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雾气里面究竟有什么?
传闻里的怪物?瘟疫?毒?
或许都有,或许只是纯粹的疯狂。如同面壁一样厚重的雾,以及环绕在耳边嘶哑低沉的气流声,声音也被拘禁在风里,触感失真,四肢陷入绵软,所有感官被近乎剥夺殆尽。
这里已经进入了虚无与幻境之神的神国,无色之国的羽翼的末端,而不是帕亚德纳山脉山脚下的城镇。很有特色的领域,待在这里会持续被剥夺五感,但即便是普通人,每年周期性的雾期就能直接深入一位至高尊贵的神明的神国,格拉德丝从没见过如此弱小又好找的神明。
很轻松就能找到因神力失控而最虚弱的祂,杀了祂,然后就能找到同样迷失在这里的赛薇亚拉。据说祂就是因为太过弱小而遭到神的排挤,众神殿堂上祂的尊名与真名都已经失落,权柄也不被记载,久远纪年到如今,没有人愿意赞颂祂的名。
但从无色之国的特性看来,这位神明……并不是因为弱小而被驱逐。祂的权柄牵扯到了一些很恐怖的东西,忌惮,对。
某种程度上被同类恐惧着……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啊。就像她自己一样。
格拉德丝僵硬地勾起一个有些瘆人的笑。她无疑是在兴奋,眼里锋利的冰蓝光芒熠熠生辉,像结了薄冰的海面,碎冰一片片伴随着波浪轻柔的晃动,腥咸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沉寂的猎食者蠢蠢欲动。
真有趣。
格拉德丝小心地操控着已经失去大半触觉的肢体,向雾气更深处挪动。失去五感对斩神骑士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阻碍,只需要适应一阵就能恢复一些基本的战斗能力。
……?
突然她失去了平衡。格拉德丝用了近乎所有意志力才勉强控制住身体……才不至于摔个四仰八叉。
这是一件很离奇的事情。
精通武术技的骑士因为身体失衡而摔倒,但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在她发力行走的一瞬间,在数秒内无法感知到自己全身的任何器官——包括呼吸时空气流动过皮肤的微小触感,手肘,关节,肩膀,脚踝的任何一处。她只知道自己做出了这个动作,却不知道自己是否完成了它,而她跌倒的一瞬间才知道才知道自己已经摔到了地上。
这个领域可以做到随机加强对某一感官的剥夺。知觉慢慢恢复,格拉德丝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她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新的危险的开始。
死亡的味道啊。她不可遏制地面颊抽动起来,喉咙里吞咽着类似于“咕咕咕”的怪笑——兴奋——也似乎在嘲笑领域的主人还不够给予她真正的威胁。
于是她的视觉被剥夺了,纯粹的黑暗蒙在眼前,竟比那片灰白的世界显得亲切。听觉作为代偿在这时被放大到极致,格拉德丝轻抖双耳,却听见了……无比汹涌的气流声。
有东西就在雾墙后面,数量很多!意识到这个信息后她瞬间汗毛倒竖,向后小跳一步,沉下腰摆出进攻的起手。
来了。
一把长枪突兀地出现在她手心。她谨慎地辨别着尖啸着扑上来的风声,长枪横扫而出。或许是由雾气构成的怪物,枪尖刺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阻塞感,只有她下意识抖动枪身想要甩掉“血迹”的时候,能感受到一点雾气溃散产生的细微颤动。
它们的攻击手段是什么?格拉德丝不敢掉以轻心,迄今为止这种怪物都表现得格外孱弱,看来需要提防的是视觉恢复后……
眼前骤然明亮。
她的眼瞬间流出两行血泪。
是光元素。格拉德丝心道果然如此,帕亚德纳镇被窃取的日光都在这里,被剥夺视觉的极暗毫无过度地直面雾期内不知道窃取了多少岁月的极致光明,没被瞬间灼瞎她已经算是反应很快的了。
那些浓郁地几乎液体的光元素被灰白色的雾气裹挟成一个又一个狰狞的浪,组成了让人心生绝望的光明之海。
不能睁眼。格拉德丝紧闭着眼再度击散一波浪头,开始尝试着借着长枪的力量横渡,汹涌的光点拼命地想要钻进她受伤的双眼,试图蚕食这具躯体。鲜血不断汩汩流出,蜿蜒随着她的腾跃流进她嘴里,辛辣的铁锈味不断叫嚣着危险,刺激斩神骑士的神经与理智。就在这时——
四周悄然没了声息。
轮到听觉被剥夺了。她几乎只能靠着长枪上传来的一点细微颤动辨别方向,在这样的场域中丧失听觉远比视觉麻烦,而每次感官剥夺的轮换大概在三百息,格拉德丝在心里默默数着,只要能离开这里……她就能多恢复一种感官。
突然,她感觉到枪尖的触感变了。
是血肉。
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格拉德丝睁开眼,由人类尸体组成的海滩出现在她眼前——光元素的海潮将所有进入此地的人类躯体全部堆积在这里,每一具尸体都那么圣洁,美轮美奂……接受光的洗礼,死于光明的人,不堕地狱,永存于此。
听觉恢复了,接下来的两种感官是对战斗没有影响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格拉德丝的脚面,触感像是温热的血肉。格拉德丝低头,是一片流水般的黑发,发梢已经被冲刷得发白了,裙角,躯干,肢体——这是一个人。
赛薇亚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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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四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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