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对我而言你不是?”
漫长的沉默中,仙道先是一言不发的凝视着星野,浅褐色的眼睛在湛蓝色的眼睛里没有情绪的变换,牵动着他眉眼的弧度,眉头紧锁着试探。
“彰,说实话我不知道。”
星野的语气从轻快,到一字一顿:
“但我知道对枫而言我一定是,这就够了吧。”
仙道愣神一瞬,随即转而一笑,伸手捏住了星野的脸颊,她好像给出了不容反驳的理由呢。
苦涩的滋味填满了胸口,还真的拿她没办法。
“所以没有不喜欢,只是对我没信心啊。”
调侃戏虐的口吻,脸上依旧持着温和的笑容,目不斜视的看着彼此,好无奈的眼神。仙道摸着星野的耳垂,洗澡前摘下了一幅耳钉,这个位置就这么空了下来,还有一句当说不当说的,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在心里。
其实你我都清楚,是对自己没信心罢了。
“喜欢就要在一起了吗?”
星野轻飘飘地说,就像是当初回答越野交往就要认真吗一样随意,她甚至比仙道更能举重若轻的表达一些看法,更含蓄的回应心意,更坦率的提出分手。
和她交往简单却又很难,原本是乐在其中的,散场时才会感到意犹未尽,无法逆风翻盘了吗?
“悠,你知道我尊重你的决定,所以我们就不必浪费时间在多余的事情上了。”
换言之,他不会挽回。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一个说着自己从来只会向前看的人,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分手在仙道这里太过简单了,像他这种优质男中的绝品是不可能放低身段对她讲不要分开的,换个女人只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星野退位有的是人拿着爱的号码牌前赴后继等着补位,山口麻衣的说辞已经没有追究的意义了,交往期间他有过越界行为反倒是更有利于星野说服自己选择另一位是正确的,也是必然的。
“我们还有多久?”
仙道托着她的下巴问,蜻蜓点水的吻了吻,他的眼睛里已经找不到闪现过的失落,从容依旧。
“现在已经过了零点算周五了,周一我会搬走,满打满算三天吧。如果你希望我早点把东西……”
“不用,我不希望。”
仙道斩钉截铁道,星野已经被轻轻推倒,压在他的身下了。
将人拢入怀抱中,结实的胸膛温热可靠,星野说真的做不动了,仙道说没打算做了,就这样关上灯好好睡一觉,星野问闹钟调了吗,仙道说还是请假一天吧。
一直请假被开除了怎么办?
“那就休息一段时间好了。”
他已经不需要再负担另一个人的生活,工作似乎也变得更没压力了。
仙道没说下去,只是用鼻尖磨了磨星野的肩,温柔的声音沉在耳边。
“晚安,悠。”
*
仙道医生再度请假,理由是心脏不适,他觉得自己没有撒谎并在起床后第一时间联系上了医学院的老同学,有不少都在毕业后来到了美国发展,扎根于美西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位,主要定居于洛杉矶与旧金山。
一张病假单在五分钟后以邮件形式先传给了医院,得到的回复是好好休息。
“早餐吃什么?”
星野双手挂在仙道脖子上探出脑袋问,被他从侧面偷袭了一个morning kiss。
“是不是该轮到你给我做了?”
仙道说自己是病人,开始耍赖撒娇模式。
“Okay。”
星野依照约定回卧室换了仙道的T恤与一条运动短裤,踩着拖鞋下楼了。
在东京那会儿他说记得要买奶昔店旁边那家的悄悄带回家装盘,味道说得过去又不会太美味,真实度大大提高。仙道医生今日彻底罢工,说是拿手的手冲咖啡也不会动手,于是星野顺手捎上拐角知名咖啡店的两杯外带冰饮,早饭以三明治为主,甜品为辅。
二十分钟后买齐回到家,仙道演戏上瘾霸占了星野常常占据的沙发,裹着她最中意的毛毯玩起了单机游戏,电视机里放着新闻,星野洗了把手背着身将买来的食物装进杯盘内,一个接着一个端上茶几。
“喂,你是和医院请假,又不是真的病了!”
仙道坚持不肯动手要她喂着吃,星野没好气地说。
“真的病了,你要不要摸一下,这里很疼的。”
指着自己的胸口,看的她一愣。
“真是无可药救的笨蛋。”
那就继续喂他吃好了。
仙道说自己心痛,但在那种时候就彻底好了,星野咬着他的手臂说怎么这会儿胸口不闷不难受啦?
“You are my cure(你是我的良药)。”
仙道说,星野又愣了愣。
两个人在儿童游戏与成人游戏间反复,就这么度过了久违的午后,她趴在他的胸口睡着了,再睁开眼睛天都黑了,仙道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的睡颜,星野抓住他的胳膊觉得是梦境。
要分手的情侣,像是末日那般抱着与世界共沉沦的心情度过最后的时光,他们亲吻彼此拥抱彼此,他们错过了夕阳笑着说看头顶上稀疏的星星也好,至少月亮足够皎洁明亮,夜空也明朗。
五月的心情是初夏懵懂的甜腻,不如手牵手去九曲花街看紫阳花的绽放,想了想又同时投了反对票,星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默默无闻的星野,在流川的主场谁不认识这位被路人曝光过正脸的篮球新星现任女友呢?
她赌不起,又不甘心。
“要不戴个墨镜吧,反正老美看我们亚洲人也脸盲啊。”
那是仙道第一次握住她手的地方,狭隘的车厢后排座椅上,日夜温差极大的旧金山短短一条横马路吹在她单薄身型上的冷风将手也冻住了,等代驾的那会儿功夫,他就这么伸出双手包裹住了一双冰冷的小手。
暧昧的情愫早已布下埋伏,她或许有所察觉,仍放任自己半推半就走入他的圈套。
“你不怕流川那个姐姐杀过来?”
星野恍然大悟,是哦,流川遥会念死她了吧。
放弃了这样的念头,谁也没能想到最终的安排简直要把对方气死,无奈这是一纸婚约前唯一的诉求,这位脾气火爆的流川硬着头皮答应了他们的不情之请,在两日后。
“我以为你是个很随性的人,原来真的会想很多啊。”
她都要拿起车钥匙了,被仙道一句话堵住。
“你可能真的不太了解我,但这不重要,也不重要了。”
第一个不重要,是不影响我喜欢你。
第二个,是我们不会再有瓜葛。
仙道往星野头上扣了顶鸭舌帽,又取来口罩勾住她的两侧耳朵,既然都拿了钥匙了还是出去逛逛好了,热闹的市中心去不了,周边一带总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彰,今天也不打算做晚餐了是吗?”
星野没想到背对着门拧开把手还没等来回答,身后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喊的是她的名字。
“星野悠你回来了不说一声?!”
整栋楼或许都听见了越野的怒吼,以及站在他身后立马请他吃了一拳的新婚妻子洋子的制止声,这两人的分贝难分伯仲。
最终放下车钥匙四个人站两排走在旧金山凉爽的街道上,夜间降温后约莫十几度,出门前仙道抓了件外套往她身上覆,被暖洋洋的帽衫包裹着的星野两只手都藏在了长长的衣袖内,仙道就这么抓着袖口的布料牵着她走,越野没好气的在背后叽里呱啦输出。
“小明明想吃什么,今天以你的喜好为主。”
两部推车分头行事,越野很容易被收买的,就算他是吃完饭出门的也会因星野的重视而感到喜上眉梢,心里那点气也就没了。
“切,我和洋子吃过了,等下你自罚三杯。”
嘴上有些变扭,心里乐开花。
“是是是,到家就敬你。”
婚礼没待到最后的罪过确实是她的不是,星野还欠这对新人一句祝福,想着庆祝还是得开香槟,于是直奔酒水区,这下轮到仙道被她拖着走。
医生变病人,病人在三次覆雨翻云后变回了正常人,现在又要变身大厨了,星野很是怀念这位厨艺天赋惊人的男友的手艺,水准堪比米其林指南推荐的三星餐厅。
“买这些做什么?”
医用护理柜台前,仙道随手带了些药水与创可贴。
“你的肩膀还是要处理一下,讲真,他没照顾好你,这点让我会觉得……”
星野不等他说完,立即辩解道:
“不是,和枫没关系,是我自己去洗手间回来没抓紧扶手,气流是没办法的。”
她或许急着说话,因此错过了一双有些错愕的眼睛,淡蓝色的月光飘过,乌云散尽,等她讲完再去看的时候这些复杂的情绪都被妥帖收起。
“嗯。”
仙道笑着回应。
*
流川遥在Nate的陪同下带着星野的委托书前往位于市中心的HARRY WINSTON专柜取货,两人最近借住在流川枫租的两层独栋洋房内,正计划着在美西置业,当做投资或是多一处度假居所也好。
“Babe,你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
芭比点了一支烟不抽,摆明有心事。
“一天没签字,我就担心嘛。”
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的直奔目的地,她甘心像个助理那样替星野跑腿,她是为自己的亲弟弟争取时间,百万美金的钻戒不存在退单这一说法,只要她先在确认书上签字,星野半只脚就踏入了流川家门。
“喜欢我们也买一枚。”
女人心海底针,再聪明的男人也猜不透,漂亮脸蛋对着戒指发呆哪里是羡慕。
“我怀孕了。”
流川遥冷不丁借着璀璨花火的光芒说,洁白的牙齿露出欣欣然的笑容,与无暇的瑰宝如出一辙。
沉浸在巨大喜悦之中的男人几乎在众人面前失控的手舞足蹈起来,这个孩子来之不易,两人自交往期间忙着拼搏事业决定打掉第一个孩子后,有过一段消沉的过往,活在悔恨莫及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好在很快事业的腾飞令双方都认为当初的决定在经历一次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不要这个生命,之后谁也没提过备孕的事,总想着以事业为重等半实现财富自由后提前退休,全身心的投入于下一代的教育重任之中。
“我们去医院!”
他要给她最好的,刻不容缓。
“不急,我约了下周回纽约看,这件事先保密。”
Nate盘算接下去的安排,他知道他的芭比是不甘于做家庭主妇的,无论是事业上升期她高度参与也好,或是家里的投资计划都经她手,漂亮女人一旦聪明起来,只会让男人越来越爱,并甘愿倾其所有。
“Oh my!我们还有多久的二人世界?”
他计划着在孩子诞生前退居二线。
“我也不确定,可能两个月了吧,上个月没来我还以为是妈妈的事情压力太大也没去管,这个月还是没来就先验了一下。”
保守估计应该是两个月了,芭比收起钻戒叫他别在这种场合兴奋,有什么回去说。
守住一个秘密哪有那么容易,Nate才踏入流川家门就在客厅把人抱到沙发上,耳朵贴在还平坦的小腹上听她咕噜咕噜的肚子发起抗议。
“我饿了。”
“你别做这做怪动作。”
“小枫不能分心,他还有比赛要打,等回纽约查清楚了我们再告诉他和爸爸。”
流川遥抱起靠枕半躺着,等着先生亲自下厨,流川枫在晚餐时到家看见姐夫一脸不正常的对着自己笑感到诡异,一整日的训练令他疲惫不堪并没有多想,只是奇怪最近姐姐收敛了许多,记得母亲重病的最后几周里她几乎一天要抽掉半包烟,回到旧金山这才第二天就戒了。
这样也好,烟酒不沾的自律男人向来不喜欢烟味,家里的空气清新了几许。
“我给星野传了简讯,她说周日搬家公司会把她的东西都送来,然后下周一下午两点City Hall见,你和球队请假了吗?”
流川遥跟着他上楼,人贴在浴室门外讲话,厨房里的Nate看她要爬楼梯丢下锅铲追在身后,又被她瞪了回去。
“……”
花洒下的流川枫什么都没听见,自然不会回答。
裹着浴巾从门里走出来,雾气从脚边散开,流川枫把亲姐请了出去,留下了她攥在手里的礼盒,里面装了星野开口向他求婚时决定的人生钻戒。
戒指有了,并且是两枚,现在只差你了。
*
香槟代表了人世间所有值得庆贺的喜悦,晶莹剔透的小气泡从瓶底蓄势储能,在时机成熟之际冲破瓶口迸发出无穷生命力。
然后换一种思路,它不过是稍纵即逝的泡沫。
“小明明下周继续哦!”
送走越野,星野关门前又说了谎,有太多无法兑现的诺言似日落般沉入海底,一轮新月悬挂于空中,世事两难全。
“不打算告诉他了吗?”
仙道从身后抱住了星野,将下巴搭靠在她的头顶,对着可爱的发旋低头亲了一口。
“这个难题还是交给你吧。”
星野转过身踮起脚尖,或是酒多了的缘故,面色殷红,眼眶也跟着有了不一般的光色。
“喂……怎么在我这里若无其事,到越野这里要哭了啊?”
他觉得真是有些吃醋了,捏着星野消瘦的下巴扬起正对着自己的视线问,满脸的轻松写意,眼睛倒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我没和朋友断交过,以他的立场,不会原谅我了吧。”
换言之,分手的男友不止一个,分手之伤总能治愈。
“悠……”
仙道搀着走路不再能走直线的星野往卧室里走,她看起来已经过了微醺的状态,说是酩酊大醉也不至于,可真的能听见偌大的城市里唯一的声音吗?
“越野不会,难道你觉得我就会?”
他的心声,她可否听见过。
*
数不清第几次从同一张床上醒来,不再是初见的晚的狼狈不堪,仙道帮星野洗过澡也换上了睡衣,今日的约定是在家陪她整理东西,搬家公司第二天中午来搬走,而星野承诺了仙道留到周一。
“这个给你吧。”
星野什么都不想要,仙道硬是塞了那件超市买来的超大尺寸睡袍给她。
“比较适合你。”
两人调侃着,仙道你单身更需要以及星野你家流川一直外出打比赛你更需要,默契的决定放下手中整理的东西一起在炎炎夏日里躲进这堪比棉被的巨型睡袍内相互拥抱。
“你出汗了。”
从拥抱到接吻,不过是三秒钟的时间而已。
“你也是。”
一起挣脱衣物跑向浴室,从浪漫到激情,爱的火花里总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对上他波澜壮阔的海面,她的雨将要下不下,只有趁着不断冲击在额头顺着肌肤纹理滑落的淋浴中,看着仙道头顶的泡沫掉眼泪。
他看着好滑稽,那么帅的男人,有一颗孩童般稚气而纯粹的心,她为什么不可以相信一次?
前夜睡梦里听见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
悠,你很好,好到这次我不想那么快向前看了,怎么办?
东西没理好,家里的各个角落倒是被两人滚了个遍,他细心避开了她肩膀上的伤,他的每一个吻都难舍难分,他的每一次进入都令她逃无可逃。
“明天再理?”
星野喘着气连喝两杯水,冒着汗的身体又得去冲一把,叫的外卖来了仙道拆开包装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哦,可以,下午应该来得及。”
奶昔、披萨,星野特别爱喝奶昔,她说这是戒不掉的坏习惯,仙道往她嘴里塞了一口,咀嚼后她才方便追问:
“有安排?”
为什么要赶在下午打包完呢。
“提一个要求,不过分吧?”
星野不接话,点着头接过了他又递到嘴边的奶昔吸管,用力嘬了一口。
“我没太多时间观念,就算周一结束好了。”
冰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漫过胸口往胃里钻,这口是硬生生咽下去的,星野没有完全品尝到香草奶昔甜到发腻却又无法抗拒的美味。
“穿上那件,明天晚上我想和你在分手前最后约会一次。”
仙道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指尖朝着大门敞开的卧室内显眼的开放式衣帽间比划,白色丝缎露肩礼服,穿上它的星野令人过目难忘。
“Where(哪里)?”
从起点到终点需要多久?
地球是一个圈,兜兜转转我们又在路口相见。
星野歪着脑袋问,她没有异议,最后的亲吻、最后的晚餐、最后的性与爱或是最后的一个眼神,她能接受他所有的安排,是他最后的告别。
“FOUR SEASONS(四季酒店)。”
她唯一不能接受的是,一个走进她心里的男人笑着对自己说,原来她的人生还有另一种可能。
“为什么……”
如果她愿意松开捂住耳朵的双手,侧耳倾听的话。
嘴角勾起浅笑的弧度,他的眼睛总是叫人着迷,声音直直坠在耳畔,鼓膜被敲动的同时,星野的心也被击中了。
“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上一章被审被锁了至少二十次不敢改了,解释一下最后一句I'm the one其实表达的是他只爱我,心里只有我一个,就英文的字面意思最贴切。
这也是星野不选仙道的深层次原因,她对这份感情不自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4章 chapter 74 one last date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