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岁九耀合上书，从窗边向他走来。

灯并不亮，大抵是为了照顾他在睡觉，少年的身影看不太清，有些落在光里，有些在暗处。

慕玄度看着他，有种深深的时空错乱感。

时间好像在倒流，少年走向他的这一幕和一个月前重合了。

唯一不同的大抵就是少年的装束和窗外的景色吧。

“几点了？”慕玄度问。

“五点半，饿了吗？要不要出去？”岁九耀把书放到床头柜上，轻声问。

“有点，我洗漱一下。”慕玄度捏了捏太阳穴，坐起身。上午的时候就略微有些头疼，一趟大巴坐下来晕车反应更是让他差点吐出来，走路眼前都是模糊一片，好不容易晕头晕脑的回到酒店，岁九耀问他下午的安排，他没心思也没精力就只说要睡觉，让他自己去玩不用喊他了。

哪晓得一觉醒来发现人在房间里看书，看架势好像一下午没出去。

“你下午出去了吗？”慕玄度掀开被子下床，一边问道。

“没。”岁九耀正转身倒水，闻言头也不回的答道。

怎么不出去？

难道是因为怕我一个人在酒店里出事？

难得有个研学还被我这么耽误……这样会很遗憾的吧……

都怪我……

慕玄度刚起床平和的心境渐渐被愧疚所替代，他皱着眉刚想开口道歉，就被似乎背后长了眼睛的岁九耀制止了，“别皱眉也别多想，和你没关系，这边我来过几次，大大小小能逛的景点我都逛过了。他们下午约了KTV我嫌吵，就懒得出去和他们凑热闹了。”

“你不舒服我就帮你拒绝掉了，这个倒是别怪我哈。”岁九耀把水杯放到柜子上，“喝吧。”

怎么会怪？慕玄度默默地想。

“谢谢。”他端起水杯，温热的，暖了他睡的冰凉的手。

“吃饭去？”岁九耀等他把一杯水喝完才问道。

“是在酒店里吗？”慕玄度结合了一下岁九耀刚刚提到的他们说去KTV，就问了一句。

“不是。”岁九耀摇了摇头，“他们下午去的KTV旁边的一家饭店，老杨也在。”

“唔……能不去吗？”慕玄度下床的动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既然杨钦也在，应该不只有南谷浮凌瑜他们几个。听起来人很多的样子……指不定班里同学都去了……一想到这个场景，他宁愿不吃饭在房间里睡觉也不想去。

但如果岁九耀想去的话，就让他自己去吧……慕玄度默默在心里道了歉，他是真的不想去。

“为什么会不想去？”岁九耀之前就发觉慕玄度好像很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似的。

为什么会不想去？

他回想起记忆里的很多碎片。

是雷雨天被推倒摔在地上挣扎却无用的崩溃，是课桌里被撕毁碎成片的课本被划破的校服，是奋力反抗却被打的更惨的无力，是歇斯底里的辱骂和污蔑。

既然挣扎无用，他就不想挣扎了。

没有意义的。

每天喂食的流浪小猫在眼前被摔在眼前，没忍住站出来帮他讲话的同学被打的鼻青脸肿，鼓起勇气反击的一脚全换来更残暴的殴打。从一开始的帮助转变为漠视，到最后变成了厌恶鄙夷和落井下石。

可能他生性懦弱，反抗也没有好的结局，他只能慢慢接受现实，接受他们所辱骂所欺凌的一切，反而拥有了相对平和的生活。

只是他所反抗的，成为了这几年间挥之不去的梦魇，夜半惊醒的魔障。

他享受洗澡时的放空和自由，感觉水流冲刷着肮脏的自己，却从不敢低下头，去看那个伤痕累累身体下不堪一击的灵魂。

他为自己编织了一场大梦。

他醒不过来。

也不敢醒。

“玄度？玄度？怎么了？”

渐渐回过神，岁九耀筋骨分明的大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事。”慕玄度声音嘶哑的回道。

“抱歉。”岁九耀立刻意识到自己触及了慕玄度的伤心事，立刻道歉，知错就改，态度良好，“我以后不会问了，你不想去的话，我们俩一起出去吃？我知道旁边有家店味道还挺好的，很出名，现在去不用排队。”

都是因为我。把情况搞得这么糟糕，还让他对我道歉。

但这明明是我的错啊。

是我太矫情太过分，却让他对着我道歉。

慕玄度看着岁九耀默默地想。

“你不用这么迁就我的。”慕玄度声音很低，鼻子又有点酸。

“这不算迁就。”岁九耀一顿，认真地说，“慕玄度，你看着我。”

“你看着我。”看慕玄度没动作，他又催促了一遍，慕玄度缓缓抬起头，漂亮的浅褐色眼睛里满满的迷茫，眼圈微微泛着红。

岁九耀呼吸一滞，压住心疼坚持说了下去。

“这不叫迁就，慕玄度。你听我说。我不了解你的过往，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据我观察，你也没有什么朋友，可能不清楚朋友之间应该怎么相处。在我看来，真正的朋友是互相帮助，关心对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对方所需要的帮助，是我对你好而我不后悔也不求回报。没有那么多功利性的想法和目的。如果你硬要说迁就的话，我觉得，朋友是互相迁就。我知道你其实也为我付出了很多，比起聚餐你更愿意独人独坐，比起和他们接触你更愿意一个人沉默着一天都不说话，我都看在眼里的。”

心事被戳破，他有点慌张无措，低下头又被岁九耀抬起。

“在你看来，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慕玄度木讷地看着他，点了点头立刻又摇了摇头。

岁九耀被他呆呆的样子几乎要逗笑了，心里一片柔软，温柔的顺了把他的毛，“不管你怎么想，在我心里，你的重要程度不比南谷浮他们差。所以，我对他们好，也会对你好，我会陪他们，自然也会在你一个人的时候陪你，并不会因为我先遇到了他们就对他们更好。你不喜欢一起聚餐我们就单独吃，你不想出去我们就在房间里窝着，这些都是很小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必因此感到愧疚或者自责，你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我对你的好。”

“而且，”岁九耀放轻了声音，显得更加温柔，“我对谁好是我自个儿愿意的，你不必感到愧疚，心安理得收着便是。”

太阳说，他愿意。

“更何况，”他的声音带上笑，像撩人的钩子，酥麻直窜心底，“我们度度这么好，也从没让我对他的好落空是不是？平等来往，没有必要愧疚。”

慕玄度被他几句话说的有些害羞，耳尖漫上红，脸颊也微微染上淡粉，在他莹白的脸上，像是山间四月里开的桃花，可爱又灵动。

他伸手捻了捻耳垂，有些烫。

“好了，”岁九耀冲他笑，伸出手，“言归正传，这位慕先生，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得您赏脸一起去那家火锅店吃晚饭吗？”

慕玄度终于被他逗笑了，露出一个极其清浅的笑，像初春化雪晴光莹莹，他伸手握住岁九耀的手，借力站起来，回答了“好”。

作者没话说[猫头]

救赎文不解释

别骂我qaq[合十]每次都觉得自己卡的位置特别合适就不想往下写了所以这几章都有点短小qaq抱歉

有点迟，但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每天的日子就像元宵里的馅一样，甜甜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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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