长带刺，其上以朱红刻着繁琐铭文。朱红铭文，玄枢细细喃喃，都这般直白，傻子也能看出来，这附近没有人，却怕是有非人的东西。

火苗稀微，闪烁其光。玄枢抬手试试杨华盖的鼻息，确认对方还活着便放心甩下外衣盖在其上，紧接着一脚踩灭火苗。

外面的脚步滞涩一阵，随即又不死心地摸索着向前。玄枢身形轻巧，脚角轻点间便摸着边隐出山洞。他走了一阵，在黑夜中看到了那个东西。只是静静站在那，随后缓缓靠近。

他举起刀对准那物，猛地刺了进去。

"嘶！！！！嗞嗞一一一吼，吼一一一"东西发出刺耳尖叫，如婴儿的啼哭。它身上一阵阵冒出黑水。散发出难闻的怪味。小刀的刀柄未触及黑水，便发出滋滋的奇特响声。玄枢顿时明白了，这东西的″血″会扩散至空气，且带有剧毒性。为什么说是毒性？假若真是腐蚀性，刀柄早没了。大胆设想，这个东西的毒性不一。这刀柄可以对这东西造成伤害，可见材质特殊，大抵是检测毒性的。

面前恶心的东西可不给玄枢思考的机会。它的上半个不能称作身子的身子，嘎吱一下转了180度，尖锐地甲刺向玄枢的手臂与心口。

玄枢冷笑一声，正准备回一拳，双眼忽然一阵钻心剧痛，心跳也当仁不让地紧急骤停。他不得已狼狈地用手臂格挡尖锐，噬骨剧痛袭卷身体，狠狠牵拉了神精。那东西眼见偷袭不成，便破釜沉舟般死死扣住玄枢的手臂，尖锐的指甲仿佛要深入骨髓，带着刺骨寒凉。癫狂的大笑与哭泣如铅锤般狠狠灌入耳中

玄枢缓过劲来，一脚踹开它，看都不看伤口，大步走到那东西跟前，居高临下地扫视一眼。下一秒，拳头便砸了上去，连带着乌黑粘稠的血液四处飞溅与阵阵闷响尖叫

这算个什么东西，他低头嗤笑一声，起身踢了踢那不可名状的物块，没动静倒是没动静，但它留下的毒气倒未曾消散，不知要遗臭多久

玄枢以手拭过眼睛，等他把手再放下时，只觉得手上隐隐多了黏稠之感。就好像把一大团泥巴拍地拍在手上，带着腐烂与恶心。随后便满不在意地甩了甩手，打算接着回去养神。有毒怎么办？没办法，他必须回去歇着，谁都没法阻止他。

向前越走越远，天空忽然变得奇幻，像人起了千般幻觉般五彩斑斓，各种鲜明的色彩肆意而狂妄地疯狂充斥着一切。它们在天空中激荡盘旋着舞蹈。眼前之景如幻灯片般不断变化，恍若一场盛大的戏法，令人分不清孰真孰假。玄枢从容的脚步突然一跌，猛地踩入虚空。正打算稳住身形，又一缕气息悄咪咪缠上他的手臂，带着一股子莫名熟悉的滋味

…玄枢使劲甩甩胳膊，而气息如丝，柔中带刚地挂在他胳膊上，怎么甩也甩不开。玄枢深吸一口气，面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如常。他明白自己没法清醒地走回去了，只叹气一声便由着对方在手臂上乱点乱动。在预感到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低头对气息开口:"送我回去"

″…………"

玄枢沉默一阵，旋即补充道:"感谢。"

"…………"

"啪唧！"气息生气地拍他一下，对着他的胳膊又点又拍。玄枢心中古怪，气愤一些又偏懒得管，他想，由着他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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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真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