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密室共有两层,刘耀文所在那层,是个顶棚极高的、基本空无一物的器材室。而底层依稀得以辨别是间研究室。
因为停电,换气设备无法使用,饶是几个人放缓动作,狭小的空间也逐渐被扬尘充斥,空气沉闷浑浊。贺峻霖有些呼吸不畅,咽了口唾沫以减轻颗粒物堆积在嗓子里的滞涩感。
周遭死气萦绕,手电筒也无法照到密室的每一个角落,他多走了两步,跟紧前面的张真源。
就在此时,手腕处突如其来的抓握感让贺峻霖险些下意识叫出声来。他用力挣扎了两下,反应过来是人的温度,转头正对上严浩翔亮晶晶的眸子,眼底含着安定的笑意,似乎被他过于激烈的反应逗笑了。
贺峻霖虽然很想骂街,但是被人抓着手确实会感到更心安一些,所以他对严浩翔从手腕摸到指腹的动作并没有抗拒,甚至认为此一时彼一时,干脆视若无睹。
然而下一秒那人就把手电筒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白光幽幽地打在他脸上,投下一片诡谲的阴影。
严浩翔兴奋地拽着他,用气声在他耳边炫耀,“贺儿,你看我是不是特别像咱们以前看的那个片子里的女鬼!”
想象中被一把甩开并手术刀伺候的情景没有出现,严浩翔发觉不对,担心是自己玩的太过,低下头想要出声询问。却听到贺峻霖细如蚊蚋的声音,
“滚吧严浩翔,你他爹的你死定了……”
严浩翔低下头想认错,却听人又说:
“你快……你走我中间……”
—
实验室的柜子里果然有发电机,贺峻霖拿着他万能的螺丝刀摆弄了很久,才把卡在缝里的灰尘全部清掉。
“他不是学生物的吗?怎么还会修发电机?”张真源表示迷惑。
“你以为他为什么被当做随队技术员被招进来。”丁程鑫替贺峻霖打着手电,话里话外都充满对世界的怀疑。
“真源你比他晚进队,你没有见过他的简历。”
“本硕读的是生物化学,辅修机械制造与自动化,本科期间改良了一种更省材料、更容易批量生产的无人机……病毒爆发以后,估计全球最智能的无人机只有他手里有,你猜猜小铃铛是谁的杰作......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懂他们学霸的脑袋构造是什么样的。”
“丁哥这话不对。”贺峻霖头也不抬地揩了揩脸上的汗。
围观的几个人还在认真地等着他的下文。
“我的意思是,出发前我已经申博成功,本硕博都读的是生化,好了能用。”
发电机突突启动,天花板上的灯闪了几下幽幽亮起来,突如其来的光亮带来短暂的失明。在这种地方还能见着光,也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眼前的景象渐渐明了,他们才清晰直观地感受到面前这个实验室的可怖。
地面和墙壁遍布着血迹,已经微微发黑,操作台上落着灰的玻璃器皿悉数破碎,桌面上留下各色的痕迹,大约是器皿里流出的液体。墙上几排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淡黄色的液体中间浸泡着的脏器,贺峻霖强忍着呕意,分辨出那是一颗人类的心脏。
滴答,滴答。
“你们……有没有听到水声?”张真源动了动耳朵,四处环顾。
“哪里来的水,全城停运三年,水电从哪来……”严浩翔正扫视着墙上按钮下方一个个泛黄的标签,并没有一个注明是开门的。
滴答,滴答。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马嘉祺翻动着桌面上那些登记着资料的纸张,瞳孔猛然一震,目光停留在一张骇人的照片上。照片里的那个女人——或许不能称为人。
滴答,滴答。
“kz37号实验品测试记录?”丁程鑫凑上来,缓缓读出那张照片下的字,又看了眼那张照片,眉头一皱,“……人体实验?”
这不合法吧......
滴答,滴答……
寂静环境里有节奏的水声,给气氛蒙上了胆颤的纱,“我真是操了,这水声到底是哪里来的啊……”严浩翔每次侧头都能见到贺峻霖略显惨白的脸色,心情愈发焦躁。
滴答,滴答……
张真源也在四处环视,走到墙边。楼梯旁边的墙上嵌着一道门,如今陈旧不堪,还用封条封得严实,似是有扇窗。
“小马哥,声音好像是从……”张真源揭开那扇门上厚厚的封条,光线探进门上的狭小的玻璃窗子照进那个小房间,模糊勾勒出一个人影来。几人向内看了一眼都都是一怔,张真源后退两步撑着操作台边缘喘匀了气,贺峻霖抱紧了严浩翔胳膊说不出话,身体微微颤着,被严浩翔紧紧箍住。
那景象他们不会想看第二遍:房间中央巨大的玻璃罩内依稀可见一个女人,穿的应该是白衣,但也几乎不剩一处干净的布料了。“她”垂着长发,刘海盖住了眼睛,露出半边惨白的脸。身上插着的几条细管,正渗出不明的液体,滴答滴答地已经把罩底铺满。那女人似乎已经死去多年,但在完全密封实验仓的环境下,没有腐烂,竟然也没有受到影响!
“她……是……什么?”贺峻霖盯着那窗户许久,三年前病毒爆发,魔都最先沦陷,负责研究丧尸的研究所也并不设在这里。
浓重的不安感席卷全身,马嘉祺把那叠纸张攥在手里,回头小声嘱咐,“先找开门的机关,要快,这里不对劲!”
张真源透过斑驳的玻璃向里面看了一眼,惨白的光线正打在她微微偏着的侧脸,半明半暗,或许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个女人正透过凌乱的长发,凝视着窗户这边的自己。
门口处传来轻微的响动,探出宋亚轩个脑袋,不情不愿扶着刘耀文跨过门槛,哀怨里带着几分心虚,小声抱怨道,“不是我让他下来的……”
马嘉祺和丁程鑫相视无奈地松了口气,“来就来了,找找看有没有开门的机关。”
“操作台上的按钮别乱动,指不定是控制里面那个东西的。”
两人顺着丁程鑫手指看向窗内的女尸,没防备地打了个寒战,宋亚轩原本扶着刘耀文的手,现在正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放。只有刘耀文本人心中暗喜,恐惧和伤口的疼痛都纷纷被“男朋友终于肯理我了”的激动之情取代。
左右寻了半晌,实验里外也都搜了个干净,只搜到几张泛了黄的实验记录,通过模糊日期隐约可判断出,人体实验早在病毒爆发前就已经开始。
kz37号实验品……他们是在拿人做实验,从资料来看绝对不止这一个,编号不同的纸张记录着不堪入目的实验项目。马嘉祺瞳孔微微颤动,他摸了摸胸前收起来的资料袋,那是这次的任务文件。
身边的丁程鑫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向他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马嘉祺点点头,他是队长,是所有人的心理支柱,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够将害怕的情绪表露在外。
实验室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大家都默契地不再说闲话,老旧的发电机突突地响着,格外嘈杂。
没有人听见指甲划动玻璃的尖锐响声。也没有人注意到,被卡住的老旧机关,重新运转,为实验品的逃离做最后的准备。
张真源四处搜寻,正欲向操作台走去,突然看到了什么。他脑子嗡地一声,手里拿着的半截烧瓶也掉在地上,玻璃片碎了满地。
几个人转头警戒,只看到张真源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惊骇,他靠着墙慢慢滑坐在了地上,张了张嘴颤着声道,“你们……看里面……”
罩中的那具“女尸”突然低吼着扭动身体,她猛的睁开充血的双眼,以一种极扭曲的姿势站了起来。状似疯癫地挥舞双手撕咬空气,不断用头击打着玻璃罩子,尖利的牙反射着兽性野蛮的光。
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握上枪把。
“她是……丧尸……?”
“不是,不是……”
实验室里一时间不再有人声,他们只剩下自己和自己手里的枪。发电机嘈杂的背景音里,混杂着七颗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微弱的滴答声,机械运作的嗡嗡声,和分成丝状从缝隙中透出来的可怕嘶鸣,此刻在所有人耳朵里都显得清晰可闻。
就算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丧尸,在面对这种不明的生物时,开惯了枪的手还是会不自主地抖。
对未知的敏锐是人类的本能。而对末日来说,未知即是死亡。
贺峻霖最先反应过来去看被砸坏的操作台,操作台是控制里面的实验,但是现在上面的按钮已经悉数被砸烂。
马嘉祺心下也了然,举起枪口,瞄准实验罩里突然活过来的怪物。
“亚轩过来。大家,先找机关。”他看向一旁攥着枪呼吸急促的宋亚轩,但别无选择。在末日的孤岛上,恐惧是最大的敌人。
宋亚轩回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狙击枪丢给角落里的刘耀文,一手接过严浩翔扔过来的XY半自动,他移动视力很出色,虽然前提是在安全距离以外。屏息凝神,瞄准那疯狂挣扎中的怪物。
“亚轩,瞄C4。”马嘉祺话音刚落枪声响起,穿透两层玻璃没入□□,那怪物的嘶吼声却更甚,指尖挠着真空罩发出刺耳的声音,刺激这七人小队的心理防线。
“没用?”
“中了,没用。”
子弹上膛声纷纷响起,准备应付可能的战斗。
马嘉祺心里着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贸然开枪可能的会打破玻璃罩子把东西放出来,只会适得其反,到时候那道门根本拦不住。不是没想过把这怪物锁在实验室里,再把密室的门炸开,炸药量可以调整,保证承重墙不塌。但是这都算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孤注一掷,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
贺峻霖脸色苍白得要命,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并不是一个大脑空白的好时候。
尸体未腐,没有听觉,不是丧尸。
失去意识,弱点不是脑袋。
如果管子是体外循环的凭借,有可能是心脏,但这里已经三年没有运转,所以……等等,三年没有运转。
活物的试验仓一般是双层,保证压力平稳,同时加强密封性。就好比罩上了一层高压,通电这么久都没有打开,因为计算机程序在等待层内外气压的一致!
贺峻霖突然扭头朝发电机旁边的张真源喊道:“张真源关发电机!它在输气!”
话音未落,那怪物却突然发出诡异的尖叫,就像瞬间突破了人类的力量极限,猛的冲破了束缚她的玻璃罩,玻璃碎片飞溅,洁白的衣服染上了大片鲜红。
宋亚轩眼底一沉,当机立断连开几枪断了她一只小臂,粘稠的液体顺着身体汩汩流出,模样瘆人。但与此同时玻璃窗也应声破碎,那女人披头散发,嘴里发出含糊的叫声扑上来。
严浩翔把贺峻霖护在身后,六个人纷纷扣下扳机,火花四溅,枪声震耳,那怪物片刻便浑身弹创,但子弹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反倒越发激怒她。
贺峻霖此时只觉得眼前直冒白光,强忍住跑到实验室门外喘几口气的冲动。看着疯癫地实验品kz37号,猛然想起无意中看到一眼的实验手札,抬头喊道,“找通风口!按照实验用的气体材料密度看,在一人高的位置,有可能偏下!”
靠着墙的刘耀文挺了挺微弓着的身子,突然咧开嘴笑了一声,“有了!”
在刘耀文刚坐着的方位,站起来刚好就是,在正头顶的位置,看起来算不得宽敞,好歹能进人。刘耀文空出来的一只手掀了上面的百叶窗,和严浩翔先送了贺峻霖上去。
“不是说这研究所的设备都是花了大价钱的吗?”宋亚轩一边开着枪一边低声吐槽。
那怪物没了只手,半个身体顺着小小的窗户伸了出来,最后在腰间卡住,仍在发疯似的挣扎,眼看那门已经在轻微摇晃。
“刘耀文你能不能走!?”严浩翔蹬住墙壁找到借力点,硬是抓着边沿自己翻了上去。
下意识看向宋亚轩的背影想,刘耀文知道自己此时就算留下来也会拖后腿,因此毫不犹豫地借力爬进管道,逃命之余还忍不住吐槽般回道:“这东西追我,我能跑过博尔特。”
“阿程护好他们,真源,你跟我殿后!”
“是!”
丁程鑫打空了弹夹,手指翻飞间换上新的,瞄准那实验品的眉心,低喝:“一起走!”
“保护好他们还有自己自己!丁程鑫,这是命令!”
丁程鑫咬紧下唇,最终还是顺从命令收枪转身。
就在此刻,旧铁门终于支撑不住,宋亚轩见状忙后退几步,险些站不稳。他本就以远距离狙击见长,近战的能力相对是很薄弱。马嘉祺见势不妙,上前周旋,借着速度的优势,回身一脚便踹在那怪物胸口,而那怪物却只是向后踉跄一下,仍拖着残肢怒吼上前。马嘉祺的格斗匕首只能勉强格挡。
此时张真源正在送宋亚轩进通道。
那怪物顶着一张烂脸从连续的击打中缓过神来,知道讨不到好,便突然更换目标,一个俯冲紧紧贴上了张真源身侧。张真源护着宋亚轩反应不及,只得下蹲躲避,蹲下的瞬间转为单手撑地,在空中侧向翻转,全身的力量都在惯性的作用下集中到了右腿,顺势踹在那家伙的腰侧。
眼看着她腰肢断裂,却仍以非人的角度,吊着上半身,继续挣扎着冲过来。速度太快以至于张真源还没从刚才的角度转回来,就连枪也在地上捡不起来。
马嘉祺一脚迈上实验台踢上她的后脑,脆弱的脖颈向前弯折。他看准机会,对准已变形的脊背用力扎了下去,却还是扎了个空。张真源趁机送宋亚轩进了通风管,捡起地上的步枪,试图瞄准。那东西是撞了门出来的,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玻璃彻底划烂,躯体露出了大半。明明应该是少女的曼妙身姿,此时却只剩下极致的恶心。女人看样子不过一米六高,动作却极其迅速,比平日见过的所有丧尸敏捷度翻上一番。
张真源的步枪受速度影响完全丧失了威力,只能抡起来当棒槌。那怪物的眼眶因为皮肉的萎缩已经兜不住眼球,打斗中被震掉了一只,也不知道滚去了哪里。只剩下一只,还在不停的往外淌出黑色白色绿色的奇怪□□。脸上的皮肤因为多年的搁置没有遭到损坏,但脆弱无比,烂肉腐皮都因为张真源的击打四处飞溅,甚至还粘连在他的枪把上。
两人一前一后,那怪物尖利地嘶吼着,似乎陷入了暴怒。两人完全不占优势,在极致的速度、力量和抗击打下,除了自卫做不出什么有效的反抗。反而接连的近战,马嘉祺的体力越发透支,只能孤注一掷,趁张真源与之周旋,从后腰拔出一把细长的□□,找准了角度用尽力气掷了出去。长刃穿透胸腔,没入她身后的木质资料架,那怪物低吼着挣扎,看样子是被钉住了。
两人趁机钻进通风管道,宋亚轩没走远,猫在拐角处看见人都没事才松了口气,开口未待说些什么,实验室里,那个被打到一边的东西干脆从侧面挣开了军刺,在右肋留下一个豁口,整个人就像即将断成两节。仍然直直冲向两人所在的管道口,宋亚轩反应极快,几枚子弹擦着两人的耳边呼啸而过,那怪物反应未及,被惯性打退。暴露的肋骨卡在了试验台的水龙头上,骇人至极。
管道里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身后的声音仍远远地传来,那怪物没有死,却也并不算活着。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