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 163 章

渊国的建筑与邺朝是两种风格,圆顶高墙,灰瓦红砖,看着大气非常。

云笙掀开车帷看了一会外面,听到容夫人在叫她。

回过头,笑开来,“阿娘。”

容夫人服用百日丹已经十来日了,这几日精神愈发好,为女儿掖了下鬓角的碎发道:“你日日窝在我这车里,前面使臣的车驾一直空着,倒是难为了罗纲他们几个,每日还得装着去给你送饭。”

云笙笑道:“异国他乡由不得我不谨慎,况且我与阿娘你您聚少离多,正好借了这机会好好说说话。”

容夫人心里熨帖得很,又觉得自责,“这些日子什么忙没帮上你,倒是给你平添了不少乱,若是我知道那药在那狗东西手上,我早自己去与他拼命了,拿不拿得到其次,定然要好好出这一口恶气。”

这点和云笙猜的一样,一来容夫人病重,思虑不到,二来绿竹和翁鸣也有意瞒着她,怕就怕她只顾着纾解心里这口怨气,再与陆楷瑞拼个同归于尽。

云笙不会撒娇,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别的儿女朝自己双亲撒娇,只笑了笑开解她道:“若真是那样,您可就没机会听到我叫你一声娘了,不是更遗憾?”

这倒是。

容夫人刮了下她鼻尖,这几日当真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只是想到件别的事,一时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

“我这里.....有桩事想说与你听。”她斟酌着。

云笙抬起头,“您说,我听着。”

容夫人:“我应当还没同你提及过,我还有个堂姐尚在人世。”

云笙眼睛睁大了些,“堂姐?”

容夫人道是,“我其实有个乳名,叫做嫣儿,前朝末主赵恪是我的亲叔祖,这点你已经知道了,他死后曾留下过男丁,这男丁又有后嗣,也就是他的孙辈。但后来随着邺朝步步紧逼,这些男丁便都折在了战役里。也是后来我才知晓,叔祖父的孙女,我的堂姐赵雪,还尚在人世。”

容夫人,不,或许应该叫她赵嫣,脸上露出伤怀的神态,“夏朝还在时,其实位置要比邺朝更靠北一点,天下人都说,是萧氏起事,占领了夏朝原本的国都,也对,也不全对。因为夏朝它占着邺朝的北方和渊朝的南方,算是两国合力瓜分了它。只是因为邺朝得到了更多,所以天下人提起夏朝,便总会将邺朝作为敌对的一方,而忽视了渊国。”

赵嫣动了动,似有些不知道从何继续,“当时我知道堂姐尚在人世的消息后,便遣了底下人往她住的地方去,这才知道原来当年叔祖在兵败后将她混在西去的族人里面,还为她重造了身份。”

云笙平静道:“夏朝覆灭后,百姓们在渊国与邺朝两方夹击下不得不举家西行,而后到了凉国,西凉国主以‘上天好生’为念收留了他们,据说夏朝留下来的都是些平头百姓,入了西凉后渐渐被西凉人同化,而后便再没提过回归故土之事了。”

赵嫣说是,“所以叔祖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这么看,赵雪其实才算夏朝皇室嫡系一脉,云笙掐紧了指尖。

“那不良者里面,三大执事可知道赵雪尚在人世的事?”

赵嫣摇摇头,“我不知道,自从知道了堂姐还活着的消息后,我这心里就觉得很是别扭。照理来说,堂姐还在,不良者这么重要的组织叔祖父不应交到我娘手上。”

云笙垂目,“事出反常必有祸事。”

她其实一直奇怪梁蔚临死前对她的态度,看似认她为主,实则却像将她往火堆上烤。

她转着手里的杯子,“西凉国主乃慕容一系,赵恪出手必有后手,所以我若猜得没错,这位姨母现在应当已经成了慕容氏的一员了。”

赵嫣赞叹女儿聪慧,抚了抚她柔软的发丝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她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嫁入了慕容皇室,只是因为只在侧妃之位,又十分低调,这才名声不显,可据我所知,西凉王对她宠爱不断,三皇子慕容业便是她的亲子。”

云笙说等等,突然直起身子,“娘,您说慕容业是姨母之子。”

赵嫣怔了怔,说是,“怎么了?”

“赵雪是我姨母,那慕容业便是我的表兄?”

“这么算也对。”

云笙终于明白过来,“我说当日哥哥同我说,他进宫行刺,是受了慕容业相助这才逃出禁宫,原来根源在这里。这么说,他早便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才会特意接近我。”

赵嫣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枫儿还进宫刺杀过,刺杀谁?何种缘由?”

云笙说不重要了,“已经过去了,娘,您同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您手上的不良者或许只是明面上的,而夏朝留下来的真正势力其实有可能都掌握在姨母手中,对吗?”

赵嫣说是,“还有就是,前些日子我们追着那元稹,在中都城盘桓了几日,你猜我见到了谁?”

云笙:“难道是慕容业?”

赵嫣点点头,“我儿聪慧!幼时,我与这位堂姐曾一起习过武,她的手段和心思都在我之上,如今遣子入渊,必有图谋。”

云笙问西凉国主现下如何了?

赵嫣手上确有消息,叹息道:“已然弥留了。”

云笙点了点头,目光微沉,“知道了,接下来我会诸事小心的。“

赵嫣怕她过分烦心,便说不说了,“阿娘为你蓖发。”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一把牛角梳,一下下梳着,“再过几个时辰便到了入中都前的最后一个驿站,还是将这男装扮起来吧!”

云笙按住她的手,“阿娘,不用,我就穿这身大大方方进城就行。”左右到时候换俘她的名字还是要交上去的。

赵嫣蹙眉,“虽然你们父女四年没见,他这个爹也当得不甚称职,但总归你们相处过几日,我怕他认出你来。”

云笙示意赵嫣继续,从一旁取来一本兵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平淡道:“认出来就认出来,皇上封我为蔷城的宣抚使,又特赐了我使臣的身份,大邺的气势不能折在我这儿。之前是想暗中进行,又恐惹了人眼惊动渊国皇室这才不得不低调行事,既然现在转暗为明,我也无需再遮遮掩掩。”

“可若是别人做这正使便罢了,偏偏是你,陆楷瑞那面子上挂不住,再与姜太后那贱人进谗,你的处境.....”

车驾外有人唤陆大人,云笙抬手做了个止声的动作,掀开车帷,一看来人就笑了,“是曾大人。”

曾谆乃鸿胪寺少卿,为了此次换俘早月余前便快马加鞭到了蔷城,本以为皇上封的正使至少是个文臣,不成想竟是位武将。

武将便罢了,还是位女子。

唉!时运不济,摊上这么档子事,但愿这陆大人说话能谨慎些,莫在人家地盘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曾谆小心道:“陆大人,下官是来提醒您,再过个把时辰,便是入中都前的最后一个驿站了,您看您是想歇在那里,还是和之前一样,咱们自个儿包个客栈入住。”

左右自己只是副使,便算这换俘不顺惹得渊国皇室震怒,到时候要拿人开刀,总不至于斩了自己这个副使吧!这么想曾谆心下稍定,扯出个灿烂的笑来,“下官之前使了人往驿站去看了一下,收拾得很是规整,不若......”

云笙双手叠在车窗上,下巴垫在手上看着他笑,“曾大人是想让本官这最后一站见见渊国的官员?”

曾谆:“这一连十日,您都过他们驿站而不入,委实是没给他们面子。前面再走半日就要到达中都了,咱们进城还需要他们鸿胪寺的官员引荐,若一个都不见,只怕.....”

云笙拍了拍手,罗纲和罗平立刻按刀上前来,吓了曾谆一跳,心道这武将果然压不住脾气。

“欸,陆大人,下官只是建议,只是建议哈。”

云笙嗯了一声,让马车停下,她从里面出来抻了抻懒腰,同罗纲兄弟二人道:“曾大人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你们二人亲去前面再看一遍,记住了要悄悄看,别大张旗鼓去瞧。如果渊国驿站官员当真对咱们不反感,那咱们今夜就住驿站。”

曾谆在一旁缩了缩脖子,“再去看是否.....是否有这个必要?下官方才已经让人瞧过了啊!”

罗平斜了他一眼,“曾大人是派人瞧过了,只不过是敲锣打鼓去瞧,什么真实的状况都没摸出来。”

要打探敌情,还是得靠他们青州人。

可曾谆却想,不就是去前面驿站看看,需要摸清楚什么真实的情况。方才罗平那句敲锣打鼓地去,自然不是说他真的派人架了锣鼓去驿站,而是指责他不懂低调,不知观察。

罗纲和罗平领命而去,云笙则跳下马车,一个人背着手晃悠悠到了队伍最前的车驾。

曾谆跟在她身后,一抬头,与一旁蒋桓的眼神相接,叠起手,“蒋大人!”

心里嘀咕,还说我不稳重,不低调,你陆大人出使还带着府中内眷,咱俩到底是谁不稳重。

云笙上了马车,招手让曾谆也上来。

曾谆连忙摆手拒绝,“啊,不了,不了,大人想说什么,下官就....就在窗前这听着就是。”

这陆大人是个女子,这队伍里这么多人,蒋桓这内眷又在一旁虎视眈眈,除非自己不要命了,否则可不敢自找这没趣。

云笙不意他内心戏这么足,上了马车吩咐重新起行,掀开车帷同他道:“曾大人,咱俩打一个赌,待会入城,咱们必遭冷待,你信不信?”

后面有渊国几百名俘虏在,所以队伍走得不快,曾谆扒着车窗小跑才能跟上云笙的车驾,“不至于吧?咱们在渊国境内走了这么久,也没被人.....”

他想说也没被人扔白菜叶子臭鸡蛋啊!

云笙觉得这曾谆真是可爱得紧,趴在窗上,笑看着他道:“我说曾大人,咱们邺朝自打建国之初便与北渊年年交战,可打了那么多年也没分出个胜负来,四年前被内贼拱手送出三州,彼时在北渊人眼中,咱们已然落了下乘,是败军之将了。”

她眨了眨眼,“而今又战,却是互有胜负。”但其实百姓们是不知道的,两国官员心里却门清,说是互有胜负,但实际上这一仗渊国输得惨烈。

“他们虽然擒了咱们的一员年轻将领和数名兵丁,但咱们却夺了他们一条水源外加三倍之数的兵卒。这水源对打仗的人来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云笙看着他笑,忽然正色起来,眼底带了几分杀意,“意味着咱们下一场仗随时都能将他们困守在城中,想打就打,想杀就杀,至少这一城已然是咱们邺国的囊中之物了。”

继续道:“如今十五万大军就在咱们身后,若是渊国官员在驿站摆了一出鸿门宴,届时咱们受辱,你让大邺断马山后的男儿们是进还是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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