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云笙在陆宅门前与众人道别。
“不管如何，我与陈牧您总要带一个去。”霍一舟站在马车前拽着马缰不松手。
云笙知道他的好意，“你与子霁这一行都有了正式的官职，还需尽快返回青州，那里诸多事宜更需要你们。”
“可.....”
陈牧说好了，将他从马车前拽回来，朝云笙拱了拱手道：“大人可想好了要带的人？”他最是不喜婆婆妈妈，大人出门历练，是好事。
云笙点点头，“未央和罗纲罗平三个，再带上几个护卫，足够了。”
陈牧看出她另有打算，“除了护卫，大人一路上总需要有丫头服侍，将罗玉也带上吧！”
罗玉眼巴巴望过来。
云笙摇了摇头，“到了边境，黄沙漫漫，姑娘家不宜远行。再说断马山附近，师父的铁骑在，有事我去寻他便好。等到了北渊，跟着的人更是越少越好。”
她说这话时竟忘了明明自己也是个姑娘家。
陈牧觉得人手不够，“太少了，此上京一路往蔷城而去，中途经过重重关隘，只江湖上的匪类便着实得操不少心，这人手.....”
云笙凑近些道：“映月和昼迟已带了一百人在去往蔷城的必经之路上等我了，护卫的事你无需操心，倒是青州那边过阵子朝廷空下来许会派监军过去，烛天雄那你压着些，别让他乱说。”
陈牧眼睛一亮，点点头，“原来大人早有安排。”又退后一步，伏身，“大人无需操心青州，有我和霍一舟在，绝不会有事。”
想来想去，还是问她道：“关于陆楷瑞，大人可想过究竟如何处置？”
圣上的旨意是旨意，云笙与那人毕竟是父女，血脉亲情，他不认为他家大人能下得了手。
云笙笑了笑，“圣上意思是将人带回来，他是想亲审，不过我未必能有这本事，到时候看情况吧！”
陈牧见她并没有一味陷在亲情裹挟中，松了口气，“那大人记得看顾好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切记活着为第一位。”
这次北行后归来，大人功劳加身，便有了真正与白家抗衡之力。
云笙点点头，在一众殷殷期盼中坐回了马车，吩咐未央，“动身吧！”
晨曦出城，路上丝毫不敢耽搁，一路纵马到了黄昏，终于停在一处客栈前。
未央先下来，又去扶云笙下车，不料云笙比她快，自己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吩咐马夫道：“将车驾卸了，让马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不乘车，骑马就好。”
紧赶慢赶了一日，早出了上京的范围，云笙这一路不住驿站，轻车简从为的便是避人耳目，骑马更快也更易伪装。
这客栈建在一条小溪上游，夜晚沥沥的水声冲刷着众人的耳膜，罗平和自己兄长抱怨：“进京这么久，也就今日觉得这空气香甜。”
罗纲一边盯着马夫卸车，一边眼观六路查看周围的地势，开口唤了两个人到后院摸查，“务必清查干净，再让大人住进去。”
等差事吩咐完，这才转头看自家阿弟，这一看不由皱了眉，“旁人拿这流水洗菜，你倒好直接跳进去，还不赶紧出来。”
罗平瘪了瘪嘴，攥干净衣角上的水，“大人怎的不住驿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让兄弟们跟着威风威风。”
“你懂个屁！”罗纲伸手拽了他一把，“赶紧地，将鞋穿上，盯着人将后面车上的人带进去，让她们戴好帷帽，这客栈人来人往的，别落了人眼。”
罗平岁数小，爱玩闹，平日里不怕爹爹，却最怕这个大哥，知道他们这是有事要忙，嘟囔了两句，自去带人办差了。
客栈分为前后两截院，云笙住进了后院最靠里的一间房，刚收拾完罗平带着人就到了。
“大人，两位娘子带过来了。”
云笙的声音隔窗传来：“进来吧！”
陆晚先认出云笙来，叫了声六娘，神情有些激动，刚要上前被罗平拦住了，瞪着眼道：“就站在那说话。”
陆晚生得娇柔，认知中这天下男子不论大小皆是惜花爱花的人，这罗平人长得不错，却是个榆木，瞪了他一眼娇嗔道：“这小姐我认识的，我家的。”
“什么你家的我家的。”罗平不吃这一套，“还不见过我们提督大人。”
陆晚大吃一惊，抚住胸口喘了几下道：“提督大人？”转过头难以置信，“六娘是你吗？”
云笙清楚她的性子，也没回她，先坐下来，沏了盏茶给她，“过来坐罢！累了一路了，先喝口茶。”
目光却看向她旁边另一人，目光中带了几分熟络，“芳蔼姑姑，好久不见了。”
陆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看清了旁边人的样子，这些日子她一直知道自己隔壁关着个人。同样是个女人，只是一直不清楚身份，方才她被人从车内带到这后院，也和这人一前一后，她正在好奇，突然听到芳蔼两个字，顿时瞪大了眼。
云笙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看来姑姑真的是我爹的人。”这陆楷瑞行事谨慎，却有个好色的毛病，这陆晚生得风华绝代，想必当初议事时少不了叫她从旁服侍。
云笙让人将她们一块送过来，为的就是看陆晚的反应。
芳蔼很镇静，只轻笑了一下，“笙娘真是了不得，同家主猜想的一样，一旦离了上京城，总是会有贵人相帮。”
云笙清楚芳蔼的性子，她认准的事即便自己再使多少手段，都不可能让她改变，也倒了盏茶给她道：“这么说，我爹之前便料到过我会离开上京？”
芳蔼接过茶喝了，却没接她的话，目光只盯着云笙脚下方寸，“笙娘这一年多过得可好？”
云笙转了转茶盏，“还算不错。姑姑呢？”
“梁王谋事后，这教坊便乱了起来，后来姬后娘娘的人来了，让奴婢同她走，奴婢就走了。算不得好与坏，只能说尚活着。”
云笙点点头，“尚活着便已是不错了，听闻教坊不少姐妹被起事的禁军屠戮，死伤了不少人，姑姑能活着，确实应当感谢西太后。”
“她有她的目的，”芳蔼搁置了茶盏，“与其说感谢，倒不如说是留着奴婢的有用之身，好将来为她谋事。你瞧，大人你这不就来替奴婢报恩来了。”
云笙低下头沉吟片刻，再抬起头时目光多了几分清明，郑重道：“姑姑，不管过去你是如何算计我的，也不管你为陆楷瑞做了多少事，但我记得我的蛊毒发作时，你也曾衣不解带照看过我。我不知道你与陆楷瑞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关系，但眼下，我能助你恢复自由之身，从今以后，天大地大，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该如何选，全在你一念间。”
芳蔼眉间闪过一丝犹疑，不过片刻，便轻笑道：“笙娘离了教坊司，果然这御人的手段都有提升了，之前是御男人，眼下却是想收服我了。可惜了，我早在多年前便发过誓，无论何种情境下，都绝对不会背叛家主，你无须再在我身上费心。”
云笙盯了她片刻，终于挥了挥手吩咐罗平，“将人继续关起来吧！”
离到北渊还有些日子，只能在路上在想别的办法撬开她的嘴。
等送芳蔼离开，云笙吩咐罗平先下去，“我自己同陆晚说说话就好。”
罗平看了一眼对面的女人，这女人看着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怎么就这般俗气和市侩，皱眉说好，出来后转身就到了隔壁房间，砰砰拍了两下门，嚷道：“未央，大人屋里你盯着点。”
罗平轻功不错，其他功夫练得稀松平常，未央打开门看着他恨不得眼睛吊在头顶上，不耐烦道：“盯着呢！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功夫练得烂到家。”
说完，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罗平摸了摸鼻尖，妈呀，被撞流血了，可他打不过这母老虎，一水往楼下跑，边跑边叫大哥，闹得动静震天响。
云笙这头和陆晚说了几句话，将一身新衣交给她道：“知道你爱干净，里面让人备了热水，先去洗个澡，去去晦气。”
陆晚接过来哼了一声，怪她，“知道我爱干净，还将我关在车里这么久。”说完扭着腰往内室去了。
洗完澡出来，见云笙为她寻来了染指的豆蔻，笑得比枝头的花还美，“乡野间不比上京城，姨娘将就将就吧！”
陆晚一口气终于顺当起来，瞪了云笙一眼道：“这才像话！”
她一遍染着指甲一边哼唱不知名的曲调，云笙坐在一旁欣赏，不时添上两句点评，“不错，很好看。”
陆晚染完了，将葱白一样的指段在云笙眼前晃了晃，直截了当道：“说吧！想让我为你做什么事？”这小丫头无事献殷勤，她总觉得后脊发凉。
云笙笑了笑，“姨娘这些日子被关在哪？可还记得？”
陆晚放下手想了想，说知道，“应该是寺庙。当初姬后假死，我看出了端倪，自去求她，想让她带我一起走。后来她果然将我带了出来，刚开始是关在寺庙里，后来有两个公公过来了，就把我带到了园子里。”
这点倒和姬后的话吻合。
陆晚转过来看着她道：“倒是你，一年多没见，你竟当上大人了，刚才那个小公子叫你什么，对了，是提督大人，怎么样？官大不大？”
云笙点点头，“不小。”
陆晚差点跳起来，“真的？”又双手合十，“感谢祖宗保佑，咱们六小姐终于否极泰来了。”
云笙笑了笑，不经意间说起来，“我记得早先在陆家时你曾说过有个兄长在爹爹身边做事，是不是？”
陆晚突然安静下来，眼神躲闪了几下，一面将多余的鲜花收拢到承托上，一面道：“噢，是吧！是有一个，不过后来陆家散摊后，他就不知去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0章 第 15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