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感觉身上的清寒散去时，睁开眼睛，正对着沈煌看不清情绪的视线。

“师妹，你终于醒来！都大半日了。”孟无心挪到青萝面前。

青萝撑起上身，只见她正躺在一叶扁舟上。环顾四周，碧潭行舟，各宗门弟子分散在七八个扁舟或是乌篷船上。

潭边桃花盛放，风动花落，花瓣淹在碧水里。她伸右手碰了一碰潭水，果然一如刚才的寒彻骨。

远眺四处，并无一茅屋。

“你自入太虚之境，就一直昏迷不醒，身上还发冷，吓死个人。”孟无心道。

“不到一级灵境非要进太虚之境，就是这后果。”庄绾绾站在不远处的木船上，忍不住讥笑道。

青萝眼波一横，却并未理她。“咱们这是去哪里？”

“万灵山。”沈煌指着前方看不到山顶的高山。

“根据此前进太虚之境的前辈总结，万灵山所在之地灵气最盛，在这里最容易找到灵草跟灵兽。”柳鹤解释道。

“不去找赤羽仙吗？”青萝问道。

“八百年了，除了师祖无忧道人，从未有人得遇赤羽仙。”所以，所有修行人直接退而求其次，入太虚之境便是寻灵草和灵兽。

青萝点点头，看来，她真的是仙缘深厚。“我刚刚，是遇见赤羽仙了。”她小声委婉道。

小喜鹊通过信息流对她表示无奈：你跟知风一样大嘴巴啦，藏不住一点秘密。

青萝：有点憋不住。

孟无心半眯着眼，完全不信：“哈哈哈哈，你得了吧。做梦也做得太真实了！”

青萝无语，闭上眼，继续用赤羽仙所念的心法调息打坐，瞧见灵境之中她的灶台上矗立着一香炉，正是赤羽仙所说要赠予她的那个。

香炉里却有一小块完整的檀香，青萝将檀香取出，空空的香炉里又出现了一小块檀香——不管取出多少次，香炉里便出现多少次檀香块。

孟无心凑到她耳边，嬉笑道：“怎么啦，气得说不出话啦？”

沈煌一把抓住孟无心的后颈衣领往上提，“别打扰她。”

“大师兄，你偏心！”孟无心被狼狈拎走。

万灵山绵延万里，山脚是一片冷杉林，再往上便是短草地，山峰顶却是岩石群。

进入万灵山后，众人分头行事。柳鹤一边看绘制在山羊皮上的万灵山部分舆图，一边时不时指指方向。

到目前为止，万灵山有很多部分从未有人踏足过。

“那咱们要不要悄悄跟在欧阳郊他们后面？”青萝悄悄问沈煌。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沈煌盯着她长长的眼睫毛投下的阴影。

“为什么入太虚之境前，魔宗没人来抢伏羲瑟？”——那时众人的关注点都在头顶的白雾上，分明是最佳的抢夺时机。

青萝一直隐隐地不安，心里好像悬空着某个易碎的东西，原书里谢枝带队亲自来抢伏羲瑟，与匆匆赶来的江无眠大战，并不小心双双落入某个上古玄境之中，以致于那次的太虚之境压根没有开启。

“但是一定是派人来太虚之境了，不然抢风云帖干嘛？”青萝道。

“跟上他们。”沈煌低沉道。

逍遥宗一行人果断分头跟在那三人之后，沈煌与青萝悄悄跟在断臂男子身后，柳鹤盯着那位柔弱女子姜采霓，魏修安、孟无心盯梢欧阳郊。

冷杉林疏密相间，有时稀疏便见古木参天，遍地光斑，林间时有飞鸟略过；而行于密林时，则浓荫蔽日，阴森可怖。

断臂男子行得飞快，朝着山顶急行军一般，在冷杉林间一绕一拐，便失了踪迹。

“呀，这里有燕尾草！”一位无相宗的弟子喜滋滋道。

附近的弟子都闻言围上去采的采，挖的挖，道喜的道喜，断臂男子视若无睹，继续急行军的步伐。

沈煌青萝二人上了隐匿术法，紧紧跟在断臂男子身后。

只见那断臂男子没用舆图便知地形的模样，直直往东北侧走去，越走冷杉越稀疏，直到完全没有冷杉，连低矮灌木丛与草丛都没有。

走到尽头，是几大块巨大的岩石，岩石中央形成两人可过的一山洞。断臂男子回头望了望四周，确认无人后便直入山洞。

此时夜已深，星空遍布。

青萝和沈煌走在幽深黑暗的隧道里，前方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亮——那是断臂男子点的一把篝火。

奈何青萝夜盲，没有光亮时简直跟盲人无异。沈煌听到青萝踉跄的脚步，便停下抬起古剑，“你抓着这里。”

青萝抓着无念剑的剑柄，心里的不安仿佛被抚平了一般。

她漫无边际地想，沈煌看着面瘫其实还挺心细的嘛。

前方的脚步声停下来了，青萝快步走过去，只见细长的隧道尽头陡然变宽，山泉顺着岩壁时不时滴下，地上的岩石被水侵蚀得向下凹陷几尺。

断臂男子在隧道尽头的岩壁上划了几道符咒，“轰”的一声整面岩壁向上拉起，开了一道门。

沈煌见那男子进入石门后，石门便向下关合，便一把搂住青萝，迅速从石门下方的一条缝隙中飞身过去。

刚入石门，那岩壁已恢复如常。

石门后是一个十丈宽的方洞，正中央是一个冒着黑气的古井，那男子跪在古井前正用刀刻着什么符咒。

“那是魔沼！”沈煌大喝一身，便顾不得隐身唤起无念剑，无念剑在虚空中幻化为十柄。

“落！”十柄古剑剑身冒着寒气，剑灵缠绕在剑锋之上，瞬间鬼哭狼嚎的声音响彻石洞。

断臂男子以刀用力抵剑，却来不及。

其余九柄古剑已密密麻麻地落在他脚边，形成一个剑网，让他动弹不得，最后的一柄古剑也横亘在他勃颈上。

“魔宗有什么企图？”

断臂男子困在剑网中，抬眼一见是沈煌现身，眼睛里盈满泪水，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道：“将……将……将……军！”

一声哽咽的“将军”呼喊落地，他终于低下头嚎啕大哭，止也止不住，肩膀也跟着颤抖。

沈煌抬起他勃颈上的古剑，眉目冷峻，身上寒气密布：“抬起头来。”

断臂男子依言抬头，结巴道：“我……我……是堇……堇十……一……”

消除了身上的幻面咒，只见他二十多岁的模样，薄薄的嘴唇颤抖着，满面皆是泪痕。

青萝震惊：沈煌的旧识怎么成了魔修？

“十一啊。”只听沈煌眼里满是说不清的忧伤，语调怅然，“你的胳膊怎么了？”